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阿朱,你该唤我皇兄(1/1)

男子高悬于半空,赤红色衣袍如同妖异盛放的红莲,黑色发丝掠过额间那抹如火的印记,眉眼略显苍白却带着无上的清贵。

被他揽在怀中的少女脸上带着一抹愣怔,看清他的模样之后,眉头蹙了起来。

他垂目看她一眼,面上浮起轻微的嘲弄:“就知道你搞不定。看看你此时的模样,哪里还像是崆峒最尊贵的龙神?墨珩若是知道你为了他沦落到这般境地,还如何含笑九泉?”

她冷冰冰应道:“浮渊,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浮渊笑了笑,目光落到执剑立在下面的白衣上神身上,笑的更加肆意:“丫头,你将他的命看的比你自己的命还重,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对你执剑相向?”

凤止握剑的手紧了紧。

天帝凝望着这位不速之客,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几乎凌驾六界的庞大神力,心头的惊骇难以言表。邪神为何会出现在仙界,额上又为何会有与他怀中少女同样的神印。莫非……

浮渊见怀中少女沉默,眯了眯眼继续挑拨:“七百年前还你侬我侬,情意绵绵,没想到,这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她闭上眼睛,将眸中蔓延开的凄凉之色隐去:“过去之事,休要再提。”克制住身体的颤抖,道,“从前,就当是我错付。”

凤止的身形微微一晃,抬眼望向浮渊:“浮渊,你躲了七百年,总算肯出现了。”提剑跃上半空,唇角勾着冷冷的弧度,“也好,省得本君四处找你。”

夜来和白泽也将浮渊的退路围上:“邪神,放下沉朱!”

紧张的气氛在空中蔓延,伴着仿佛永不休止的大雨和雷霆,整个世界仿佛都将倾颓。

天帝与众仙将避在一边,静观其变。锦婳行到他身畔,神色间带着深深的担忧,喃喃道:“邪神与崆峒,究竟有何渊源……”

天帝的眼皮重重一跳,心头有不祥的预感萦绕不去,抬起头,继续关注上空的情况。

浮渊不理会自己此刻面临的威胁,垂目看了看怀中缩成一团的人,目光又落回面前那道白色身影上:“凤皇,有句话她不肯追问你,本神却要替她问。为何宁肯做到这一步,也要阻止她?”

凤止只道:“此事是本君与阿朱的事,与你无关。”

浮渊刚刚挑起眉毛,就察觉有只小手攥住了他胸前的衣服,少女在他怀中道:“何必问他?他阻止我,自是因我坏了六界铁律。”

浮渊漫不经心道:“不过取了几样东西,何至于引雷霆,削神位?”冷冷扫视众人,“本神且问一句,沉朱取四宝,可对六界带来大难?”

天帝冷冷作答:“碧落伞暂且不论,皓月枪和定海珠关系着妖界和人界的安危……”

不等他说完,浮渊就打断:“一派胡言。”问怀中少女,“皓月枪如何得来?”

沉朱不知他是何用意,垂着小脸回答:“皓月枪乃妖皇相赠。”

“妖界可会为此事动乱?”

“有妖皇在,大约没事吧。”

浮渊继续问:“定海珠呢?”

熟知东海情况的夜来道:“定海珠乃东海水君亲手奉上,东海的水脉幸有水君的本源之力相护,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动荡,为防万一,本神在赶来之前,特意调派一万神将前往东海驻守,就算发生水乱,也会保人界周全。”

浮渊点了点头,望向天帝:“失去碧落伞,仙界也不过是暗上几日,以天帝的能耐,撑开一个障子暂时抵挡,难道很耗神力吗?阁下为一把碧落伞便勃然大怒,不过是因为天家的颜面遭到践踏,觉得下不来台罢了。”

听他此话,天帝的脸瞬间拉下来,却偏偏无话辩驳,一时之间,脸上的颜色十分精彩。

浮渊不理会他,眯着眸子问凤止:“所以,本神就不明白了,凤皇如此英明睿智,应该也知道这丫头的性情,明知她一定会取这四物,为何早不阻止晚不阻止,偏要在她取凤血玉时阻止,眼睁睁看着她功败垂成……”眸子转向天帝身边的女子,语气带上浓浓的玩味,恍然道,“原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几百年不见,你的品位何时变得这般庸俗,这种货色竟也入得了眼吗?”

因他的这句话,锦婳的脸色亦变得十分好看。

沉朱为浮渊的这番猜测心口一疼,抿着唇不说话,额发因雨水贴在脸上,有一些难受。

渐渐小下去的雨声中,听到男子微带自嘲的嗓音:“你说的不错,本君的确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此话让沉朱怔了怔,胸口蔓延开来的疼痛渐渐趋近麻木。

凤止他……承认了。

他已恢复冷漠的语调:“浮渊,把她交给本君。”

沉朱感受着凤止身上散发出的庞大神力,只觉得有种无力感袭向全身,适才受了二十七道雷霆,身体有些虚弱,又加上淋了雨,一开口便剧烈地咳起来,咳得浑身都要散架。

浮渊本还有话要说,见怀中少女状态不好,遂收起恋战之心,道:“凤皇,这丫头你既不要,今后便由本神接管,你就继续留在九重天,守着你的新欢吧。”

话音落下,自他周身忽燃起数丈之高的焰火,将二人笼罩其中,凤止眉眼一沉,不顾那火焰的灼热,纵身飞入其中,然而,火焰在止水剑的剑气之下四散开来,那里却并无任何人的影子。

白衣身影徒然定在原处,声音低微:“是谁说……本君不要的。”

夜来和白泽见浮渊带着沉朱消失,愣怔片刻,慌忙循着二人的气息追了过去。

锦婳见凤止定在那里的身影,忙朝半空飞去,在他身畔落定后,惊了惊:“凤止上神,你的手……”

他将灼伤的手臂隐于袖间,回头时,已恢复平日的从容淡然,朝她温和一笑:“不必担心。”对随在她身后而来的天帝道,“可惜,未能替天帝夺回碧落伞。”

他的神态和语气虽然温和,却不自觉透着一些心不在焉。

天帝顿了顿,忙道:“上神不必自责,本帝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倒不是碧落伞,而是锦婳的安危。沉朱已得三宝,一定不会对凤血玉善罢甘休……”

凤止微微抬眼:“有本君在,天帝担心什么。”

天帝面色一喜:“上神的意思是?”

“本君暂时留在清染宫,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锦婳。”

天帝得了他的承诺,自是千恩万谢,待他带着仙将撤出清染宫,锦婳才松下所有力气,执雨伞立在凤止身畔,问他:“上神可曾后悔?”

他从远处被雨水模糊的宫宇上收回目光,却仍然没有看她,只道:“多谢公主今日的配合。”

锦婳默了片刻,问他:“上神是不是向来都只做最正确的事?”声音里有些叹然,“可是,最正确的事,有时也最伤人心。”

他不置可否,道:“公主不必在此陪着本君,回去吧。”态度温和客气,有些拒人千里。

待女子敛身退下,他才理着衣袖,自言自语道:“你又怎知,本君不是在同她赌气呢?”

他气她凡事都以墨珩为优先,连自身安危也不顾,气她明明在乎他,却又努力装作不在意,她的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他又怎能读不出来……

阿朱,你就不能更信任本君一些吗。

本君削你神位,不过是做给天帝看,否则,你便当真成了引发六界之乱的棋子。天帝心肠狭小,早就因墨珩不肯助他渡劫晋位心生怨怼,又怎会轻易答应为墨珩引魂?今日,他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对崆峒神威的漠视,如若借此机会与崆峒动武,魔界也势必会借这个东风卷入其中,那时,只怕才是真正的难以收场。

本君所能做的,只有暂时平息天帝的怒火。竭力做出一副绝情的模样,也不过是为了引浮渊现身,不出所料,浮渊没有沉得住气。

这般一来,应该能把天帝的视线暂时转移到邪神的身上吧……

云头之上,沉朱从浮渊怀中挣下来,望着脚下翻腾的太虚海,道:“你带我来崆峒作甚?”

她的神位被削一事,应当早已传遍六界,此时的她,如何还能腆着脸回华阳宫?调头欲走,却被浮渊懒懒伸手拽住。他好笑地看着她:“神位丢就丢了,如何不能回去?”

少女红着眼睛,坚决道:“不能回就是不能回。”

浮渊看她半晌,莞尔失笑:“你莫不是嫌自己太丢人?”

被他说中,她的脸皮立刻一扯,轻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过是上神之位,本神……我有何可觉得丢人的。”

他却伸手在她头顶按一按,评价他:“欲盖弥彰。”

她拍开他的手:“浮渊,你跟着我做甚?”

他将被她拍开的手抄入袖中,想了片刻,自薄唇间吐出两个字:“回家。”

沉朱为他这二字心口一跳,对他的所有敌意,仿佛在一瞬间被这两个字融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大哥,你总算愿意承认崆峒是你的家了吗?”

浮渊看着她,眼中有取笑之意:“大哥这种称呼是从哪里学来的?委实不伦不类。”偏头看她,眼底漩涡一般的汹涌暗流缓缓归于沉寂,停留在唇角的笑意微敛,却依然蛊惑人心,“阿朱,你该唤我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