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烈爱:周少请克制 !陈灏东一路疾驰,开了十几分钟,最终在通往泸旸湖的一个空阔岔路口把车停了下来。

“行了,现在可以说了!”他扫着眼旁边脸色蜡白的何宾。

何宾支支吾吾,“说…说什么?”

“那批钢筋到底怎么回事!”

“没啊,你不能也信荣邦那帮王八蛋吧?他们纯粹就是想拉个替罪羊出来顶事。”何宾还在试图掩饰。

陈灏东半笑不笑,一手又拨了档位发动车,“行,既然你嘴里没句实话,我也没本事帮你。”

眼瞅着他要走,何宾急了,上手拽了下搁档位上的手臂,“别,别啊东哥,我说还不行嘛!”

陈灏东把手臂甩开,重新熄火。

何宾酝酿了一会儿,“麻痹这事儿其实也不能全赖我,是金大富主动来找我谈的,他说手里有一批货,价格只要唐钢的五分之一!”

“然后你就心动了?”

“也不是,起初不敢,但他带我去了几个工地,别人也都在用这种拉伸过的钢筋,而且还给我整了好几个检查报告,上面具体啥玩意儿我也看不懂,大致意思是只要这种钢筋不用在地基和高层楼房里,商铺那些没问题,砸不死人就没事。”

陈灏东忍不住笑,“你还真信了?”

何宾挠了挠脑门,也跟着笑了两声,“其实信不信不重要,关键里面油厚啊!”

陈灏东转着手机,“有多厚?”

何宾:“五分之一的价格,他答应我赚的那部分三七分,我七,他三!”

陈灏东眸光定了定,三七分,确实是一个足够诱人的数字,但代价就是要何宾帮金大富开绿灯。

“这是进场的第一批?”

何宾又嘿嘿笑了两声,“对,第一批,只是妈的点儿太背,第一批就被人曝光了,要被我查出来哪个王八蛋在背后捅我屁眼,老子肯定弄死他!”说着说着又开始骂。

陈灏东没心情听他说这些,“如果这批不曝光,你们打算用这调包的伎俩进几批?”

何宾丝毫不掩饰眼中的贪婪,“小试水,如果不出问题的话二三期工程全部用龙腾过来的钢材。”

龙腾控股即金大富的公司。

陈灏东磨了下牙齿,心里快速估算,二三期工程的钢材用量按照三七分来算的话,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更何况他知道何宾是个什么东西,今天可以是钢筋,明天可以是水泥,从基建到内装,只要他手能够得到的地方,往自己口袋里捞钱并不是一件难事。

“算盘打得挺好啊,不过就不怕中间被谁看出来?”

“不会,天峰这边都是我们自己人,堵嘴很容易,荣邦那边周勀管不到这么细,顶多邓顺林需要签个采购单,但单子上列出来的厂家,批次和价格都没问题,除非他亲自跑到工地上来查!”何宾信心满满,私以为自己可以掌控整个局,只可怜局面破烂,漏洞百出。

陈灏东依旧慢慢把玩着手机,突然阴丝丝地笑着问:“就不怕我在中间搞出什么事?”

周勀不可能天天来工地,邓顺林一个管财务的也没办法一眼就看出钢筋的问题,但是陈灏东不同,他吃住在工地,又是项目负责人,工作上一个螺帽螺钉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批数目不大,混进来我没察觉,但保不齐下次还能这么顺利,如果我发现了,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何宾眼珠子盯着他看了看,眼前人收敛了笑容,黑眸却深如幽潭,一时间何宾竟觉得后背泛凉意。

“东哥,你这话说得…”

“嗯?”

“不是,你认真的?”何宾心里发虚。

陈灏东又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唇角忽地一勾,终是绷不住笑了出来。

不笑还好,一笑他脸上只剩痞意,原本神经一寸寸已经绷紧的何宾猛地松了口气。

“东哥你他妈吓死我了,你说说你…咱俩啥关系啊,撇开你是我妹夫不说,你还救了我两次,所以这事要真被你发现了,我也亏待不了你!”何宾凑过来,手掌在陈灏东肩上搭了下。

一条船上的呀,都是自己人!嗬~~

陈灏东哼着没吭声,朝窗外看了眼,这里离泸旸湖大概还有两三公里,但周围空阔,该拆的不该拆的都已经拆光了,所以依稀已经能够看到湖边立起来的房子,连绵起伏好多栋,目前砌得还不算太高,但陈灏东知道,不出几个月就会成为参天大楼。

他又抽了根烟咬到嘴里,摸打火机。

“东哥,这!”

旁边何宾早已点了火递过去,陈灏东别着头凑上,火苗烧起来,噗嗤吸了两口,吐出烟圈。

“现在你什么打算?”

何宾又恢复到刚才茫然的状态,“不知道,要不打死不承认?”

陈灏东嗤笑,“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蠢?”

何宾:“……”

陈灏东:“打死不承认这种做法只能勉强偏偏外人,但周勀手里有你和金大富交易的证据!”

何宾心里虚得要死,完全琢磨不出周勀那边动作怎么会如此迅猛,才短短两天功夫,他在事情曝光的第一时间就能回过味来叫人调走了工地上的所有监控视频,而之前那批货是趁着晚上进场的,内场谁经手谁验收都看得清清楚楚,只要他有意将这份资料交给警方,随便查查就能顺藤摸瓜牵扯出其中的利益关系。

何宾这个局摆得原本就很不高明。

“东哥,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陈灏东咬着烟,想都没想,“没辙,事情到这一步谁都帮不了你,你只能照他的意思去做!”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真要照他的意思我他妈得被那帮老东西砍死!”何宾口中的老东西指的是元玺股东。

“那你就等着警方上门来找你,到时候他随便找几个记者写两句,不用出面照样弄臭元玺!”

何宾费劲地想了一番,发现确实如陈灏东说的那样。

“我他妈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跳!”

啊多么痛的领悟,可是非要到绝境才发现自己干了多么不靠谱的事。

陈灏东叼着烟简直无语。

……

周勀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这边刚跟元玺与天峰的人开完会,转身便又与唐钢的负责人联系,大约半小时的视频通话,交流很顺利。

临五点左右徐南又给他带来了好消息:“周总,何宾那边同意您的要求了,明天会召开记者见面会澄清!”

周勀用手指敲着桌面,这个结果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内,因为他知道何宾别无选择,尽管他内心十分不同意,但在公众面前承认自己的过错总好过被警方立案并带走问询,前者最多只被贯个“失职”的骂名,后者就是惹上官司了。

周勀:“让叶莉准备明天记者会的发言稿!”

徐南:“我们写?”

周勀:“对,我们写,他明天照着念就行!”

徐南:“……”

所谓掐蛇掐五寸,周勀这算是死死把何宾捏在了手里。

徐南又问:“龙腾那边呢,真要告?”

周勀:“这事难道还有商量的余地?”

徐南:“可是一旦告了事情只会闹得更大,就算明天记者会上何宾承认是他的失职,但外界都知道泸旸湖项目荣邦和元玺有合作,这事我们怎么都脱不了干洗!”

徐南的意思是尽快息事宁人。

周勀继续敲着桌子,并没跟他多解释,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他挂断电话。

“进来!”

“周总…”

来人是邓顺林,过来将一只信封搁到周勀桌上。

周勀扫了眼,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了“辞呈”两个字,他眸光紧了紧,身子往后靠,一条手臂撑开搭在扶手上。

“这什么意思?”

“本来应该等事情了结了再走,但说实话我…我觉得自己已经没脸再留在这里!”邓顺林低头咽着气。

荣邦财务副总,公司二把手,所有项目资金都需要由他经手,平时也是个说一不二脾气火爆的人,这会儿却怂得像个犯大错的孩子。

周勀观望了一会儿,问:“真想走?”

“不走也没脸再呆下去!”他依旧没抬头,好像连跟周勀对视一眼都是罪过。

周勀真是又气又好笑,“敢情昨晚我跟你说的话你全当放屁?”

邓顺林:“……”

周勀:“我可以暂且容你休几天假调整,但调整完了后面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出了事拍拍屁股走人也不是你的风格,怎么,你这是打算撩摊子?”

邓顺林猛抬头盯着椅子上的男人。

“嗖”一声,周勀将那只信封推了过去,“把这东西拿走,有琢磨写信的功夫不如多跑几家银行!”

他挥挥手下逐客令。

邓顺林当时百感交集,苦于口才一般加上情绪都堵在胸口,一时竟说不出一个字。

周勀再度抬头,“还不走?”

邓顺林这才寻过味来,赶紧点着头往外退,可是刚到门口又被周勀喊住。

“等等!”

邓顺林抬手抹了把脸才回头,“还有事?”

“最近嫂子怎么样?”

邓顺林顿了顿,“还算稳定。”

“春节有什么打算?”

“在家吧,她这样子也去不了什么地方。”

周勀手指又无意识地搓了下空气,“那找一天吧,我带常安去你那里吃饭。”

邓顺林惊愕。

周勀嘴角抽抽,“怎么,蹭顿饭都不行?”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意思!”邓顺林语无伦次,“哪天都成,你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难得周勀心情不错,准时下班,晚上带常安出去吃饭,席上聊到了老邓。

“你就这么相信他没有从中牟利?”

周勀切着盘子里的牛排,“我了解他的为人!”

“但是按正常逻辑他很有嫌疑!”

周勀抬眼瞄了瞄对面的女人,“你怀疑他?”

“不是,我跟他不熟,谈不上怀疑,只是就事论事。”常安奇怪的是周勀居然如此笃定老邓是无辜的,“你哪来的自信?就因为他跟你共事了很多年?”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意思是还有其他?”

周勀笑了笑,放下刀叉改而去拿酒杯,点的是白葡萄酒,淡淡透着一抹绿的液体在灯光下晶莹发亮。

“这么说吧,如果我觉得他可信,他身上再多疑点和破绽我都可以不理会,但如果我觉得他有背叛的可能,即使再忠诚也不会相信!”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可以这么理解,但也不全是!”

常安忍不住嗤了一声,“别搞得玄乎其神,说到底还不是你分析下来觉得老邓没必要为了这点利益就出卖公司?他跟了你这么多年,如果真要贪也不会等到现在,更何况谁会蠢到在一张明知有问题的采购单上签字,这不是给自己留把柄吗?”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

周勀忍不住笑出声,“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

常安瞪一眼,“所以在你眼里我一直很笨?”

“没有,从来不敢把你跟笨联系在一起!”

一秒变脸,逢场作戏,心口不一,这些也都是她干出来的事,周勀知道她分明是只小狐狸,精明狡猾,只是有时候不屑与人争而已!

……

第二天何宾履行承诺,公开召开记者招待会,并全程录制视频网络播放。

会上他主动且诚恳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说自己不过一时鬼迷心窍,又受不良厂商哄骗才会不小心着了道,尽管这些说辞有些“马后炮”的嫌疑,可架不住何宾在镜头前面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又是拍胸脯保证,所以网友多多少少会买他的账。

记者会开完之后舆论风向开始有些变动,因为何宾,哦确切说应该是那份演讲稿,将所有责任都揽到了元玺头上,一时之间荣邦倒成了受害者,像是与一个不靠谱的同行合作,被坑了还得背锅。

记者会结束之后,当日下午网上又曝出另外一条新闻——“因标签及出厂检验报告被伪造,国有特大型企业唐山钢铁股份有限公司怒告造假者”!

新闻一出,原本名不见经传的龙腾控股一下进入了大众视线,成为众矢之的,紧接着唐钢和荣邦同时在官网上发表声明,称双方是长期合作关系,龙腾这种行业搅屎棍纯粹是“一时监管不严”的漏网之鱼,如此一来所有矛头便直指龙腾控股。

当日傍晚便有警方上门,拿人并取证!

陈灏东当时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刚在食堂吃完饭,用手机把新闻和网上评论都细细看了一遍,不禁冷笑,姓周的果然狠,这招借力使力用得实在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