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露雪死了？真的死了？

身体还在坠落，杨毅转过头，看着那缓缓倒下的身影，看着那逐渐显露在自己眼前的，满是鲜血的胸膛，看着依旧盯着顾纤灵的，没有闭上的双眼。

而在近处，就在离露雪的身边，顾纤灵一脸的惊恐。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亲手杀死自己父亲顾莫的时候，顾纤灵也落泪了，因为她并非是毫无知觉。那略显呆滞的眼神，是因为当初石娘的那一颗药。

本来已经做好了寻死的准备，拒绝一切的治疗，可石娘给了殷九妹那颗药，吃下以后，竟然将圣木纳入了自己的体内，这便让顾纤灵活了下来。

可是，一切都是懵懵懂懂，顾纤灵知道自己总是跟着殷九妹，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就连杀死顾莫，也是一样。

如今，在战场上，在杨毅生死一战的时候，自己，却是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离露雪。这一切的一切，顾纤灵都知道，这不是她想要做的，却都是她亲手做的。

有谁知道顾纤灵心中的悔恨，有谁能知道顾纤灵心中的痛。石娘在七泉谷找过顾纤灵，她告诉顾纤灵，杨毅在无渊会遇到危险，而她可以帮助杨毅，作为条件，就是要顾纤灵自愿来到魔族的手中。

为了杨毅，顾纤灵照做了，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看着一脸惊恐，泪流满面的顾纤灵。离露雪笑了笑，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向顾纤灵招了招手。

缓缓的，跪倒在离露雪的身边，看着离露雪没有露出一丝痛苦的脸，顾纤灵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

这是离露雪开口的第一句话，然后，接着道：“连我的份，好好与杨毅在一起吧，陪着他，登上三界，笑看九霄，如此，他也不会在我们之间，左右为难了吧？”

“不……雪儿姐……雪儿姐……我……我才是该死的哪一个啊……”

亲手弑父，又杀离露雪，还有可能陪在杨毅的身边吗？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离露雪看着天空，却是难得露出释然的表情，从离开道铭宗以后，多久，没有这样轻松的感觉了？

“我知道，这一战总有人要离开，所以，我对杨毅寸步不离。只是，我与杨毅，还是没能成亲。”

眼神渐渐的暗淡下去，离露雪的语气有些遗憾：“以后，除了你，还有谁能陪着杨毅呢？别让他，再一个人承受了。”

话音落，双眼合。

顾纤灵一动不动，任凭泪水在脸上肆虐，那一丝丝白发，此刻却是那么苍凉悲戚。

狠狠的砸在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杨毅却毫无所觉一般，满脑子，都只有离露雪胸前满是鲜血，瘫倒在地的画面。

这个时候，这世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脑袋里除了这一个画面，已经什么都没有剩下，空荡荡的，从脑海里，到心里。

雪儿死了，雪儿死了吗？

一个刹那，这一句话在杨毅的心里回响了无数遍。可即便事实就在眼前，杨毅却始终找不到答案，因为他一直在否定，否定自己看到的一切，否定已经发生的悲剧。

杨毅不自知，可如今战场上的人，却都来不及去看离露雪身上的惨剧，反而都注视着他。

那一双诡异的眼睛，此时，发出尺许的光芒。杨毅砸落在坑中的身躯，缓缓的站了起来。

一股来自天外的气势，一股披靡一切，毁灭一切的气息，竟然从杨毅的身体散发出来。不用靠近，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却也让人感觉如坠冰窟。

谁也不知道，杨毅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

这个时候，殷九妹与姬茗远三人的战斗停止了，冷千杀与妖久和的战斗，也停止了，人族与魔族之间的战斗，同样停止了。

散发着这古怪气息的杨毅，汇聚了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起了一丝风，环绕到杨毅的身边，然后，这风越来越大，形成了一个龙卷，接着，扩散，再扩散。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进入过禁地的人，都感觉了源爆发时，那熟悉而又不愿触及的力量，就是源灵。

几乎处于自我封闭，否定着一切事实的杨毅，其体内的源灵能量，在身上星汉阵局的作用下，自行运转。可杨毅如今的状态，可以说完全失去了意识，源灵运转，根本不受控制。

在加上源灵的特性，那就是同化此间的天地灵气壮大自己，所以，杨毅的无意识，让源灵能量从快速运转，变成了放纵，然后，变成了现在的失控。

“假的，一起都是假的，雪儿不会死，不会死……”

低沉的呢喃，根本不似出自杨毅的口，更像是地狱深渊中，恶魔的觉醒。

源灵的失控，让这天地间的灵气，全都汇聚而来。越是沉积，越是让人心寒。杨毅的头顶，竟然完全由灵气聚成了一朵云，而杨毅的身边，源灵吸引而来的灵气，成了一个笼罩面积越来越大的超级龙卷。

这龙卷所过，天地失色。天空被遮挡，地面掀起了泥石巨浪，唯独杨毅所站的地方不受影响，渐渐的，地面被龙卷削去了一层又一层，杨毅好似站在了一根柱子上。

“愤怒吧！报仇吧！都是魔族，一切都是魔族，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让他们为离露雪陪葬！”

也正是杨毅全无意识的时候，从石娘那里得来的七彩晶石，却是飘出了一丝淡淡的烟雾，被杨毅吸入以后，便有那么一个声音，一直在杨毅空荡荡的脑海中回响。

然后，杨毅动了，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那双诡异的眼睛，只是一个眼神，龙卷之中，竟然形成了风火雷电各种强力的灵法。随着龙卷的旋转，这恐怖的灵法释放，宛如暴风中密集的雨点，不曾停歇的飞出。

“杀！”

受到脑海中靡靡之音的影响，无意识状态的杨毅，体内的源灵能量流转到了极限，以至于整个人体内的经脉，承受不住那巨大的负荷，破裂、断开、粉碎。

可是，杨毅重塑的肉身，用了初创造生灵的材料，恢复的速度在这一刻，快到了惊人的地步。

伴随着那一声杀，杨毅的源灵能量，却是撕开了一道空间裂缝。更不可思议的是，以往避之不及的空间裂缝，杨毅竟然一步踏入其中。

傻眼了，无论是人族还是魔族，看到杨毅引起的这恐怖场面，都已经是手足无措。冷千杀更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个时候，自己的实力已经无法再应对杨毅，唯一能用的，恐怕只有摄魂术了吧？

正如此想着，却没有料到龙卷外围，赫然出现一个空间裂缝，杨毅从中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杨毅的能力，怎么可能无视空间裂缝的束缚？”

神色一动，妖久和惊讶出声，到了现在，以杨毅那诡异的姿态，恐怕自己这个巅峰的重修守神，也不再是杨毅的对手了吧？

踏出空间裂缝的杨毅，那双冒着诡异光芒的眼睛，只是朝着魔族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千洛却是心跳都漏了一拍，然和忙不迭的大喝道：“撤，快撤，分散了跑。”

预警还算及时，可速度，却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杨毅的身影动了，用出来的，却是瞬移。身在当空，到了魔族一众的头顶，杨毅大手连挥，那发出无数灵法的疯狂龙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袭来。

大风起，从天到地，龙卷所过之处，只有毁灭。

看着如此惊人的杨毅，冷千杀再不敢耽搁，无论如何，也得试试摄魂术能否起到作用，否则，整个魔族就真的是元气大伤了。

使用出遁术，拉近了与杨毅的距离，显出身形的瞬间，冷千杀身上爆发出令人惊恐的灰色丝线，这一次的规模，却也是遮天蔽日，好似与那龙卷各自占了一边天。

然而，这一次，摄魂术却也再次失效了。

界域外的源，能够冲散怨气怨念汇聚的灵子婴。而这摄魂术发出的灰色丝线，也当是摄取的魂魄所产生的怨气。那么杨毅爆发出来的恐怖源灵，当然也能将这怨气毁灭。

冷千杀屠了土皖镇百万余众，这摄魂术能爆发如此恐怖的规模，那是在情理之中。这样，倒是阻挡了龙卷的疯狂。

在离露雪身边，扭头看着这天地失色的对战，顾纤灵却又是心中一痛。

杨毅能够做到如此，都是因为离露雪的死吧？可这都是自己所为，要让自己陪着杨毅，可能吗？还有可能吗？

低头垂首，静静的看了离露雪片刻。满头白发的顾纤灵，却是默默的起身，在众人都关注着杨毅恐怖的爆发时，悄然的离开了战场。

冷千杀也以为，自己顶住了杨毅的攻击。可事实上，有那疯狂的龙卷掩护，谁都没有发现，杨毅再次撕开了空间裂缝，又从龙卷中走了出来。

此时，杨毅本人的意念，都在否定离露雪已死的事实。这一番动作，都是脑海中那靡靡之音的指使，所要做的事，就是杀伐，杀伐这里所有的魔族。

冷千杀的摄魂术够强大，杨毅却不硬拼，借助龙卷的掩护，又杀到奔逃的魔族之中。这一幕，看得冷千杀双眼通红，那遮了半边天的灰色丝线，却也是矛头一转，向着人族大军而来。

围魏救赵，冷千杀只是想用这样的方法，让杨毅转身来对付自己。可惜，杨毅此时，并没有自己的意识，这一番动作，根本不是自己的本意。

可是，泼出去的水，再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冷千杀冲入了人族大军之中，杨毅冲入了魔族大军之中，各自展开了杀伐。

“杨毅，舍不得吧，舍不得离露雪就此死去吧？那么，凑齐天书吧，八部天书，便有起死回生之力。”

一番疯狂，却有谁知道，杨毅脑海中，竟突然响起这天外之音。另外一边，逃离战场的顾纤灵，也是停下了脚步，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声音，惊异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