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逃(4)

“不要客套了，我是出来逃亡的，不是出来享受的。”宫凌野直接打断了身前正准备出声的中年人，道，“告诉我，你的情报网获得什么情报？说具体点！”

中年人是赤黎学院在海妖内部的探子，已经在这奥古斯汀内不声不响的生活了几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接触到学院内的精英学子，一时之间竟有些慌乱，但所幸是个专业的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答道:“回大人的话，从我获得的情报中可以看出来，最高评议团只能再坚持封锁七天了，奥古斯汀封锁本就引起极大的不满，如今封锁已三天，引起的连锁效应让整个海妖内部病垢不已，经济损失巨大。七天后结束封锁，我们将帮助大人离开奥古斯汀，届时另有安排。”

宫凌野挑眉看了中年人一眼，道，“你们这里有分析师？”

中年人一愣，虽不懂宫凌野是什么意思，却也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没有，奥古斯汀排查严密，我们只能作为平民生存，总共只有三个卧底。”

说起来中年人有一点也是疑惑不已的，人类不能修习魔法是常识，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这群卧底纷纷选择了做个平民的原因，因为想成为魔法社会的上层必须要会两手魔法，而他们根本不可能学会，然而眼前的这位大人在被通缉前却是个研究所的魔法师……由于没见过宫凌野施展魔法，中年人对这个传说还是抱有质疑的。

得到中年男人的回答，宫凌野嗯了一声，旋即道:“这消息肯定是经手分析师的，看样子水平还不错，是你？”

“不，不是我，”中年人忙道，“是另外一个卧底邢飞，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琢磨的，能得到大人的夸赞当真为他感到有幸了。”

“你这儿倒是人才不少……”宫凌野沉死了一会，似乎正在思考一个决定，良久后道，“那这一次，你们三个都一起跟我回陆地吧！”

中年男子倏然一惊，宫凌野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着实把他吓到了。

然而同时，中年男子的心内却忽然仿徨了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宫凌野。他是个潜伏在海妖内部几十年的卧底，一直以来都从未接到上级的重大命令，只有些不痛不痒的要求与小任务，他日日夜夜的生活更多的竟是如何去做好这表面上的海妖身份。

几十年啊，他区区一个二阶，演了几十年的市井海妖，若非有宫凌野这遭大事，他怕是根本不会出戏，死也死在这一场戏里了。

而如今，宫凌野竟说带他们走？与人类世界阔别几十年，他还能干净利落的回去吗？

中年男人不知道，但在这宛如世纪的沉默中，他最终向着宫凌野重重的点头，吐出一个，好。

……

评议团的会议早已结束，所有的议员都已经离开，偌大厅会内仅有弗洛伦萨与库洛父女。

守卫的骑士离开了，弗洛伦萨微笑着打量眼前的这对父女，满脸胡渣的库洛依旧脸色苍白，但较之先前更加沉默了些，刚满七岁的小女孩艾琳的表现则出乎弗洛伦萨的预料，方才惊恐的情绪已经从女孩的身上尽数退却，有的只是略微的忐忑不安，从她的动作上看，眼前的女孩居然有保护自己的父亲的下意识的意图。

这一切都让弗洛伦萨好奇而震惊，他想，如果能让眼前的女孩改邪归正，这一定会是个出色的孩子，能让议会绽放荣光。

“嘿，小宝贝，如果你有紧张，请舒缓你的情绪，我并不不是坏家伙，我只是想找你了解一点关于你的启蒙老师伊斯坦的事情。”

库洛一把抱紧艾琳，手心手背都是汗，却依旧结结巴巴的哀求道:“她只是个孩子，贤者大人，您能不能——唔——”

弗洛伦萨露出仿佛恶魔般的笑容，他仿佛地狱深处最优雅的撒坦，缓缓收回了手中的封口术，仿若教训孩子一样若无其事的微笑:“我在和小艾琳说话呢，大人不能插嘴呀。来，艾琳，现在你爸爸安静了，给我讲讲你的启蒙老师吧？”

父亲被使用封口魔法明显让艾琳小小的身躯一抽，而库洛则留下了痛苦的眼泪，这是为人父亲的无奈与苦楚，他对这一切毫无办法，连说句话都做不到了。

好一会，低垂着脑袋的艾琳才努力的发声，声线怯怯的:“先、先生说，活于世上要懂礼……”

弗洛伦萨挑眉，小女孩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懂得反驳？

“好的，礼仪当然是我们的日常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那么我在此认真的询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艾琳回答:“艾琳，我叫艾琳，你呢？”

“弗洛伦萨，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盯着弗洛伦萨看了许久，艾琳终于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开口说话，她慢慢吐出关于宫凌野的一切，或是无意中，或是认真的阐述，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看见艾琳的脸上那一抹与众不同的色彩，那是骄傲的色彩。

然而，随着艾琳更多的开口说话，弗洛伦萨的神色也越发惊喜，他的神情中闪着光，艾琳口中的话已经在创造越来越多的关于宫凌野的情报……

许久之后，一身长袍的弗洛伦萨带着喜悦的笑容离开，而偌大的会议室沉静了下来，一直以来都冷静无比的艾琳望着痛苦不堪的父亲忽然间便流下了从未流下的眼泪，她死死的依靠在父亲的臂弯，口中小小声的说:“这是先生所告诉我的，知识就是力量，他能安全离开的对吗？”

“父亲，艾琳真是害怕极了，艾琳说谎了，艾琳偷偷在说的话里隐藏了对先生的提示，先生能看见的吧？他说过了，知识就是力量，而他那么的博学多才……”

艾琳呜呜哭着，抱着库洛一遍又一遍的哭着，这一刻，在她的世界里满满的都是挣扎哭泣与扭曲的欣慰、高兴。

这一次，再没有宫凌野为她抹去记忆，她真正的成长了起来，即使这一切，都伴随着痛苦与眼泪，然而，一切都是值得的，这成长的阵痛，终将令她伟大，终将令她崛起。

库洛依旧无法开口，他望着女儿，脸颊边是两行清泪，满是胡渣的下巴蹭着女儿柔软的头发，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他想，即使他想死都已经做不到了。

为人父，却连子女都保护不了，尊严被一次次的践踏，库洛忽然觉得，他真的失败极了，这一生都在仿徨与浑浑噩噩中度过，迷茫，失败，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