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正房门口,就听到宋氏和叶老太太哭哭泣泣的声音。宋氏哭的很绝望,断断续续的有点喘不上气的感觉,叶老太太则显得悲悲凄凄,无奈的啜泣着。

叶茜心里重重叹口气,到这个地步,宋氏知道来找姓叶的了。只是又有什么用,叶老太太再是心善,叶老太爷再是想着自己骨血,不忍心,也不可能去抗旨。实在是抗旨的结果,全家玩完,叶老太爷未必愿意留下宋氏的儿子。

“我祖母已经去了,和离归宗我无话可说,只是哥儿……若是改了姓氏,让他怎么活啊。”宋氏撕声裂肺的哭着,只觉得无限绝望。

为什么会这样,这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在最初的开始,她与叶景霰夫妻感情那样的好,为什么会到现在这样,容不下她就算了,为什么连她的孩子都看不上。

宋老太太回到家里就殁了,宋家赶出京城,她被强制和离,哥儿归宋家。

好像只是一瞬间,她被赶尽杀绝了……

“山老爷,孟大奶奶到了……”丫头传话进去。

说着打起帘子,杨婉真打头,叶宗山和叶茜一前一后跟着进去。

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居中正坐,宋氏带着哥儿当中跪着,叶景霰和叶景祀皆是站在两边。再就是叶景怡和章雨柔坐在两边,俱是脸色凝重。

杨婉真进屋见礼之后,很自然的在章雨柔下手坐下来。叶宗山低着头进去,只觉得无比尴尬,要是早知道国公府这样,怎么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来。

他都搞不懂,宋氏来找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是想干嘛,若是指望二老拿出长辈的款来,那真是太的看得起国公府。应该说是太看得起自己,为一个孩子,毁了全家的前程,就是叶老太太也干不出这样的事。

父母上前见礼,叶老太爷看到叶茜,神情缓和许多。让着坐下,不等叶老太爷开口说,叶茜就先开口说了叶荞的婚事。

就像杨婉真说的,今天来合适,也不合适。说起来也是一档子事,看着宋氏带着哥儿哭成这样,叶茜很想同情她,但真不知道如何同情她。毕竟她跟叶荞的感情更深,要不是叶老太太那一句话,叶荞的婚事不会这么艰难。叶荞的身世在叶家不算秘密,但宋老太太会知道,必须是宋氏回娘家说的。

就像叶大太太因为那么莫名其妙的理由把叶荞的婚事捅出来,宋老太太也是一样,叶荞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得罪宋家以及宋氏,结果就这样躺枪了。

亏得安宁长公主很宽厚,没有十分计较,不然叶荞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叶荞招谁惹谁了。

“蔡家大爷?”叶老太爷愣了一下,实在是关系有点复杂。

叶老太太多少也有些惊讶,蔡老爷只是四品官而己,而且蔡家那样的环境……就是孟昭,他到底是姓孟的,与蔡家,廖夫人没有直接关系。下意识的道:“这门亲事,只怕不太妥当……”

叶宗山知道叶老太太所想,便道:“我见过蔡大爷,相定之后才许的婚事。”

叶老太爷叹口气,道:“既然是你中意的,自然是喜事一件。”

现在的情况,叶荞能平安嫁出去就够了,其他的都不在意了。

叶宗山松口气,道:“因为婚期将近,特意过来给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报喜。”

“是门好亲事,好好张罗吧。”叶老太爷说着。

“老太爷与老太太事多,我与茜丫头就先告辞。”叶宗山说着,话说完就赶紧撤,这些家务事与他无关,赶紧走人就对了。

叶茜也跟着行礼就要走,就在叶茜起身的时候,宋氏突然叫了起来,看向叶茜道:“听说今日之事孟大奶奶也在宫中,我就想问问孟大奶奶,我那祖母到底做了什么事……”

她也很想认命,只是她真没办法服气,为什么突然间要对她赶尽杀绝,连她的儿子都要彻底掐死……

叶茜看着宋氏愤怒的脸孔,她该说什么好呢。

宋老太太当着皇帝的生母的面,骂庶出是贱种。当着公主的面,骂她逼死丈夫……

叶老太太也不禁道:“茜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是最茫然的一个,叶家连遇变故,她连门都没出过。然后突然之间,太后懿旨降到公主府,然后宋氏带着哥儿来了。

就听宋氏在那里哭诉,她也只能叫来叶景霰和叶景祀问问是怎么回事,结果没一个人能说出所以然来。

叶景祀插言道:“祖母何必细问,懿旨己下,当臣子的听令就好。”

宋老太太说的那些话,就是转述都会有压力的,别说叶茜了,就是他,最多私下里跟叶老太爷和叶景怡说说。他为了打听这点消息,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也不是大事,就是那话不敢说。

现在要叶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尤其是当着宋氏的面说,真心压力太大。弄不好她就转出去了,传话这种事从来都是各种乱传,私传皇家的闲话,就是不直接定罪,寻个借口找事照样能麻烦缠身。

宋氏流泪看向叶景祀道:“我早知道四叔看不起我这个嫂子,和离的旨意已经下来,我注定要离开叶家,我就想最后走时弄清楚前因后果而己。”

叶景祀宠妾的心思全府都是看眼里,规矩乱七八糟。而且这么巧的,她的儿子被送出宫改姓送回宋家了,叶景祀的庶子却被抱进宫抚养。这一进一出,如何不让她多想。

安宁长公主偏心叶景祀,叶景祀就偏心妾室,虽然目前来说无妻可灭。但竟然用庶子顶下嫡子,她不相信叶景祀没花工夫使劲。

叶景祀真心无语,他就是觉得叶老太太这个问题,叶茜没法回答,关宋氏什么事了,怎么又拉他躺枪了。便道:“叔嫂不通话,嫂子好歹与小叔子何干,何来看上看不上之说。宋老太太在宫中言语冲撞太后,你却要孟大奶奶转述,你让她怎么转述,把那些犯上的话再说一遍吗?你就是有胆子听,也得为这一屋子人想想。”

他本来还有点疑惑,以安宁长公主的脾气做不了这样的决定,不在意宋氏,肯定会在意孙子。看着宋氏此事的行事与发言,他真心觉得为了叶景霰的下半辈子,这样彻底解脱也不错。

宋氏听得一怔,连叶老太太都是一怔,宋老太太的脾气是很不怎么样,但敢去犯上?那就不是脾气不好,实在是嫌命长。连忙看向叶茜解释道:“我并不晓得怎么回事,也就是想问问你。”

叶茜知道叶老太太的脾气,并不在意,笑着道:“老太太想问问,也是人这常情。”

叶老太爷叹口气,早上传旨,中饭过后宋氏就抱着孩子过来,要是可以的话,他也不想叶家子孙改姓,但这事岂能由得他。看着哭泣的宋氏,叹息道:“现在是太后懿旨,叶家也无可奈何。”

旨意已经下了,别说宋氏在这里哭,就是她一头撞死在宫门口,哥儿的姓氏以及归属也不可能改变。别说国公府了,就是安宁长公主会去打她亲娘的脸吗?

宋氏哭泣道:“宋家爵位已经降,赶回原籍,无旨不得入京,以后哥儿要怎么办……”

她虽然在公主府受了委屈,但她并不想和离,实在是和离之后她没法生活。归宁已经承受不起,更何况宋家被赶出京城了,她更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宋老太太去世了,家中父母好像无头苍蝇一般,宋太太派人传话给她。让她去国公府求一求,或许会是她最后的出路。

她不知道前程如何,就是中国公府求,她也不知道想求什么……

不和离?儿子不改姓?她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都不知道。

叶老太太也跟着掉泪,道:“就是改了姓,哥儿仍然是叶家的子孙,叶家不会不……”

“祖母!”叶景怡直接打断叶老太太的话,他知道叶老太太的脾气,这样慈祥的祖母当然好,只是有些事情,真不是慈祥善良就够了的。

叶家不会不管?叶家要怎么管,抗旨去管吗?一家老小的命还要不要了。

章雨柔长叹口气,起身把地上跪在地上发怔的宋氏扶了起来,温声道:“宋姑奶奶有嫁妆傍身,不管是将来再嫁还是归家在家都可以安然度日。三叔并不是无情的人,将来哥儿要读书科举,要进京了,只管打发人寄信来,懿旨上说的无召不得入京,并没有把前路掐死。”

宋氏是嫡出长女,虽然降侯为伯,宋家仍然是有爵位的人家,其父承爵,她仍然是伯府的嫡长女。哪怕是被赶出京城的,在地上仍然可以称王称霸,平常官员绝对不敢惹。宋氏出嫁之时十里红妆,只是嫁妆就足够宋氏吃一辈子。

宋氏是被陈太后下旨和离的,再嫁……很不容易,但有儿子在身边,父母嫁妆都在。若是能想开了,吃花嫁妆,好好抚养儿子,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

关键就是,宋氏自己怎么想……

章雨柔说到这里时,不禁看向叶景霰。虽然都是叶家的儿孙,但以血缘关系来说,要为哥儿负起直接责任是叶景霰。入学还无所谓,科举上有没有前途,国子监很重要。每人身上都是一摊子事,指望着旁人能记得这孩子不太可能,就是叶老太太,都是曾祖母了,儿孙这么多了,也记不住的。

叶景霰有心能记住,还能想起来这个儿子,进宫求个恩旨,完全就是小意思。就是将来进国子监捐官,肯定也是叶景霰去操作。虽然是改姓了,出身只能说是有点尴尬,孩子本身并没有犯错,与仕途并没有影响。

进门之后叶景霰就是一言不发,他对宋氏是有点绝望,觉得和她说话太费劲,宋家人太难缠,一句不好就要吵起来。但儿子总是他亲生的,要是不在意也不会抱到宫中给安宁长公主抚养。当爹的都希望儿子成材,他也不例外。

结果现在……

他并不想宋氏与哥儿得到这样的结果,但已经由不得他去想,连过程都没必要去深究谁对谁错,要做的就是面对这样的结果。

“等哥儿到了十三岁,我自有办法让他进京。不管是前程还是婚事,我都会操办。这期间哥儿有任何事,宋姑奶奶只管写信进京,我不会置之不理。”叶景霰说着。

十三岁,就是九年之后,时间间隔足够久,至少这段八卦已经过期。宋家是伯府之家,就宋氏的才情,只是小孩子启蒙没有问题。

十三岁之后再找大儒细心教导,送国子监念书是必然的,捐官,婚事,他都会管到底。就是注定认不回来了,儿子总是他亲生的。

宋氏人被章雨柔扶着,似乎还在怔忡之中,听叶景霰如此说。要说刚才还在想,事情还有回转余地,那现在就彻底绝望了。

愤怒,伤心,失落,茫然,让宋氏显得极为迷茫,盯着叶景霰道:“那我呢,我要怎么办……”

她才二十岁,她的前程,她的将来呢。以前叶景霰就是冷淡她,总是夫妻,如此和离之后,她还有什么……

叶景霰看着宋氏茫然的脸,心中十分不忍,却是道:“与宋姑奶奶夫妻几年,最后闹得如此,也是我对不起你。只是事已至此,还望你自家珍重。若是有合适人家,把哥儿交与我,只管另嫁。”

夫妻缘尽,各自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