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官修清史(1/1)

第095章 官修清史

“秦大人,刚才皇上的举动让您见笑了,千万别往心里去。”世续在一旁目睹了全部过程,连忙解释。

“没事,没事。他还是个孩子嘛。”秦时竹整了整衣服,拱手道,“原奉天巡防营统领,现北疆巡阅使,领辽宁都督、北疆国防军总司令秦时竹参见太后、王爷……”

隆裕和载沣听到秦时竹的参见,怔了一下,沈蓉也在旁边欠了个身:“参见太后,王爷。”

隆裕眼睛里扑簌扑簌地掉了泪花,和秦时竹有仇是不假,但现在人家毕竟还恭恭敬敬地称呼自己是太后,看来还有点念往昔的一点君臣之情……

其实,怎么参见,秦时竹也很伤脑筋,三跪九叩肯定是不行的,但还是要给皇室一个过得去的面子。后来转念一想,优待条例中规定民国政府对前清皇室待以外国君主之礼,这种称呼嘛,也无伤大雅。

“秦大人,秦夫人,请坐,请坐。”载沣被剥夺了摄政王的头衔后,还有醇亲王这个身份,要是以往,肯定是“本王,本王”的自称,不过现在也改口了,“难为你还念旧,我载沣感激不尽……”

“当日逊位下诏之时,虽是势在必然,但太后和王爷能做出决断,体面逊位,也有功于国家,有功于人民,秦某此来,算是感谢的……”

秦时竹的话又勾起了隆裕的伤心事,刚刚止住的眼泪忍不住又掉了出来,她虽是个女流之辈,但清王朝毕竟是在她手里终结的,心里始终是块大石头……

看着隆裕病怏怏的样子,秦时竹也叹了口气,隆裕的日子看来也快到头了。历史上她就是明年正月去世地,现在这个样子,已是七分病缠身了。大限已定,万难挽回。

“请太后不要伤心,中国历代多少王朝,其兴也勃也,其亡也忽也……天道有常,大清享国祚300年。时运也就到了。”秦时竹劝解着两人,“从今往后,这天下就不是一家,而是大家的了,好比又回到了尧舜时代……”

两人还是叹息。

“现在民主共和,这天下不是袁世凯的,更不是我秦时竹的,而是四万万同胞的。袁总统五十多岁了,这总统再做十年也差不多了,我比他年轻些,也就二十年吧……”秦时竹继续劝解着,“到时候更换总统、巡阅使乃至一个县令。都是人民推选的,这样的天下是再也不会有人去夺了,皇室将来若是出人才了,也可以参加政治。加入政府,说不定也能做个总理、国务员什么的……”

徐世昌在旁边打圆场:“太后、王爷肯把政权平平安安地交出来,对民国是有功地,老百姓心里也是念叨的……现在报界舆论对皇室的态度,比之革命前可是要好不少了……”

隆裕抹了抹眼泪,哽咽地说:“可是哀家……哀家心里苦哇……”

载沣表现稍微好一点,对秦时竹说:“刚才您送皇上东西,我代表太后谢谢啦。皇上还小,劳您费心了。”

“我这次来,走的匆忙,没带多少东西,只有一点咱们东北的特产送给太后、王爷。”左雨农拿过来几根野山参和几块貂皮。货色都是好货色,若是往年,自然有地方孝敬或者进贡,革命一起。皇室也就断绝了这方面的供应。看见这些礼品,心头还是暖暖的。

“太后、王爷。你们放心,这东西都是我秦某人自己掏腰包购置的,不会给报界留下口实。”若是给报界留下一个动用公款孝敬皇室地口实,恐怕形势也不太妙。

世续收下了礼品,隆裕和载沣对秦时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时候不觉得收礼品有什么了不起,现在落难了,而且算是对头的秦时竹还能过来,这份心胸,当真是有些宽广。

“我这次来,还有一人与我同行,他也要来参见太后、王爷。”秦时竹说完,示意左雨农把神秘人物请进来。

大门一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见到隆裕,双膝跪地,口中直喊:“罪臣赵尔巽叩见太后、王爷……”说罢,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哎呀,赵大人来了,请起请起……”载沣一见赵尔巽这副模样,赶紧示意让世续扶他起来。

革命以来,各地督抚散走大半,有地降,有的死,有的跑,有的摇身一变做了民国官员,赵尔巽倒是其中地异数,虽然被软禁了,但至少性命无忧,比赵尔丰的下场要好多了。看见他,两人对秦时竹的印象又好了一些,毕竟,赵尔巽能好端端地活下来,全靠秦时竹念旧情。

“尔巽实在是没有脸来见太后、王爷,今天见过了,就是罪臣的死期……”赵尔巽“呜呜”直哭。

“赵大人,事情都过去了,您也别责怪自己了,大家都不容易。” 世续在太监的帮忙下,好不容易把赵尔巽扶起来,然后又让他落座。

隆裕忽然间有些明白秦时竹的举动,锡良和秦时竹作对,后来死在了承德行宫,徐世昌、赵尔巽都是提拔过秦时竹的人,他把他们都弄来,看来是念旧情的人。这一举动,说明了秦时竹想修复和皇室之间紧张地关系――毕竟,满人的发源地和聚集地可都在秦时竹辖下。

“时竹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情想和太后、王爷商议……”等秦时竹把话说完,满座的人都张大了嘴巴。

从秦时竹口里说出来的话其实很简单――“修清史”,这三个字说出来轻飘飘,但政治意义却非同凡响。

中国历朝历代,都是后一个王朝给前代修官方史书,表明前朝政权已经灭亡,自己的政权得自正统, 24史当中。除了《史记》(司马迁是汉代人,但史记也写到了汉代)其余基本都是这个类型。

秦时竹的意思很明确,要清室自己答应修清史,从政治上承认清政权的完结――虽然有退位诏书,但皇室一直将其看做是被迫的,非心甘情愿。

“复生,这……”徐世昌明白秦时竹地意思,他不好表态。更不能支持。

“秦时竹,你……”赵尔巽对他怒目而视,但也没说什么……

隆裕、载沣两人脸色变得刷白,在那不吭声。要他们主动承认清政权地灭亡,那是几乎不可能地事情。

“这事情有些难办,我知道,但我还是说出来了。”秦时竹知道这几人心里对他都有些恼怒,耐心解释道。“退位诏书一下,天下共和,等于大清地历史使命已经完结……”

“秦大人,话可不能那么说,太后、皇上、王爷们可都好好着呢。”世续在旁边冷笑。

“这我承认。优待条例也是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呢。我说的是大清的政治使命已经终结了。”秦时竹淡淡地说,“新朝一出,为前代修史书是历史传统。在我看来,这个过程已经可以开始了……”

“哼……”赵尔巽从鼻孔里发出这个声音。众人对他怒目而视

“我知道诸位不痛快,我提这个意见也是为了皇室考虑。”秦时竹慢悠悠地说道,“我这绝对不是托辞,首先,从这次改朝换代的过程来看,大清失去了天下,但大清其实也没有失去天下。因为。天下现在转到了老百姓手中,而不是在一家一姓手中,这些百姓都曾经是大清的百姓,等于说政权是从爱新觉罗家转到了爱新觉罗的旧时子民家中,算不得败家,更算不得丢人,而且,以后除非中国亡国。否则永远都不会给别人夺去了。因此,永远都在人民的手中;其次。皇室虽然顺应潮流,体面地逊位,但各地还有无耻之徒,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天天嚷嚷复辟,我在北疆予以了狠狠地打击,而且将继续镇压,如果他们每次都打皇室地旗号,称奉皇室密旨,这对皇室的声誉和地位是个损害吧?报界即使不口诛笔伐,也会拿来大做文章;再次,倘若这事情万一的万一有一点真实性,那么皇室不安于现状、妄图复辟的罪名是逃不掉了,到时候一旦牵连,我恐怕连优待条件都保不住,与其这么给别人拉来拉去当虎皮,还不如爽爽快快地承认这一事实,断绝了某些阴谋分子的口实;最后,一旦皇室公开认可修史这一点,无论民众也好,舆论也好,对皇室必然有所感谢,必然会感激皇室在稳定民国政治局势,安定人心尤其是满族人心,推进五族共和上的苦心,这对维护皇室的地位是有利的……”

秦时竹提到优待条件时,隆裕地脸色微微有些动容,是啊,虽然宗社党已让她勒令解散,但还保不准有人冒充皇室名义,而秦时竹若是抓住这个做文章,这日子可就有些难熬。

“至于谁担任主编,我也想好了,就请老相国和赵次老两位,两位都是前朝老臣,文笔精深(翰林院编修出身)如果能由他们主持修史,我想《清史》将来肯定是传世著作。”

“不可……老夫断然不为!”赵尔巽不是不肯修,而是感情上过不去。

“复生,这官修清史,咱们是不是要从长计议啊?”老狐狸没有明着拒绝。

“按理,修史应该由大总统或国务院提议。但太后和王爷想必也清楚,袁总统当时怕南方不好收拾,在您给的退位诏书里加了‘令袁世凯组织共和政府……’一条,这个话题如果让他来提,恐怕更不恰当,我想了想,恶人还是我来做吧。”

听秦时竹提到袁世凯给诏书加句,徐世昌脸色微微有点发红,这是他和袁世凯共同商议后捣鼓出来的,秦时竹怎么知道?

隆裕和载沣听了以后,脸上有种莫名的愤怒,虽然说是退位诏书,但袁世凯居然还敢擅自在里面加句,简直无法无天。

“我说句良心话,大清入关260多年,也算是有功有过……当年康熙爷多少英武?还有康乾盛世时百姓过的日子也还马马虎虎……只是到了后来,每况愈下……特别是老佛爷,千不该万不该挪用海军军费,以至于甲午那年,咱们又是败兵又是赔款地,还把台湾给丢了……”秦时竹娓娓道来,“修史一事,咱们既不溢美,也不遮丑,有功必褒,有过必挞……”

“难为你还说两句公道话。”载沣心头一暖,随即脸上一阵发烧,“康熙爷多少英明神武,可惜子孙恁的不济……”

隆裕心头在盘算,眼看民国日益巩固,这大清复辟看来是没指望了,修史将来肯定是要修的,与其将来被迫的修还不如现在主动地修;再者,修史涉及到历代皇帝的功过是非评价问题,如果能让徐世昌、赵尔巽这两位老臣来主持修史,肯定能稍微掩饰一下,“豹死留皮,人死留名”也得给祖宗一个交待。

话还没说,隆裕先咳嗽了两声,秦时竹知道原因,只能默默地叹息,隆裕嫁给光绪后,没有一天安心的日子,从来都是在压抑、气愤、委屈中度过的,这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刚刚做了三年太后,又要签发退位诏书,承担慈禧误国的后果,也是一个可悲的女人。本来隆裕年纪还轻,断然不至于早早撒手西去,但自古心病难医,万难挽回。

“载沣,你什么意见?”隆裕没正面答复秦时竹,反而问起载沣来。

“我……我……”载沣觉得说同意也不妥,说不同意也不妥。

谈到是非功过问题,载沣也是一阵心慌,“皇族之败坏大局”虽然是段祺瑞的威胁口吻,但实事求是地说载沣做得也确实不像样,特别是出台了皇族内阁,任用两个不成器地贝勒,将最后一点余晖也糟踏光了。

“一切按太后的旨意办。”载沣愣了愣,又把皮球踢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