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以宁没见过几次何娇娇,也不清楚乔以漠究竟是什么时候和何娇娇在一起的。

小时候她还经常听见这个名字,长大之后乔以漠就说得少了。她偶尔好奇,跑去找他的同学们打听,他同学还会奇怪地问她:“何娇娇?你哥和何娇娇平时都不怎么说话啊,看起来不熟,你问她干嘛?”

她问不出什么消息来。

不过她知道,乔以漠和何娇娇,并不是不熟。

何家老太太和她奶奶不和的事情她早知道,所以她估摸着,是这个原因让她哥和何娇娇装成不太熟的样子。

而且乔以漠每个周末都会出门,到了寒暑假更是隔三差五不在家,出去玩都不带上她,也没和平时的朋友们一起,到了情人节或者过生日的时候心情都特别好,说没谈恋爱她都不信。

乔以漠高考那年,本来全家一致看好外省一间高校,他却自己默默地改了志愿,还是在本市念的大学。

她偷偷地打听了一下,果然何娇娇是在那所大学。到这里她才完全确定,他哥一直偷偷跟何娇娇好着。

大学四年顺风顺水的,只是她偶然听说何娇娇改了名字,叫何欢。她闹不明白为什么,也没去多想。

转折是在大学毕业那年。

本来乔以漠申请了国外的研究生,通知书下来,行李都收拾好了,一家人兴冲冲地准备送他去留学。他却像高考那次一样,突然临时变卦了。

说什么都不肯出去,执意要留在国内。

那次闹得很不愉快,奶奶认为他不出去镀层金再回来,将来在盛世难以服众,站不稳脚跟。爸爸认为他是被惯坏了,一而再再而三地任性,把他骂了一顿。妈妈倒是耐着性子问他为什么,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乔以宁却想,大概又是跟何娇娇有关的。

这事儿闹了一个多月,有一天乔以漠突然服软了,说还是出国留学去。

那时候乔以宁虽然才高中,但小心思机灵得很,周末回家的时候凑到乔以漠身边,“哥,我知道你一直跟娇娇姐好。你改变主意,是和她吵架了吗?”

那时候的乔以漠也不像现在什么话都不跟她讲,生着气也不那么阴沉,带着赌气的口吻回了一句:“分手了。”

为什么分手?

她不知道,乔以漠也不肯说。

只是全家又开始准备送他出国,她也回到学校老老实实地读书。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有一天却突然传来消息,乔以漠闹出人命了。

那件事闹得是人尽皆知。外界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恨不得把她哥直接钉死在十字架上似的。

那也是家里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乔靳南嘴上说谁都不许管,该怎么判怎么判,却因此操心得眼疾复发,不得不去欧洲治疗修养。杜若为这件事哭了好几场,但除了哭,也别无他法。反倒是一向最宝贝乔以漠的吴庆芬最冷静,安排好公司和家里的事,每场庭审都淡定地出席了。

“哥,你和娇娇姐当年到底为什么会分手?”乔以宁问出了这几年一直盘旋在她心头的疑问,“又到底为什么后来……”

还闹出人命?

乔以漠眉眼微微一动,抬起眼皮盯着她,书房里顿时显得更加安静,而且更冷了。乔以宁问到一半的话就顿住了。

不过一会儿,他挪开眼,打开手边的电脑,“没什么。”

“哥!”乔以宁无奈地喊了声。

这件事情不肯说,说明一直是他心头一道结。

“你出去吧。”

“哥!”乔以宁坚持。

“我让你出去!”乔以漠声色一冷,眉宇爬上一股戾气。

乔以宁何曾被乔以漠这样冷喝过?当即红了眼圈。

乔以漠却又看回电脑,快速地敲打着键盘,似乎是开始工作了,并没有继续理睬她的迹象。

乔以宁愤愤地盯了他片刻,跺了下脚,撅起嘴转身出去。

***

回s市的路上,何欢仍旧是昏昏沉沉的。小悦看她那个模样,一下了高速就让开车的纪杨找药店。

药是何欢和她一起买的,说自己比较清楚什么药适合她。

出药店的时候何欢突然拉住小悦,脸上拉出一个笑容,“小悦,你能不能答应阿欢姐一件事?”

小悦吃了一惊,“阿欢姐,您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好,我肯定给您做到的!”

天气不错,冬日的暖阳洒在何欢的笑脸上,“前几天你在丰玉看到的,能不能帮我保密?当时……真的只是个误会而已。”

小悦也不是真傻,知道乔以漠是有未婚妻的人,要是传出去对他们俩都不好,连连点头,说:“阿欢姐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何欢真诚地笑出来,“谢谢。”

买完药何欢让纪杨直接把她送回了何家。她自觉已经再扛不住了,再回公司也干不了什么活。这两天的情况,就交给下面的人去汇报好了。

何夫人向来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好好的,下午不会待在家里。不是出门逛逛,就是和朋友约着喝茶,再要么找点活动锻炼身体活动筋骨,再或者去美容院做个保养。虽然是年近七十的老人家,还是很注重自己的脸面问题。

何欢知道她不在家,回去吃完药,倒头就睡。

不知道是真累着,还是吃药的作用,这一觉睡得非常沉,再醒来已经是夜幕沉沉,外头的佣人敲门,让她下楼吃饭。

饭桌上依然是何念衾唱主角,何夫人做听众,何欢是局外人。

她本来中午就没吃,这会儿只埋头吃饭。何夫人问她丰玉那边的情况,她才大概说了下。

“合作?”不出意外,何夫人听到就是一声冷笑。

说完该说的,何欢没有再添腔的打算,继续埋头吃饭。何念衾却把话头接了过去,“奶奶您别生气,丰玉那边的人想必是没弄清楚状况,才会有这么荒唐的提议。回头再协商一下,我们做这一块比盛世有经验,阿欢姐又这么能干,不会有什么问题。”

“合作。”何夫人又哼笑着把这两个字咀嚼了一遍。

何念衾给她夹了点菜,说道:“明天我们就会回绝他们,奶奶您放宽心。”

“为什么要回绝?”何夫人出人意料地反问了一句,接着笑了一声,道,“我看和乔氏合作也未尝不可。”

她举着筷子望向何欢,“你说呢,阿欢?”

何夫人这样的反应的确很让何欢意外,她错愕地抬头,撞上何夫人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又低下头,轻声道:“阿欢都听奶奶的。”

盛世做这个温泉项目,是因为吴庆芬有意,她当然会关注一下进展。听到下面人说丰玉那边想让他们跟天鸿合作,也是一声冷笑:“合作?”

但她接下来的反应跟何夫人不一样,直接怒上眉梢:“那还不如把这项目直接下马了!”

“你们要么重新找块地方!要么这个项目就不做了!跟天鸿合作?有需要吗?有必要吗?痴人说梦!”她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她的确和何夫人斗了几十年。拼脸蛋比丈夫斗儿子挣生意,从幼稚孩提到垂暮之年,她们总有跟弦搭不上,或许就是现在年轻人讲的,气场不和。

但随着孙子孙女儿都依次长大,她又远离公事,其实她也不想斗了。

那么些年,累,而且没有意义。

乔以漠和何娇娇在一起,连乔以宁都看出来的事情,她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不想把长辈之间的恩怨加负在下一代身上,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她的一时心软竟然会酿成那样的大错!

现在乔以漠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她怎么可能让他再跟那个姓何的女人有任何交集?

就在她果断否定了和天鸿合作提议之后没几天,她接到一通电话。

这些年因为网络和手机普遍的应用,家里用座机的人家已经不多了。吴庆芬几十年的习惯,改不了,而且没有座机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天响的正是她卧室的座机。

她还好奇谁居然记得她房间的座机号,话筒那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庆芬啊,听说你一口就拒绝了和我们天鸿合作的方案啊?”何夫人在那头笑,“怎么这几年人老了,胆子也越来越小了啊?”

吴庆芬一听这声音就一口气堵上心头。

“你是怕你们家乔以漠碰上我们家阿欢吧?”她笑得仿佛年轻少女,“要说你们乔家也是奇怪,你生个儿子吧,非得捡个我儿子不要了的女人,再生个孙子吧,又非得缠着我孙女儿不放。不知道是该说你乔家的人太没眼光,还是该说我何家人太优秀啊?”

“洛桑桑!”

“哎,其实你怕也是正常的,他争锋吃个醋都能打死人,万一没看好,又缠上我家阿欢,我也怕哪!”

“洛桑桑!你……”

“看你生怕他们见面的样子,你家孙子是蹲过三年监狱还忘不了我家阿欢啊?那你一定看好他了,别再凑到我家阿欢身边一不小心打死一个两个人的,到时候可没那么好运只判三年了!”无不得意地挂了电话。

吴庆芬气得双手直发抖,狠狠地摔了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