都是傅家的女儿,想来傅家一定不会为一个嫁出门的女儿,来和太子扭着来的。

除了太子殿下的宠爱,她根本没有旁的依仗!

何止东宫在太子殿下掌控之中,她们每个人,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太子殿下的掌控之中呢……

她登时跌坐在地。

宫女见状慌张上前,“良娣,良娣您怎么了?”

傅良娣怔怔坐在席垫上,惶惶摇头。

她自诩聪明,自诩躲在暗中挑唆旁人,坐收渔翁之利。以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就是后头的雀鸟。

却不知自己其实一直都是旁人笼中雀,一举一动都在这宫中真正的主子眼皮子底下呢!

“将那梅花撤去吧!”傅良娣抬头看着窗边高几上摆着的细口花瓶道。

宫女一怔,连忙点头,“婢子这就去。”

宫女起身刚要拿下花瓶。

傅良娣却又道:“不不,摆着,摆着!”

宫女拿着花瓶,一时不知到底该摆着,还是该撤下。

傅良娣看了她一眼,“摆着!也好时刻提醒我自己,莫要做了杀鸡儆猴那鸡呀!旁人谁做我不管,我却是不能再犯傻了!”

宫女闻言,心下莫名,但总算明白主子是真的又不叫撤走了。

又将花瓶摆好,宫女心下暗叹,这宫里的侍从不好当,宫里的主子也不是好当的呀,单是太子殿下赏赐一枝梅花而已,瞧瞧自家主子已经从昨晚到现在都精神恍惚了。

次日给太子妃请安之时,傅良娣甚至直接告了假。说自己似乎是病了,怕过了病气给太子妃,不敢打扰太子妃。就连侍寝的玉牌,她都主动请太子妃给撤下,待病好了,再挂回去。

这撤下容易,再挂回去,就得看顶上太子妃的意思了。

“良娣,傅良娣是怎么想的?”半夏一面搀扶着上官云瑶,一面小声问道。

上官云瑶笑了笑,“傅姐姐还是聪明人,她大概想明白了,自己这段时间已是惹了殿下不高兴了,避一避风头,不与人争抢,自然是为了日后能过的更好更平顺。”

半夏莫名的点点头,“还真是复杂呢!”

“说复杂也复杂,其实说简单,也简单。”上官云瑶叹了一声,“太子殿下,希望后宫的女子都能爱他,又都能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不争不抢。心愿简单,可要做到,着实不易。”

半夏拽了拽她的袖子。

上官云瑶一回头,却是一惊,慌忙就要下跪。

面前人抬脚迈近一步,握住她的手,制止她跪下的动作。

“殿下……”上官云瑶回忆着自己适才的话,有没有不敬之处,昨日才提醒了傅良娣,怎的今日自己说话就不注意呢!

太子抬手挥了挥。

海桐和太子身后的宫人连忙退远了些。

“殿下今日怎的回来的这么早……”上官云瑶声音微微带着些紧张。

太子却是垂眸看着她的眼睛道:“话说对了一半。”

嗯?什么?

上官云瑶忐忑抬眸。

“我希望后宫的女人能够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不争不想,至于爱我……只要我爱的人,爱我,足以。”他垂着眼睛看着她。

深邃的眼眸之中,是她看不清,也看不懂的情愫。

“我知道自己不如阿耶,不能像阿耶对阿娘那般,给她后宫独宠……所以我必须在爱她的同时,护她周全,平衡后宫,不叫她再受……无妄之灾。”太子说话声音低沉,缓慢。

却好似每个字音都经过精雕细琢,打磨的恰到好处,每一声都恍如音律,撞击在她的心头。

这是他的情话么……

为什么她觉得有些脸上有些烫,心跳有些急呢?

为什么她觉得离他有些紧,呼吸有些灼热呢?

忽而看着面前一张俊脸缓缓放大……

腰见被人环住,细吻落于唇……

今年冬日好似不像往年那般冷……

不然怎会觉得从脸颊发烫到脚底呢……

腊月悄然来临。

太子妃的临产之日也日渐临近。

东宫格外紧张,紧张之中也透出喜气。

这段日子,东宫格外宁静,东宫众人相处氛围和甚是和谐。起码在太子震慑之下,没有人敢冒不为的在底下做什么小动作。

东宫宁,皇后娘娘自然也更为放心。

第一场冬雪初降之时,东宫恰有喜讯传来。

王氏的肚子十分争气!

一举得男。

她怀孕之时,不似梁嫤那般好的口福,吐得有些厉害,吃的也少。孩子生下之时,太子妃比之刚入宫那会儿也不胖。

好在孩子还算健康五斤六两的个头儿,并不算太小。

自然比不得当年的太子殿下。

却仍旧让圣上高兴不已。

太子嫡长子满月之时,圣上亲自抱着自己的嫡孙受百官朝贺。

不是圣上是不是因为太高兴了,竟于第二日,下诏书,传位与太子李桢。

圣上退位为太上皇。

朝会之上。

众臣皆惊,虽然近几年来,圣上一直都在有意的将政治中心移向太子,一直都在有意的锻炼历练太子。

不能说众臣对这件事毫无准备,但还是觉得有些突然。

太子李桢跪地,百般挽留圣上。

圣上却心意已决。

颁布诏书之后,便不再上朝,不再理会朝事。安安心心的同皇后娘娘从大明宫搬离,去到了太极宫居住。

李桢知道,离别,就要到来。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父亲母亲和弟弟,会选择不告而别的方式离开。

他直到去往太极宫中请安的时候,才发现阿耶阿娘阿弟都不见了!

责骂宫人,宫人跪地道,乃是太上皇不许告诉他,皇太后还说,不喜欢离别的情形,她怕哭。

李桢屏退宫人,独自坐在寂静的宫殿之中,回想着昔日阿耶阿娘还在身边的一幕幕……

眼眶有些酸,脸上有些凉……

阿娘说,她怕哭……

他不能哭,他不会哭……他一定会是一个圣明的君主,他一定会励精图治,让不知去向何处的阿耶阿娘能够放心……在远方,也不必挂怀,可以知道他一切都好的消息!

倒是安定公主知道阿耶阿娘带着弟弟不告而别以后,大哭了一场,让宿白担忧不已,“夫人怀了身孕,仔细哭坏了眼睛!莫哭了莫哭了!阿耶阿娘定会过得很好的!”

次年阳春三月。

西湖之上,一艘画舫悠哉悠哉的飘荡在湖心。

“阿耶,咱们来比试比试,看谁能先抓到一条鱼上来,给阿娘做西湖醋鱼!”一个被晒的有些黑的少年,手握着一根细细的竹竿,龇牙笑道。被晒成古铜色的皮肤映衬下,牙倒是格外的净白。

周遭画舫上的小娘子,忍不住看着少年俊俏的脸,羞怯的笑,笑完,仍旧忍不住往这边画舫上看。

“娘子,这是余杭仁济堂上个月的账册。”一个面上带着白纱的女子立在案几旁,躬身说道。

侧卧在坐榻上的女子,闻言,这才从外头收回了视线,脸上的笑意却未褪去,她点点头:“阿丑你辛苦了!他们若是抓到鱼,让船娘做了西湖醋鱼,你就留下来吃了再走。”

带着面纱的女子笑道:“那敢情好,多谢娘子!”

一旁伺候娘子的婢女也跟着笑,“阿丑姐姐如今走南闯北,什么好吃的没见过,一盘西湖醋鱼也能把你馋成这样?”

带着面纱的女子知她是开玩笑,摇了摇头道:“鱼无甚不同尔,捕鱼的人不同!”

说完她凑上前去,那婢女咬耳朵道:“藿香,想想要吃的是太上皇和庆王捕来的鱼,这天下能有几人吃得到?”

说完,两人皆笑了起来。娘子无奈的白了她们一眼,信手翻起账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