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后院花园。

拍卖会在即,回春堂来来往往的人也就多了,自然这后花园也就不那么平静。

一名华服小厮脚步匆匆奔入后院,直直朝后院小亭赶去,他手中握着一封书信,看样子是来送消息的。小厮欲要前往的亭子内坐着两个人,正在品茶,是楚狸和方芷。

“主事,有消息了。”那小厮应该是方芷亲信,也没行礼,直接宣声:“这是那边递来的。”

他将手中小信奉递给方芷,方芷朝他点点头:“下去吧。”

小厮得了令,轻飘飘的又奔回大堂,后花园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现在虽是冬末春初交替的时候,回春堂倒是不负回春之名,后花园的花开得极其娇艳。

楚狸瞅了眼方芷手上的信,捧着茶杯泯了一口,转眼看向院中桃红:“又有消息了?”

“恩。”方芷朝着信封打了个法决,随后拆开看了看,皱起眉头。

“怎么?”将手中杯皿放回石桌上,楚狸伸手前去接信:“出什么事了?”

方芷轻叹一句,将信交出:“没有,只是担心你——”

“我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楚狸拿过那信笺,张开细细浏览,看到信中内容,嘴角禁不住漏出笑意,这信中的消息,对他来说,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大鱼已经上钩了,方芷你大可不必担心。”楚狸敛起笑容:“不过就是三两诋毁,无妨。”

他将手中信纸揉成一团,身上丹火骤起,眨眼的功夫就将信纸化作了虚无。

方芷看他眉眼轻松,倒是更加忧愁起来:“我说你真的还笑得出来。”

将手中灰烬一扬,当作院中娇花的肥料,楚狸转头喃喃道:“如何笑不出来,我又不是丧夫失子,好端端的为何要整日皱着个眉头,我看方芷你迟早得老上几岁。”

“你是没见信中所说么?”方芷听着生气,轻轻捶了他一下:“你和东君的事,已是满城风雨了。”

楚狸倒是满脸无所谓:“且让他们说吧。”

信中来的消息,乃是从正阳书院递过来的,正阳书院情报网遍布天下,这上面写的乃是他与齐子佩的一些‘流言蜚语’。事实上楚狸也知这件事会愈演愈烈,可半月之前既然做了决定,那便没什么好再埋怨的。

想到信上白纸黑字写着的‘传言玉虚宫将楚狸除名,齐子佩与之亦是貌合神离。”,楚狸忍不住哂笑一声,这信,想必在他手上的同时,也应该在柳芙洵手上了。

“哈哈哈。”楚狸还是没忍住,笑的有些得意:“炒作真是在哪儿都好用。”

方芷看他疯癫的模样,忍不住泼冷水:“也就你喜欢惹得一身骚。”

楚狸伸出食指摇了摇:“骚不骚不重要,重要的是好用便是。”

他‘教育’了下方芷,随后将目光转向面前那株残梅,转念想到半月之前。

当日得知齐子佩天数乃是自己,再看到齐子佩痛楚的模样,楚狸事实上是有些六神无主的。

可他到底还是楚狸,以包中生死蛊作引,就赌那么一次。

楚狸现在想起灰鳞当时面色,依然觉着自己好笑,大抵是依了他说的,自己比谁都要可怕。

半月前,玉虚秘境。

“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法子?”

灰鳞捏着那枚生死蛊仔细端详:“柳芙洵也不是三岁小儿,如何骗?”

楚狸将生死蛊从他手中拿回:“这枚蛊,乃是代君受命之用,只是除你我还有药痴之外无人知晓,我们且让方芷配合,放出消息,说这生死蛊乃是让人替命之用,便可。”

“让人替命?”灰鳞点点头,当即又摇摇头:“可是骗来柳芙洵,又与这有何关系?”

“自然有关,师叔祖可还记得,柳芙洵对子佩——”

灰鳞听后脸色一黯:“记得,可——该用之人不是你么?”

“这就对了。”

楚狸将灰鳞引回座上,生死蛊放在石桌中间,拿手指戳了戳。

他缓缓道:“若是,我再放消息说这生死蛊我志在必得,且要将他用在子佩身上呢?”

“这。”灰鳞哑然:“你和子佩举案齐眉,如何叫人信服?”

灰鳞这话其实说的有理,二人才办了天缘宴不久,在外又是出了名的契合,突然说楚狸要对齐子佩用蛊,似乎是有些不太对劲。只要有些脑子的人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其中的缺漏。

“呵呵。”楚狸淡淡一笑:“师叔可知,三人成虎?”

“我知道!”一旁的药痴突然发话,他从自个儿的破布兜兜里拿出三枚相思子:“若是你我三人都不说这是相思子,那它就不是相思子。孙孙可是这个意思?”

楚狸依言点点头:“师叔祖说的没错,我和齐子佩还有玉虚宫决裂的消息,这还得拜托方芷制成坊间传闻,须须向外流散。”

“但是。”说着他点了点那三颗相思子:“还请师叔们配合。”

灰鳞一脸疑问:“如何配合?”

“演一出,逼上梁山。”

言罢,楚狸将鹤声和鹤音从帮会领地召了出来,灰鳞二人一见,登时一愣。

楚狸瞧见效果不错,便与鹤家兄弟简单的讲了讲事情经过,随后神神秘秘的说:“这次还要委屈你们两个。”

鹤声当即说道:“若不是你,我们恐怕已经没了归宿,何来委屈之说?”

“如此多谢。”楚狸定声:“既然你二人为妖,且鹤音又在柳芙洵麾下效力过,那么我们就让师叔祖来一次彻查奸佞。”

他转眼看向灰鳞:“而今局势紧张,哪个仙门没有一二奸细,这二人正好撞于您老枪口,不得不杀。”

“门中向来知道我楚狸与二人交好,此时师叔就不顾我的想法,直接将二人‘绞杀’。再由门中弟子与我通报,我则满是愤怒大闹我玉虚宫,最好是让门中之人都能瞧见。”说到此处楚狸含笑道:“就说我楚狸更为看重朋友,伤了不少同门,子佩出面制止,但我愤然离宫。”

他又执起三颗相思子道:“师叔派出三人亲信,出门探查我的消息。切记逢人必说,若是有人前来求证,也一定要塑出我逆反的形象,最好是在三天之内让整个归墟仙门都知道我楚狸忤逆师长,护短不顾大局的事情。”

“此时我个人下山,随处发泄一下,弄点风头出来。”楚狸捏碎手中相思子又说:“这时,让给方芷开始放出这些消息以及生死蛊的传闻,最好神不知鬼不觉的传入柳芙洵耳中。”

楚狸扫了一圈在场众人,顿了顿:“然后让子佩亲自跑一趟,我二人在正阳书院相遇,当天演一出道侣相残戏码,随后我再扬言要拿生死蛊害他性命,而子佩则得表现得极其失望,说要与我再不相见。”

“待这些消息传上几日,假的也能说成真的,这时再向仙门传出消息,生死蛊拍卖。”

听他安排,灰鳞了然的点点头,却又忧声:“如此拙劣的骗局,你如何确定柳芙洵一定会上钩?”

“关心则乱。”楚狸笑嘻嘻的说:“且他恨我入骨,一恨我夺他心头之好,二恨子佩与我办了天缘,这第三,他绝对不会不顾子佩性命。”

楚狸摆了摆那生死蛊:“楚国之事,他应该已经知道我楚狸说一不二,我再找楚瑜配合,让子佩放出我脚踏两只船他异常伤心失望的的消息,不怕这柳芙洵不上钩。”

灰鳞听罢叹息道:“可是这样,你的名声——”

“无妨。”楚狸摇摇头:“不过就是难受个一阵子,等柳芙洵元气大伤,再告知仙门众人真相,信或者不信,都与我无关。了解我者,自当不会再让这流言蜚语伤人,不信之人,随他去吧。”

“为何是元气大伤?”

所有人都是神情低落的时候,药痴倒是问了个不搭边的问题。

楚狸打心底敬他神经大条还能修到这种地步,无奈的说:“柳芙洵即便身灭,神识必然不会轻易消灭。”

“他精通分魂操魂之术,想必这次只能让他元气大伤,沉寂个一阵子。不过如此也已经足够,既解了子佩天数之困,也可让归墟仙门得以休养生息,多些喘息的时间,便可以再作打算。”

灰鳞听完突然起身:“玉虚有侄孙,是我等之幸。”

“也许吧——”

楚狸收回神思,轻笑,当日灰鳞说的也许是对,也许,又是不对。不过现在这些事情都不是最重要的,他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毕竟今日他入回春堂的时候,有同道中人见了,表面是亲昵的很,背地里倒是议论纷纷。

望了望湛蓝的天空,楚狸忍不住想,大概现在还敢与他结交的,也只有这干熟人了吧,毕竟,他是个白眼狼嘛!

现下他身份已是不同,既非玉虚中人,却还是玉虚中人,既是东君道侣,又欲手刃东君。

看得惯的,看不惯的,大抵都觉得他可怜又可悲吧。

不过那又如何呢?

突而,楚狸和方芷的身旁闪出一道人影,在阴影中说道:“掌事,拍卖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