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尊见此道人面色不善,心下一惊,心想:“若要求他医治,只怕,嘿嘿,难!”

“他应该不会给咱们医治吧?”方尊轻声问道。

“不是他!”沈千心低声告诉方尊。

方尊不解,待要询问,沈千心却已经上前一步,双手抱拳作揖道:“武宗分支群贤庄沈千心,拜见仙道!”

老财主站在台基之上,面无表情,上下打量着沈千心和方尊二人。方尊施礼之后,道人又将目光移向了方尊。方尊被道人看的浑身不自在,却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他不像沈千心那般有名头,本是小痞子一个,名字都不知道谁起的,当下哑口无言。

方尊狠了狠心,上前学着沈千心的样子说:“无门无派,杀人小镇痞子方尊,拜见仙道!”方尊心想,老子虽然无门无派,也不稀罕冒充别人家的宗派,本来就是乡下人,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便告诉他我是方尊。

老财主看着二人,也不回应,道:“你们来有何事?”

沈千心顿了顿,好像有些犹豫,可还是开口道:“我二人遭人暗算,中了旁宗五毒教黑婆婆的剧毒,前来求虚无道长施救。”

方尊听沈千心这般说话,心里颇为不爽,心想:“这个沈老头子,下水也要拉着老子,你是遭人暗算,我可是遭你暗算。”虽说方尊对沈千心的说辞大为不满,但好歹也是在车厢里共处了多时,不忍当面揭穿。

老财主听完沈千心的话,连连摆手,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声音柔细,像极了富家人的掌柜,慢腾腾地说:“家师清修多年,早已不理凡尘俗事。”

沈千心听老财主将其拒之门外,心下暗惊,果然不出胭脂所料。原来沈千心来到虚无山之前,胭脂就曾明言,虚无道长如果能见,胭脂必有办法让他出手相救。但虚无道长住在虚无山的次高峰,虽不在虚无山顶峰,但次高峰下分别有虚无道长的四个弟子把守。

一般人根本无法通过,如要见到虚无道长,必须先过了他四个弟子的关。这四个弟子脾性各有不同,虽然是为修道之人,但却未必清心寡欲,四个弟子分别参不破贪嗔痴欲四个妄念。

眼下这位财主打扮的道家弟子,怕就是参不破贪念的不贪道长。

四个弟子的道号都是虚无道长起的,自然是收他们入门之时,看他们骨骼面向,知其品性,才起了道号。

这道号本是规劝警示之意,没想到这些年来,虚无道长被几件大事缠身,无暇理会弟子修行,更无意指点弟子悟道,这几个弟子修行几乎停滞不前。

眼前这位老财主不贪道长勉强到了化气境四、五阶,若沈千心机缘巧合冲破了凝气境,修的化气境真法,修个百八十年,或许与不贪道长不相上下。

不嗔道长的私欲较少,修为便也高一些,也在化气境四、五阶,但道法功力远在不贪道长之上。不贪道长平素喜欢搜罗财物,更多时候便将时间花在了这些玩物之上。

不痴道长近几年醉心修行,外界干扰较少,但为人颇为古板,修行也是,不通人情世故,虽然勤勉有加,但终究停滞不前,这化气境五阶至六阶的进阶处,修习了已有五六十年,仍未见多少成效。

不欲道长深得虚无道长的真传,心无杂念,潜心修心,这些年,虚无道长困惑于其他几件要事,其他几位师弟的修行,其实由不欲道长代为指导。不欲道长的修行已到了化气境七阶,但自此之后百年,师傅虚无道长皆无心点拨,终于不得休息化气境八阶的法门,自此道法停滞不前。

眼前这位满身珠光宝气,若无贪念,一个修道之人怎么会有如此打扮。

沈千心又上前一步,壮着胆子,道:“请问可是不贪道长?”

不贪道长嗯了一声,不再作答。沈千心在于上前,却见石阶之上端得竖起一层冰墙,将沈千心隔绝在外。

方尊自出世以来,虽在杀人小镇见惯了快意恩仇,手起刀落的厮杀,也算有些见识,但至此今日,才看到仙侠手段。不贪道长炼气已至化气境,出手幻化出一道冰墙,将沈千心阻拦。

方尊已经叹为观止,没曾想平日在杀人小镇见到的诸般武艺,看似高强,却不及此之万一。沈千心虽被阻隔在冰墙之外,但心底大喜:“不贪道长是虚无道长最小的一个弟子,修为已经这般精湛,我这次上山解毒,必然能有所获。等我解了毒药,在遵照诗词派那本《豪放诗集》冲破玄关,到了化气境,在群贤庄内,我便再无敌手!”

沈千心再抬头时,不贪道长已经了无踪影,他却试图穿透冰墙,但无论捶打脚踢,冰墙自是纹丝不动,却也晶莹剔透,冰墙两边看上去几近透明,似是无物。

方尊看着沈千心已经黔驴技穷,自己也没什么办法。想到自己也陪着这个老家伙中毒死去,心里多有不甘。此前没到这虚无山时,方尊已经抱着必死的心,倒没有多少念想,没曾想现在到了虚无山,又见到不贪道长一出手便是一堵冰墙,心底求生的欲望再次升起,眼见生机就在眼前,却又爱莫能助,十分不甘心。

沈千心坐在石阶之上,垂头丧气,好不懊恼,转头看着方尊,寄希望他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方尊虽然心里急于求生,却见无法可施,索性转身在这半山之上欣赏风景。着虚无山,地势险峻,向上看去,若再过几个山腰,便似无路可走。只是山上树木繁密,郁郁葱葱,像是及其幽静的地方。

在此处再向下看,已见稀薄云雾,脚下云层之间,偶有鸟禽飞过,山涧泉水叮咚,夹杂着几声鸟叫,实在是一处世外桃源。只是此处还不算太高,不远处隐隐可见农舍,农舍之下,近似大批梯田,田间三三两两隐约可见农人耕种。

沈千心一筹莫展,一直在石阶前坐至天黑。

日头一落,这山腰之上瞬间变得漆黑,寒风瑟瑟,冷得方尊连连发抖,若不是中毒之后不敢轻易活动胫骨,方尊便想跑步取暖,或许可以缓解。

又过了几柱香的时间,沈千心似乎也没有办法,起身拉着方尊道:“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

二人沿着路径,走了不久便看到一处农舍。此时夜幕降临,早已柴扉紧闭,沈千心和方尊二人刚刚靠近,就听得犬吠连连,似乎左近高低几户人家,都有恶犬护院。

方尊脚上都起泡了,换做在杀人小镇,此时方尊若不是在春园马圈的茅草房内歇息,就早早在庙里睡了。现在冒着性命危险,遭此大罪,不免嘴里骂骂咧咧发了些牢骚。

沈千心也不气恼,此刻他的心思在不贪道人身上,一直没有把握过了不贪道人这一关。

方尊叩响了农舍的门,开门的是一位老人,方尊名言要借宿一晚,老人倒也好客,连忙请二人进屋。

农舍中似乎就老人一人,年岁大了,没多少睡意,正在屋子里抽着水烟。

老人指着屋内的床舍说:“这里就一张床,不过还算宽敞,二位若不嫌弃,就跟老汉一起睡吧。”

沈千心看了半响,或许不太习惯,说:“我在椅子上打坐即可。”倒是方尊一点都不在意,这比他寻常谁的庙和马圈茅草房,已经舒适了很多。

三人聊起着虚无山,老人只是叹道,着虚无山也就是这四五十年间,虚无道长带着四个弟子来此修行才得名虚无山。

沈千心盘算着自己上次见到虚无道长的时间,大概便是四五十年前。老汉聊起不贪道长,嘴角扬起,说:“这山间农田大半都是不贪道长的,只是他只是占着农田在自己名下,租子收的倒也不高。”

老汉说:“四五十年前,我还是个青年,我正在地里劳作。忽一日在山下来了五个道士,当先一人便是虚无道长。我至今只见过他一次,那日一见,再未谋面。他们来了之后,也不扰民,全都住在农户无法居住的半山顶上。在此之前,虚无山本无山名,虚无道长来了之后的一段时间,白天尚且无事,晚上经常听到炸雷声音,半山顶上似有人影晃动,又似彩虹漫天,远望便见许多东西顺着天空彩虹徐徐而下,半月有余,半山顶之上就出了许多道观农舍。”

方尊忍不住好奇地问:“这不贪道长要收你们的租子,你们可曾情愿,他们才来四五十年,这农田如何就成他的了?”

老汉笑着,伸手将水烟的烟嘴擦拭了一下,说:“虚无道长来此之前,此山水土极差,庄稼不易成活,而且农田很少,都是在山坪上偶尔有一星半点。自从虚无道长来之后,年年风调雨顺,而且梯田遍地,这些地其实都是虚无道长令他几个徒弟开辟的。”

老汉讲到此处,沈千心一拍大腿,说:“有计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