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沙山,马匪营地。

“给老子手脚麻利点!啧,这南方的白脸小子就是不顶用!”

一名尖嘴猴腮的马匪大声又刻薄的吆喝着,他手中攥着赶马用的马鞭,情至暴怒时“呼”的一下抽向面前劳作着的人群。

与那马匪同样装备的还有数人,皆是管辖着一小队俘虏。

那些被呼来喝去的俘虏各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搬着什么东西,或是金银或是丝锦,想来都是这些马匪抢回来的。

“那边的那个,偷懒个什么劲呢?”尖嘴猴腮的马匪余光突而瞟到一名老妪,她浑身发抖,所以手中的箱子已经掉到了地上。斥责后见那老妪仍不作为,那马匪登时横眉皱起,鞭子如风而至,同时叱咤道:“快!再不动今晚就没饭吃!你当我雍沙山的饭食是白来的么?”

老妪被他抽得向南一倒,眼中虽已泛泪却是咬唇强忍,她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搬起盒子继续走动。老妪目光右移间看见四周苍郁绿植,可心中却觉这地方如同活炼狱。

闹剧结束,人群又在雍沙山中做起了苦工来——

这雍沙山虽名中称沙山,实质上却还未能毗邻渊极沙漠,所以其间青山绿水好不惬意。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苍青孱涓的山水间藏着一处食人不吐骨头的马匪寨子!

而要说这雍沙山的马匪营地,那还真不小!

若是从空中望去,那便可发现这雍沙山四面高山之内的谷地皆是被改造了一通,其间大大小小的矗立着风格粗犷的木质建筑,整合在一起成了一座钢铁堡垒。

这马匪营地只有一处出口,那便是自雍沙山山口入内那处,路上每一里都有一道哨口,也难怪被抓进来的苦力一个都逃不出去了!

忽而,一只猎鹰划过马匪营地上空,它一声洪鸣惊空遏云,响彻整个马匪营地。

“是二当家的猎鹰!二当家回来了!准备开启大门!”第一道哨岗内守卫的马匪看到空中猎鹰雄姿登时蹦起,他从腰中掏出火折子点燃哨岗外的狼烟后朝后方大吼一句。

随后整个入山口的哨岗都接连点起了狼烟,直至最后一处,那便是马匪营地了!

此时那尖嘴猴腮的马匪还在作威作福,正要抽打俘虏时忽而听到寨内守门的大喊道:“开门呼!二当家回寨啦!”

接着整个寨子的马匪都放下了手中工作,齐齐聚拢到寨子门前。

吱——呀——

山寨高耸厚实的木门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由多名马匪合力拉启,缓缓的开了开来。

北面刺目的阳光透过缝隙撒入马匪营地,照在那些仍在劳作的俘虏身上,映出的只有他们死气沉沉的眼眸。

而随着这阳光缓步而来的是绑了唐无衣一行的马匪,唐无衣三人倒是没有被牵着拖行,此刻三人被绑的严严实实的丢在已经坏了的马车内,连着马车一起活像是死物一般。

二当家已到门前,人群中也起了一阵骚动,一名与二当家模样七分相似的男子自寨子内走出。

男子面色看着有些憔悴,虚弱的朝还在马上的二当家说道:“孤鸿,你回来了。”

二当家利索下马与他拥抱在了一起,拍了拍那人的背后说道:“哥,你怎么出来了。”他瞥了周遭候着的马匪一眼,怒斥道:“还不扶大当家的回房!这要是出了事有你们受的!”

似是想起什么,二当家放开那人后又朝身边人道:“把车中那几人给我‘请’出来。”

他身边的小弟连连点头:“是,二当家。”

呼啦——

车帘子被一把扯开,唐无衣三人被三名马匪蛮横的拖出了了马车。

那几名马匪推搡着唐无衣三人,其中一名高声吼道:“快走!”唐无衣被推的一个踉跄,他走入寨子中,入眼便看到了名唤孤鸿的二当家和憔悴的大当家。

待三人站定,唐无衣身后的马匪向二当家请示道:“二当家,小的该将这些人送去哪里?”

二当家上下打量了下唐无衣,随后转头揽过虚弱的大当家轻蔑道:“随便找个地方丢去,然后送去干活!”说完,他迈开步子准备将大当家送回房中。

“令兄中的是狼蛊吧?”唐无衣蓦然发声,他身后马匪还未能动作,而这一声询问定住了二当家往前的脚步。

二当家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随后转身看着唐无衣阴沉道:“你知道狼蛊?”

唐无衣点点头:“知道。”

山风入境,吹起一阵凉意。唐无衣身后马匪见此情状便不准备有所动作,可推搡着小环和桂三的那两名却是不忌讳的。他俩大力的将小环和桂三推离唐无衣身边,眼看就要把人牵走了——

“留下我两名家仆。”唐无衣不卑不亢的说道,他定定的看着二当家,目光如炬。

二当家思忖着,二人像是在对阵双方分庭抗礼。

就在小环和桂三快要混入苦工人群中时,二当家开口了,他冷声道:“把那二人带回来,这几人送去我房内。”

数名马匪齐声应是,但唐无衣几人身上的麻绳却是没被解开。当二当家揽着大当家走的没影儿了后,唐无衣一行身后的马匪小弟才动了,他们满是戏谑的吆喝道:“请吧,公子。”

被带去二当家房内后,唐无衣三人便被锁在了房中,直到夜晚都没能得到吃喝,只僵僵的坐在地上依靠在一起。

小环的嘴唇已经翘起了皮,她泪眼朦胧的看向唐无衣,发现唐无衣也是口舌干燥的模样。

“少爷,少爷你还好么?”小环弱弱的问道。

唐无衣自嘲的笑笑,随后低声道:“还成,小环,少讲些话。”

小环闻声点点头,扭头看了看桂三后,三人又陷入了沉默。

星月笼空,等到房外的天色成了一片漆黑,房门陡然开了。二当家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下了身上的杂乱皮草,现在穿着一身素色衣裳,显得十分俊朗。唐无衣抬眼一看,心中感慨万千,这衣裳分明就是他车中包裹里的么!

噔咚——

房内的椅子被二当家拉开,随后他坐了上去伸手去拿桌上放着的茶杯。

仿若是倒给唐无衣三人听一般,二当家倒茶的速度很慢,待杯子满了后他泯了一口,高声道:“好茶,真是令人怀念的北方好东西!”

“北面不止有好东西,还有狼蛊。”

唐无衣低下头沉沉提醒,说完他又目光定定的看向二当家。

二当家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翘了个二郎腿一脸高傲的看着唐无衣,眼中星辰流转,说道:“北面不止有狼蛊,还能取人性命。”

唐无衣哂笑:“可北面也有可解狼蛊之人。”

咣当——

桌上的茶杯被二当家下意识的动作碰翻在桌上。

虽然袖子已被流出的茶水濡湿,可二当家还是低声问道:“你知道解蛊方法?那不是北寒堡不传秘辛么?”

“秘辛虽秘,可总还有人知道。”唐无衣嘴角微翘,“不巧,我就是其中之一。”

二当家呼啦起身,站至唐无衣身前将信将疑道:“当真?”

唐无衣盯着他眸子坚定道:“当真!”仔细观察了下二当家神色,唐无衣随后定声道:“先将我们放开,其次解蛊后放我们南下。”

二当家一脸不可置信:“你现在还敢同我谈条件?”

“为何不敢?”唐无衣挑眉,“北寒堡中知狼蛊者一在宫中,二为唐家。可令兄之蛊应不是这二者所下,某可猜对了?”

此话一出,二当家面色阴郁下来。

本以为二当家会应自己,可二当家只淡淡问道:“我猜你非宫中人,莫不是你是唐家公子?”

唐无衣斩钉截铁:“是。”

二当家听后冷笑道:“唐家共二子,不知公子是唐家何人?”未及唐无衣接话,二当家又道:“我曾为大公子阵前护卫且大公子年前已故,想来公子并非无音公子。莫不是公子要说自己是无衣二公子?”

闻言,唐无衣大惊!他震惊的看了眼面前这人,寻思着难道这人竟是自己兄长旧部?

可唐无衣的面色在二当家眼中乃是被戳穿的小丑模样,二当家将他一把甩开:“公子说话前可得好好思量一番。”

唐无衣有些犹豫,可只想了一瞬,他便准备搏命,遂道:“正是无衣。”

二当家猛然转身,伸手拉起唐无衣衣领道:“哦?是吗!”

“唐家密室在府南湖中,叠三假石便可开启,其间八门走西南面可入主室。”

唐无衣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二当家听后恍然松开唐无衣衣领,大惊跪拜道:“真是二公子?”

唐无衣却是失神问道:“你说,兄长已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