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峥一怔,疑心问:“你怎么知道?”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岳轻心里也是一个咯噔。

梦蛇入怀,七日为限;蛇咬七寸,立时暴毙。说的居然是真的?

但批萝煞和赤蛇煞都是很好解决的单一物煞,哪怕两者结合成了壁间蛇影之象,也不至于能够将赤蛇化虚为实,登堂入室,成为梦蛇入怀的杀局?

不,不对,问题是我怎么懂得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

岳轻心里也直发毛,转移话题:“我不过一个寒假没有回来,你就把别墅折腾成这样了?草木长得这么阴郁,墙角又堆着废弃垃圾,住着不会不舒服?”

张峥不知道岳轻为什么突然转移话题,他茫然地看了别墅一眼:“我也才刚回来一周多点,不知道草什么时候长得这么高了。行吧,既然你看着不舒服,我让人来弄弄……”

这还真不是我看着舒不舒服,是有关你的性命问题。岳轻腹诽一番。

他又补充:“把角落的那些生锈了的铜管全部移走,把院子里的植物给拔光,再把墙壁上的绿萝全部清理掉。”

张峥这时已经打通了电话,他直接将岳轻的吩咐对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说了一遍。还没有半个小时的功夫,专业人员已经过来将别墅的外墙以及草地给弄个干干净净,等到要拿走铜管的时候,岳轻突然眉头一皱,暗道一声不对,制止了这些人。

“怎么了?”张峥代表工作人员问岳轻。

岳轻的眼角瞥见张峥身上的蛇。随着别墅的清理,那条蛇浓郁的身形稍稍淡去,但形体依旧存在,甚至还不住朝着张峥的脖颈吞吐蛇信,三角脑袋上流露出一丝冷酷的狡诈。

岳轻突然走向那些铜管。

他从工作人员手中拿了铜管,本来想找一个趁手的工具的,但张峥招来的人十分麻利,院子被清理得寸草不生,岳轻找来找去也没找到额外的东西,索性提着这些铜管上端七寸的位置用力一掐一甩!

只听“啪”的一声,仿佛空中出现了鞭花脆响,又似乎骨骼错位的声音。

其他工作人员还没有感觉,张峥却突然听见了这个声音,他有点惊疑不定地看着岳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嘶--

盘踞在张峥身上的长蛇猛然仰头,发出无声但狂怒的长嘶,它骤然一甩脑袋,想要在此时咬住张峥的脖颈!

张峥眼前一花,生死时刻突然就看清楚了身上缠绕着的东西!

任何人看见一条有胳膊那样粗的大蛇盘踞在自己身上,张着血盆大口对准自己的脖颈时,都要被直接吓尿。

张峥当时腿就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岳轻一步踏前,重重踩在乾位之上,大喝一声:“七日之期未到,七寸之处已碎,孽畜还不速速退走!”

嘶--

又一声濒死怒吼,赤蛇虚影自尾部开始快速崩碎,在成功咬住张峥脖颈之前,它已经不甘地重新化为无形煞气,环绕别墅。

张峥只觉得身上一轻,也不敢回头确定大蛇还在不在,他秉持人类趋吉避凶的本能,连滚带爬冲到岳轻身后躲好,牙齿上下“咯咯咯咯”不停打架,结结巴巴问;“岳岳岳岳岳岳哥,刚才那个是是是是是什么?”

岳轻还保持着手持罗盘一步踏前的姿势。

他心道:你问我,我又去问谁。

五分钟之后,两人一起进入别墅。

别墅的落地窗前,张峥精神振作,只觉得力量从身体中源源不断地涌现。他贪婪深吸一口气:“好久没有这么舒服了,之前一直以为别墅阴暗被人窥视是我的错觉,毕竟找了好几个专业人士来检查都没有检查出什么结果。还想早点叫岳哥你过来一起住增加点人气,没想到我身上还真的缠了一条大蛇!感情之前就是这大蛇藏在屋子里看它的储备粮啊!妈的,别让我知道是谁做了这个局想要杀我,看我不把他装集装箱丢海里去!”

岳轻:你已经相信你身上缠了一条大蛇吗,为什么我还半信半疑……

说起这个,张峥又埋怨说,“不过岳哥你真是瞒得紧啊,我们好歹同吃同住了两年半,你居然守口如瓶,要不是这一次机会难得,恐怕等我们毕业之后,都没人知道你是个风水师吧?”

岳轻不能再任由张峥说下去了:“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风水了?”

张峥信口笑道:“岳哥你就不用再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你如果不会风水,之前你在别墅底下拿着罗盘比比划划干什么?我家之前也不是没有请过风水师,都说哪哪不好哪哪有煞,但要像岳哥你这么厉害的,直接让我看见具体东西的,我还真没见识过。”

岳轻哑口无言,他自己直到此时也还半信半疑,一头雾水呢:“那都是巧合,是你眼花了……”

他心中也真的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啊!

张峥一脸你装,你继续装,就算你怎么装我也是不会相信的:“我明白,我明白,这些事情确实不好说。”

岳轻一看就知道张峥并不明白,他试图解释:“你不明白……”

“不,我明白。”张峥打断岳轻的话,一脸笃定,“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我眼花看错了,我们生在新世纪长在红旗下,怎么能相信这种封建糟粕?一切迷信都是纸老虎,必须被打倒!”

岳轻:“……”

他妥协了:“你明白就好。”

说着他也懒得和张峥再纠缠下去,从沙发上站起来就打算上楼。但在上楼之前,他的脚步还有一些迟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栋别墅直到此刻,给他的感觉还是颇为阴凉,总好像有什么东西依旧存在于这里似的……

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看见了什么,不由停下脚步,询问张峥:“那是什么?”

张峥顺着岳轻的视线一看,说:“哦,那是之前我去潘家园买的古玩,叫做五莲金桥,取一桥飞渡,天堑通途的吉祥寓意。怎么样,还挺漂亮的吧?”

“还行吧。”岳轻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看着那桥型的玉雕摆件,慢慢走上楼去。

此时,距离这栋别墅不远的地方,只见一个穿着长衫,贼眉鼠目的中年人正在室内闭目打坐,在他正前方的位置,一座蛇形铜像无端发出“噼啪”的巨响,跟着自七寸的位置无端断成两节。

中年人豁然睁开眼睛,“咦”了一声,看着蛇形铜像自言自语:“哪来的小辈敢坏我好事。”

“笃笃笃!”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有人在门外头问,“徐大师,里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徐大师不耐烦说。

外头安静了片刻,不过一会儿,又有人恭敬地问:“那么张峥的性命……”

“阎王叫他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徐大师一拂袖,“今夜子时,替你等取他性命。”

外头的声音立刻变得谄媚:“请大师放心,所有的钱已经打入大师给的瑞士户头,一切就全靠大师了。”

徐大师微微哼了一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账户余额,见数目正确,这才重新坐回蒲团之上,取出铜片,用金刀刻下张峥的姓名与生辰八字,而后拿着铜片来到放于室内的水缸之处,挽起衣袖,从水中掏出一条鱼来,将铜片用红绳系在鱼尾之上,最后再用双手将系了红绳的鱼重新放回水中。

而后他再次坐回蒲团之上,对着水缸念念有词。

水缸里的鱼牵着铜片,悠悠哉哉的游着。

它体内的心脏微弱的鼓动着。

冥冥之中,依稀有另外一个属于人的强力心跳声不断接近,最后与其重合一体。

鱼的生命与人的生命合二为一。

当天晚上,岳轻坐在别墅二楼的书房之中。

他把罗盘放在桌子上,看着刻度精密的文字,心中疑窦不断增大。

自从昨天在家里被罗盘里的“气”撞了一下之后,他就频频遇到怪事,难道这个在少首山上被自己爸妈捡到的罗盘真的是一个宝物?

如果这个罗盘是宝物,那跟罗盘一起捡到的手串是不是也有点灵异之处?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珠串,但横看竖看也实在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只能暂时放下,仔细研究罗盘。

那股“气”……

是灵气。岳轻脑海里自动浮现这个词语。他愣了一下。脑海里又自动浮现出更多的解释:

灵气,是生机所蕴含的先天一点真灵,常常出现于名山大泽与宝物法器之上,于人于物都有绝佳妙用。

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种“气”,这是煞气,是生机之翻转,并本能掠夺生机,破坏真灵,于人于物都有绝大危害,下午时候的赤蛇,就是煞气成形,妄图杀死张峥。

正自被动接受信息时候,岳轻突然从手中罗盘处感觉到了一阵渴望与饥饿的情绪。

他最近愣了又愣,已经愣麻木了,下意识就问罗盘:“你饿了?想吃煞气吗?”

问完之后,他才意识到一个罗盘居然有感情,吓得他当场手一抖,将罗盘丢回了桌子之上。

罗盘没有发现岳轻的害怕,还很欢快很努力地地传来一阵排斥与厌恶。

岳轻:“……”

因为没有直接接触,他对罗盘情绪的感觉不像之前一样清晰,但那种罗盘努力交流的感觉岳轻还是能够感觉得到的。

这个罗盘好像有点蠢,他试探性问:“那想吃灵气?”

罗盘顿时欢欣鼓舞!

“我要去哪里找灵气?”岳轻飞快地镇定了下来,他重新拿起罗盘,再问。

罗盘发呆,大概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它能够表达的范围,短时间内,只有饥饿与渴望两种情绪交替传给岳轻。

确实挺蠢的。

岳轻确定了。他先将罗盘放下,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要好好消化一下。

他闭上眼睛,恍惚之中意识沉沦,来到了一处冗长的黑暗,黑暗中有无穷的门,他穿过了一扇又一扇,不知多久,等走过最后一扇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世界绵延无际,万物生长其中,无数书籍在天空飞旋。

他突然听见了昨天的声音。

昨天的时候,岳轻听不明白声音到底在说什么,但今天他突然听明白了。

只听那冥冥之中的声音说:

“昨日授尔《风水望气经》,今日授尔《三山符篆术》。”

话音落下,只见一本书从群书之中飞下,于岳轻面前,缓缓翻开……

当天半夜两点五十四分,一声被梗在喉咙里的沙哑吼声从三楼的位置传出,传至二楼的时候,已经几乎听不清楚。

但岳轻依旧在这一时刻自梦中惊醒。

乍一醒来,他没有感觉到在椅子上睡着的腰酸背痛,却感觉到整个别墅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之意。

他顿时想起了之前虽然崩碎却并没有消散的煞气,心道不好,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往三楼跑去,等他猛地推开张峥的房门时,只感觉一道冰冷潮湿、像极了湖泊江河旁边水汽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再睁眼看去,就看见张峥已经从床上翻滚下来,正双手抓着脖颈,脸涨得通红,马上就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