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酒听戏,一天会亲也算热热闹闹,虽然有蔡盛武和蔡盛竹在侧,蔡盛文和顾氏在旁边打着圆场。叶宗山一家不说,叶家来的是叶景怡,叶景祀,章雨柔,杨婉真,个个都是聪明人,想把场子圆过去太容易。

下午散场,孟昭和叶茜陆陆续续的把宾客们送走,收拾东西倒不急了,孟昭和叶茜只让下人们整理。早上起来的太早,下午就想歇歇。叶茜在床上歪着,把孟昭赶到旁边榻上,两闲话起来,叶茜忍不住道:“今天会亲,小妹竟然成亲,她来了,为何夫婿没有同行?”

会亲是亲友大聚会,蔡盛竹当然可以来,按理说该带着夫婿同行。

孟昭一脸叹息的挥挥手,道:“你就别提了,我这个妹妹真是……”

蔡盛竹嫁的是京郊贾家,大地主大乡绅,祖上也做过大官的,现在家里还有万亩良田。贾二爷那人孟昭见过,长相很好,虽然科举不成,也是饱读诗书,至少很会做几首歪诗。脾气和软温和,家中父母开明,上头兄嫂也不错,出阁之时,廖夫人又陪嫁了万亩良田,特意挑了心腹婆子丫头给她当陪嫁,就怕她哪里行事歪了。

精挑细选,花尽心思,只是蔡盛竹不买帐。也不是蔡盛竹一心想嫁高门,而是她觉得她的婚事至少该是门当户对,亲爹是四品官,好歹是个官家女儿,结果嫁了个自身,怎么都不干。要不是廖夫人强势,蔡盛竹不敢不从,这门亲事肯定要吹的。

成亲之后,蔡盛竹在婆家也算马马虎虎,就是三天两后回娘家。贾家知道廖夫人的威名,也不敢管她,而且蔡盛竹只是回娘家而己,也不好说她什么。这回会亲,顾氏提醒过的,蔡盛竹却推说贾二爷有病,硬是自己来了。众人心里都明白,蔡盛竹不太看的上贾二爷。

叶茜并不意外,只是感叹地道:“小妹不懂事,可怜了母亲的一片心。”

廖夫人属于剑走偏锋型,跟一般清流勋贵还不同,联姻,家中无能子弟捐个小官,不好不坏的混着。她则是前一刻荣光无限,下一刻就能抄家灭门。她只拉了孟昭,那是因为孟昭能拉起来,他有能力自己闯天下,也能担的起将来的结果。

“他们但凡有个差不多,小弟至少能进国子监读书,小妹也能嫁个小官宦。”孟昭说着,有几分感慨地道:“别说他们俩是母亲亲生的,就是前头大妹出阁,母亲也是给了大笔陪嫁,盛文能去国子监读书,也是母亲帮忙。”

廖夫人嫁到蔡家时,前头继子继女年龄都很小,当时蔡家的环境也很一般。廖夫人这个继母不能说多好,但至少也不差,抚养成人,出阁操办喜事,作为一个母亲,不管是前头的还是后头,她能做到的都做的。

若不是如此,蔡盛文昨天也不会过来,就他几次跟蔡盛文打交道,感觉他人还很不错。比蔡盛武这个亲弟弟强。

叶茜想到廖夫人的辛苦,道:“以后总会明白的。”

此时廖夫人正是繁花似锦时,他们看不透不奇怪,等以后年龄长了,经历的事情多了,也许能明白。不过就今天兄妹俩的表现,弄不好就会怨恨一辈子。

“随他们去吧。”孟昭说着。

就连廖夫人都不指望他们能明白。不管明白不明白,只要他们自己能过下去就成了,自己的心意尽到。也有种解释不通,就懒得去说的心态在其中。

会亲完毕,家里休息两天,也是孟昭顶不住了,开包小处男忍功还是不行。叶茜的体力还需要加强,肯定得拖上两天。

先派婆子拿贴过去,得了国公府的回话,叶茜这才打点行装,考虑到国公府的人口头,只是各人礼物就准备差不多一车。孟昭骑马,叶茜坐轿,丫头婆子们另坐一辆大车,浩浩荡荡去了国公府。

章雨柔早有准备,备酒治席,也没男女分开坐,只在后花园里摆宴。叶老太爷正中主坐亲自招呼孟昭和叶茜,神情显得十分高兴,道:“看到你们和和美美的,我也就放心了。”

孟昭笑着道:“老太爷这些年来对我们夫妻的关爱,我定记在心中。”

叶老太爷笑着挥手道:“以前那些莫要再提,总是要看着以后。”

恩情这东西,一时半会可以,长久想拿恩情施压,只会想到反效果,尤其对强势男人。天天提醒着他,以前你落魄时,我们家对你有恩,以后你得回报,这不但是结仇的做法,反弹起来后果更可怕。不然他也不会极力搓和让孟昭娶叶姓姑娘,用联姻去延续,比恩情要有用的多。

女眷这边叶老太太拉着叶茜与她同坐,旁边叶二太太,章雨柔和杨婉真,金氏四人一桌。戏台上正唱的热闹,就有媳妇匆匆过来,在章雨柔耳边小声道:“大姑奶奶回来了,哭的好厉害……”

章雨柔眉头皱了一下,道:“请大姑奶奶到二房厅上坐,后头有客,过会再去招呼。”

叶茜婚礼上,叶薇想闹场,回来之后,叶薇原本的住处降云轩就彻底封起来了。她与叶二太太商议过,叶薇既然主要是二房姑娘,回娘家归省自然该去二房,以后连叶老太太这里都不用来了。

旁边金氏听说显得有些犹豫,不知道她这个亲嫂子要不要过去看看。

叶二太太微笑着朝她摇摇头,金氏这才坐定了。

管事媳妇赶紧去了,叶老太太看到管事媳妇过来,想想也没问。

戏听了一出,就见章雨柔身边常使唤的媳妇来了,脸色更是难看,几乎可以用惊悚来形容,走到章雨柔身边颤声道:“大奶奶,出大事了……”

叶老太太不禁看了过来,道:“这是怎么了?”

管事媳妇神情虽然犹豫,但事情太大,也不敢不说,直接跪了下来,颤声道:“大姑奶奶与展太太起了争执……展太太进宫去告状,贤妃娘娘……派人打了大姑奶奶一顿耳光。”

叶薇进门时是拿面纱遮着脸,下人就看到叶薇哭的厉害,只以为是家里闹气。自从叶薇出嫁之后,这种事情挺多的,也没太当回事。直到叶薇在二房花厅坐下来之后,她身边的婆子主动说了,管事媳妇们才大惊失色,赶紧过来回报。

“什么……”

不只叶老太太,章雨柔大惊失色,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叶老太太更是手脚冰冷,一副要晕倒的表情。

展贤妃这顿打光,不只是打到了叶薇脸上,更是打到了叶家脸上。更可怕的是,叶薇挨打是因为与展太太起争执,媳妇不敬翁姑乃是大错,这么一打几乎是昭告京城,叶家的姑娘大逆不道,公然顶撞婆婆。

叶老太爷就在隔壁,听到这边的动静,问道:“怎么了?”

管事媳妇颤颤巍巍的又说了一遍,叶老太爷虽然不像叶老太太反应那般大,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叶景怡脸色更显得阴沉,叶薇算计了展飞之后,他并不赞成把叶薇嫁过去的,直接送家庙里,或者就在莲溪庵出家,这样的姑娘不用出嫁。

叶老太太觉得太残忍,正值青春的姑娘出家为尼,一辈子就完了。叶老太爷犹豫之后还是把叶薇嫁了过去,叶薇就是死在展家,叶展两家的姻亲关系也有效。就展飞的前程,值得拼一把。

叶二太太对管事媳妇道:“这里也没有是外人,把大姑奶奶叫过来吧。”

管事媳妇起身赶紧去了,章雨柔挥手让台子上的小戏停了,欢快的气氛一扫而空。

叶老太太惊悚之后就开始哭泣,叶茜正坐在叶老太太旁边,不由得轻声安慰道:“老太太莫要太担心了,新媳妇闹气总是有的。”

话虽如此说,她心里也有几分疑惑,本以为展飞出门去,叶薇又是新媳妇,再委屈总是要忍的,就是展太太这个婆婆,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发作。

她盘算着,再怎么着也得一年之后,叶薇看起来也是挺能忍的人,好歹得积累一下。没想到行动这么迅速,展贤妃直接啪啪一顿耳光,打到了叶薇脸上,也打了到叶家脸上。

展贤妃并不是展太太的亲女,要说展贤妃对展飞这个弟弟,有点姐弟深情,也是看好展飞前途可以互相帮扶,两人之间至少有点情义。

那对展太太……展贤妃进封,有孕之后可以招母亲进宫,展太太都没进去。而且逢年过节的赏赐,从来没有一点额外的。

展贤妃会因为展太太的告状,出与给母亲报仇的心态,派人打弟媳妇一顿耳光?

就一直以来展贤妃对展太太的态度实在不像,就是展飞走前跟展贤妃说好,这个媳妇我看着不顺眼,姐姐你整她吧。

这么高调的打耳光,手段也太蠢了些。

除非这顿耳光,能把国公府打的无话可说,打完之后,国公府还得去赔礼道歉……

叶茜正想着,叶薇带着丫头婆子过来了,原本叶薇头上总有两件首饰,现在是一应饰品全无。管事媳妇说的时候,本以为这个打耳光只是意思而己。直到叶薇过来,把众人多少吓了一大跳,只见两颊肿起,看痕迹,根本就不是手打的,而是板子打的。

叶薇进到屋里,直扑向叶老太太,抱着叶老太太的大腿道:“老太太,要给我做主啊。”

叶老太太怎么也没想到叶薇竟然是这么一副惨相,看的又是惊又是骇,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薇哭哭泣泣的说了起来,事情发生在好几天前的晚上,快要端午节了,这是大节日,除了自家过节之外,也得走亲戚的。展家亲戚都在直隶,没什么要走的。再就是展飞的老师们,这些自有大管事去打理。叶薇这边亲戚就多了,最起码的国公府得走吧。

走亲戚就要备礼拿东西,叶薇没有嫁妆手里就没有钱,她跟展太太说时,想着理由是很充足的。叶家虽然是她的娘家,也是展太太的亲家,这种大节日,要是礼物不能拿出手,大家脸上都没光。

展太太也没说不给,只是在叶薇看来给的实在太少。展太太是地主婆出身,见识有限不说,展家没钱也是事实,从国公府搬出来之后,展飞把里外收拾一通,再加上娶亲肯定得花钱,就说以前的钱已经花完了,展太太不可能跟亲生儿子去算账。剩下的就是田庄地亩,地契房契都是展飞收着。

目前虽然说是展太太掌握财政大权,其实是展家田庄地亩的收益,展飞出门之前任命了大管事出去收租,收了钱和东西拉回家里,把帐单列好交给展太太,再由展太太来分派。一季春租只是有一千银子,只是展家的排场都维持不住。展太太虽然有点私房,当初展贤妃打赏的首饰布料之类,这些东西她既不可能去卖,更不会拿这些去补贴叶薇。

婆媳当时就因为这个争执起来,叶薇嫌展太太备的礼少。展太太虽然是包子白莲花性格,但对叶薇这个媳妇也是挑鼻子挑眼,成亲之后叶薇根本就没见过展飞,叶薇怨恨展飞无情无义,见不着展飞就迁怒展太太,当初她肯嫁过来也就是想着展太太这种软包子肯定好拿捏。

没想到展太太竟然硬起来,其实也是叶薇姿态太低,面对死命倒贴嫁过来的儿媳妇,没有婆婆能看得起。婆媳妇从新婚之初就开始掐架,这次又掐了起来。争执之句也就互相睡了,叶薇再恨再怒,忤殴婆婆肯定做不出来,最多打几句嘴仗。结果展太太哭的要死要活,借前几天外命妇进宫探望之机告状,展贤妃就给了叶薇一顿耳光。

叶二太太默然听着,手指轻轻敲打桌面,看向叶薇道:“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