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充斥着刺鼻的药水味,门窗紧闭,很闷。

苏堇华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床边只有韩沐一个人守着,他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一只手撑在额头上。

光线很暗,走廊的光透过门上的玻璃洒进来,看不清韩沐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苏堇华的头很痛,想起车子撞向路边的那一瞬,她仍心有余悸。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已经不那么痛了,但是孩子不知道好不好。

她动了动,似乎是把韩沐吵醒,他抬起头来,伸手按亮床头的灯,黑亮的眼有些疲惫地看着她,淡道:“醒了?”

“嗯,大叔,我们的孩子还好吗?”

她声音虚弱,苍白的唇一张一阖。

韩沐沉默,他已经难过了一个晚上,苏堇华突然问起来,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

“大叔,孩子还在吗?”苏堇华追问,一双眼睛鼓圆了看着他。

她有不好的预感,车祸发生时,她腹痛得厉害,而且流了好多血……

“大叔……”

“没了。”韩沐抬高声调,转而又软下语气,“孩子没了。”

苏堇华宛若被雷劈中,大脑瞬间无法思考。

呆滞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她的孩子没了。

就这么没了。

一股悲愤涌上心头,眼泪也止不住地流出来。

她咬着牙,伸手用力打自己的脑袋,是她太笨,开车都开不好,居然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都怪我,都怪我……”

韩沐凝眉,一把将她不安份的那只手抓住,厉吼一声:“你干什么。”

苏堇华号淘起来,“是我不小心,都怪我。”

她的情绪几乎崩溃。

她和韩沐的第一个孩子,她是那么期待他的出生,可是,都还没等到那一天,就因为她的失误而害得孩子没了。

她怎么能不自责?

“你冷静下来。”韩沐耐着Xing子。

其实当得知苏堇华发生车祸后,韩沐以为自己最担心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在急救室外面焦急等待的那段时间,他发现,他更加担心苏堇华,那个时候,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苏堇华没事就好。

看着苏堇华哭得撕心裂肺,他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抽痛着。

他把她用力抱紧,嘀喃道:“听我说,孩子没了,我们可以再生,你没事就好。”

他的话仿佛一剂镇定剂,瞬间就让苏堇华安静下来。

她无声地流着泪,心里百感交集。

因为她的疏忽,孩子没了,韩沐还会跟她复婚么?

……

第二天,天阴得很沉。

冯兰和苏国荣来医院看她,买了一堆她爱吃的水果,冯兰坐在床边一边帮她削着苹果一边安慰道:“孩子没了就没了,好好养养身子,再生一个不就行了。”

苏堇华不说话,感觉冯兰这话说的实在轻巧,孩子是说怀上就能怀上的么?

苏国荣也柔声附和:“你妈说的对,你现在就是要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

老两口听说苏堇华跟韩沐要复婚的消息了,他们琢磨着是因为苏堇华肚子里的孩子,这下孩子没了,不晓得他们还能否顺利复婚,不过,孩子流产的确是苏堇华不小心,就算韩沐不再接受她,他们老两口也无话可说。

韩沐一大早就走了,王嫂送了粥过来,苏堇华简单吃了些,王嫂走后没多久,冯兰和苏国荣才到。

现在病房里就他们三个人,她一直沉默不言,冯兰和苏国荣就夫唱妇随,喋喋不休地给她讲着有的没的,为了让她开心点,苏国荣还把她小时候给她讲过的笑话通通讲了一遍,然而,她现在哪里还笑得出来?

她有点头疼,索Xing躺下去,喃喃地对两人说:“爸妈,你们回去吧,不用守在这,我累了想睡会儿。”

苏国荣:“你睡你的,我跟你妈不吵你。”

“你们回去吧,我就是想一个人静静。”

“堇华……”

“回吧。”

她翻身背对着他们,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开门和关门声。

她知道,是爸妈走了。

她长叹一口气,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她的脑子里总想着车祸发生时的一幕,当时是谁打来的电话?她若不是打算接起那通电话,应该也不会发生事故,奈何当时只是急促的一瞥,没看清来电显示。

中午的时候,韩沐从家里把王嫂煲好的汤带了来,他盛出一碗来,用勺子搅拌着汤,自己用勺子舀一点浅尝一口,确定不烫才往她嘴边送。

苏堇华转过头去,“我没胃口。”

“没胃口也要吃,只有养好身体我们才能……”后面的话他没继续说下去,顿了顿,加重语气道:“听话,乖乖喝汤。”

苏堇华回头看着他送到嘴边的汤,刚要张嘴,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

走进来的是昨天晚上抢救她的医生,姓张,个子不高,微胖。

张医生走到她面前,软声询问:“苏小姐,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

“如果哪里疼就说话,别忍着。”

她淡笑:“我知道了。”

张医生微微一笑,目光一转,看向坐在床边的韩沐,脸上的笑意也顷刻之间敛了,有点严肃地说:“韩先生,你跟我出来一下。”

韩沐微怔,但是很快,他就明白张医生是有话要对他说,他将汤碗放下,转头对苏堇华说:“我马上回来。”

苏堇华狐疑,看着韩沐跟着张医生走出病房,心里隐隐有点不安。

她掀开被子下床,缓步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能够清晰地看到韩沐和张医生站在走廊里。

两人的对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张医生:“苏小姐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以后很难再怀孕,不过,也不是绝对怀不上,还是需要好好调理,我会开些调理的中药,平时呢,也要加强一些饮食上的营养……”

“好好调理,还是有机会是么?”韩沐反问。

他背对着病房的门,苏堇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力和失望。

“是,但是机率很小,苏小姐伤到了子宫,能不能再怀孕,还是个未知数,但也绝不是怀不上,平时多注意调理,之后还要经过祥细的检查才能最终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