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消息,唐无衣执着银针的手要刺不刺的悬在了半空。

唐无衣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几乎可称顺风顺水的雍沙山马匪寨子竟也遇到了这种事!遇到这种事也就罢了,可为何偏偏是在他为叶惊鸿接狼蛊的时候?

“寨中可抵挡多久?”唐无衣急声问道。

叶孤鸿心中也急,他在外室来回踱步数回后才说:“至多半个时辰!”

唐无衣大惊:“只半个时辰?也罢,就半个时辰!若是被人攻入,你且尽量拖延!”

叶孤鸿应声:“属下明白,这就拜托二公子了!”

说罢,叶孤鸿迈步出门。

待外室再没了声响,唐无衣无奈的摇摇头,轻叹一声。他的叹息声很轻,可叶惊鸿离他那么近,自然是轻易听到。

叶惊鸿未回头,只低声说道:“二公子,若是此事难成,属下望您先行出寨!”

“无妨。”唐无衣手中银针迅猛刺下,听得叶惊鸿一声闷哼他又道:“就半个时辰。”

事实上,叶惊鸿所需的解蛊时间远远不止半个时辰!

况且叶惊鸿说的很对,目前情况下唐无衣最好的选择就是现在立刻出寨逃遁。

可唐无衣这人有种别样的偏执!或许是因为叶氏兄弟于唐无衣而言是对前世最后的羁绊,唐无衣总觉得不为叶惊鸿解了蛊心中过意不去。

如今事在面前却要他临阵脱逃,那还真是不太可能!

唐无衣的确惜命,却更重情谊。

毫不犹豫,唐无衣加快了手中针刺动作。即使这样会加剧叶惊鸿的痛楚,甚至加大解蛊的风险与难度,如今的唐无衣也只能放手一搏!

“唔啊——”三针连刺入体内,叶惊鸿痛苦出声。

唐无衣捏住他肩膀在他身后冷声道:“忍住,后面会更痛!”

房内解蛊胜似惨斗,外头马匪山寨却是真如争锋。

叶孤鸿许诺可抵挡半个时辰,可这一柱香还未烧完,外头攻寨的人却是已经快到寨子门口。叶孤鸿的鹰嘶鸣着盘旋于空中,而他站在哨岗上遥望远方黑压压的阵势。

那阵势叶孤鸿很清楚,绝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

叶孤鸿盯视片刻后心中了然,看那整齐的行进方式,一定是有人带兵来攻!

可会是谁?北寒堡向来不管这偏境马匪,渊极常年也将这里视作无物。难道是照日?可照日现下哪有时间抢占这里!

一旁的马匪哪里瞧过这种阵仗,一时间都慌了神,其中一名颤抖的询问道:“二当家,这可如何是好?”

“不战则死!”叶孤鸿威严道,他向后高喊:“把寨门封住,将库中火油飞箭都拿出来!”

叶孤鸿眼神坚定,他独独站在那里,等待。

哒,哒哒。

颇有节奏的马踏声伴着将士沉重的步子往雍沙山马匪营地行进,澹台烈面无表情的行在队伍最前头。

他身边同行的是嘴角青了一块的竹心,竹心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报!”忽而,一个黑黑的身影朝队伍奔来,都不知是第几个传令兵,回来了。

“停下。”澹台烈抬起手示意队伍停下,随后用马鞭指向那名传令兵道:“说。”

传令兵行了个扣胸礼,恭敬道:“报,距马匪营寨还有不足十里。”

澹台烈“嗯”了一声,随后挥手退去了那传令兵。

队伍又开始行进起来,竹心也不再沉默,他望了望远处已经有些形状的马匪寨子问道:“皇上,您这样做值得吗?”

“有何不值得?”澹台烈看都不看他,冷冷道。

竹心泯唇,他思忖片刻后说道:“皇上您继位不足三年,朝中势力尚且未达平衡,朝外又有炎王爷虎视眈眈。如此情势之下,竟还为了这么个人如此大动干戈,这本就会引起朝中非议。更何况您此次还将都城中精兵调掉一空,若是炎王爷此刻有什么动作,恐怕——”

澹台烈闻言斜眼看去,他皱眉道:“竹心,你什么时候也关心朝政起来了?”

“臣不敢。”竹心眼中明光一闪,谦卑的说。

只犹豫了片刻,竹心又抬起头直视澹台烈道:“臣有一言,斗胆相告。”

“何事?说吧。”澹台烈轻描淡写的问。

竹心吞下口中涎水,只当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他鼓起勇气说:“皇上日后定是要成就千秋霸业的,那唐公子不在皇上身边才是好事!如今我们还未行军至马匪营地,皇上应好好想想,是否该斩断这段,这段——”

澹台烈听后冷笑,他攥着马鞭的手陡然捏紧,随后厉声道:“若不是你我情谊深厚,你现在就该去沙漠中喂狼了。”

“皇上!”竹心惶恐道:“臣当真是一心为君!”

蓦然,一只苍鹰飞过二人头顶。澹台烈北手抽弓,羽箭随即上弦,“呼啦”快闪将那苍鹰射落在前。

“你忠心朕不想也知。”澹台烈望着还在抽搐的苍鹰冷声说,随后他语气沉了下来,叱咤曰:“朕信于你不是让你隐瞒不报的,朕信于你不是让你私自猜测的。朕心中有雄心壮志皆因他而起,如若无他陪朕,这偌大江山又有何意义?朕为他登上皇位本就为了为他复仇,若是无衣此次因此身死,你便自觉陪葬吧。”

澹台烈轻笑又道:“这马匪寨子留着也是祸害,你懂了么?”

竹心惊愕,他回过头低声道:“臣明白了。”

马匪营地中香烛又燃一支,澹台烈一行也行军至马匪营地门口。

叶孤鸿早早的看到了领头之人的模样,待那人站定后他高声道:“不想我雍沙山如此有幸,竟引得渊极皇帝亲临于此,上次见您还是我当朝为官前去观礼的时候哩!”

澹台烈亦是看着叶孤鸿,他未与他寒暄,只眉眼冷冽道:“唐无衣可在此?”

“唐无衣?哪个唐无衣?”叶孤鸿佯装迷茫,他大笑:“这寨子里可没有唐无衣这人!”

“哦?是吗?”澹台烈挑眉,他十分冷漠的说道:“要么交出无衣,要么朕自己进去找。”

叶孤鸿闻声心中锣鼓大作,他着实想不通这渊极皇帝为何会来捉二公子。可看澹台烈这种阵仗,又想到北寒和渊极千丝万缕的关系,叶孤鸿觉着这定对二公子不利。

收了收表情,叶孤鸿冷哼道:“要人没有,寨子倒是有一个!”

澹台烈沉下脸,哂笑:“那朕不客气了。”

呜——

军号声起,澹台烈身后装备精良的骑兵齐齐上前一步,弓兵步兵紧随其后,一时间寨子门口杀气镇天。

马匪寨子上方亦是战意燎天,马匪们都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只要想到自己小命不保就都变成了嗜血的修罗。只是寨子中的那些奴隶各个都在哭喊,刀兵无眼,他们知道若是起战他们一定是要受无妄之灾的。

呼啦——

双方皆是射出箭雨,只是澹台烈一方装备精良,马匪倒下了不少。

一声令下,骑兵合力顶门,晃的门扉旁岗哨摇摆起来。而步兵架盾上前,一张张攻城梯登时架在了马匪寨子门墙之上。

岗哨内的叶孤鸿还算镇定,但见那些精甲士兵上来后,他身边的马匪却是临阵逃窜。

以石击卵,只多加一支攻城龙头的力量,看似坚不可摧的马匪寨子登时告破!

寨门一破,寨内的俘虏们也激动起来,不知是谁起的头,只听一声‘我受不了了’的吆喝后,整个寨子的俘虏开始与马匪们打斗起来。

叶孤鸿知道事情不好,带着几名还站得住的人往叶惊鸿屋内奔去。谁知如此混乱情势之下澹台烈一直盯着叶孤鸿,一见他逃窜而走,立马策马跟上。

人如何能有马快?叶孤鸿绕了数圈防备的再多,还是未能甩掉澹台烈。

回手不断射击,澹台烈毫发无损,只是马腿中了几箭。

见澹台烈从马上落下,叶孤鸿立刻吩咐马匪前去围杀,可惜澹台烈一把弯刀杀破重围,还伤了叶孤鸿。

“二公子,快跑!”胳膊负伤的叶孤鸿勉力超过澹台烈,推开房门后大吼。

唐无衣此刻正在解蛊重要关头,他闻声大喊:“什么?”

谁知叶孤鸿身后的澹台烈紧紧跟随,叶孤鸿才能通报,就被澹台烈一掌击飞至一旁,登时昏了过去。

澹台烈是隐约听到唐无衣声音的,他拿着刀朝叶孤鸿呼喊方向奔去,一把扯下帘子却是看到唐无衣湿身半搂叶惊鸿的模样。

澹台烈满脸杀气的吼道:“唐无衣!我日日焦灼、夜夜寻你,你却在这与人戏水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