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宗山从国公府搬出之后,新买了许多下人,再加上这两年添减。画眉还特意叮嘱过,苗氏和刘玉珠实在不是什么体面存在,尤其是刘玉珠改姓之后给叶景霰当妾室了,曾经是叶宗山养女的事更加不能提起。

所以当刘玉珠上门时,下人们根本就不认识她。当然她要是像以前那样,坐着小轿,前呼后拥过来,下人可能还称呼她一声奶奶之类的。现在光杆司令上门来,雇的小轿都没坐,门房只以为她是哪里来的穷亲戚,问了名字就过来回报。

叶宗山眉头皱了一下,看向画眉道,“她过来做什么?”

画眉脸色也有几分不好看,却又不好不见的话,只是道:“难道是快过年了来瞧瞧?”

刘玉珠会过来,要么是求饶,要么是显摆。对叶宗山的抚养之恩,刘玉珠一直认为是理所当然,回报的只有怨言。

“她没那个心。”叶宗山说着,对婆子挥手道:“不见。”

婆子赶紧去了。

眼看着到中饭时间,孟昭不回来,叶茜也懒得回去,只说留下来吃饭。画眉便召了厨房婆子过来吩咐。

叶茜正跟叶宗山闲聊的功夫,刚才传话的婆子又回来了,一脸为难道:“那个刘玉珠不走,说老爷不见她,她一直在门口赖着。”

要是看着就是个穷光蛋还好,直接打出去了。刘玉珠看穿着打扮似乎还不错,也有人认出刘玉珠,要说缘渊也有,叶宗山也没说可以用打的,门房便干脆再传通一回,看看主人的意思。

叶宗山则显得有些不耐烦,道:“到底能有什么事?”

“要过年了,若是真让她门口站着,看着也不太像样。”画眉忍不住说着,一个年轻小媳妇堵到家门口,各种闲话都会跟来了,只有当事人想不到的,没有八卦爱好者说不出来的。

“那就让她进来吧。”叶宗山皱眉说着。

叶茜一直没作声,心里倒是猜出了七、八分。彭氏进门,刘玉珠想显摆是不可能的。求饶的可能性比较大,刘玉珠已经不能生育了,叶景霰也算喜欢她,这样的小玩意,彭氏绝对不会去找她的麻烦。就是刘玉珠再是智商低,也不可能去找正室的麻烦。

刘玉珠应该是把自己折腾的失宠了,妾室对男子就是个玩意,长的顺眼,床上会玩花样就成了。但女子的青春是很有限的,指望着床上的花样留住男人不可能,不然以前她也不会紧抱住宋氏的大腿。

通过一系列努力,刘玉珠倒是真抱住了,但是很不幸,宋氏是坐冰山。新奶奶进门,改抱彭氏的大腿没压力,只是能不能抱住就不好说了。

稍坐一会,就听外头脚步声响起,丫头打起帘子的同时,刘玉珠的哭泣叫喊声也跟着来了:“爹爹,爹爹……”

两声爹爹出口,屋里三人的嘴角都抽了,叶茜有几分服气,刘玉珠叫爹的本事果然很不一般,人家是有奶就是娘,这位是能用到就是爹。以前在叶家时,心里再怨恨,叫爹从来都是叫的欢,苗氏改嫁之后,她改姓改口,迅速实在是神速。

现在要用到叶宗山了,以前的事情全部抹掉,马上再次改口叫爹。

刘玉珠随着声音而来,直扑倒在中堂前,直接给叶宗山跪了下来,哭着道:“爹爹,爹爹,不孝女儿给爹爹请罪了。”

叶宗山马上道:“刘姨奶奶千万别乱叫,我与刘姨奶奶本不相干,以后更加无关。”

刘玉珠是给叶景霰当妾室,要是刘玉珠叫他爹,外人听到了,岂不成了叶景霰搞族妹。不只是他有麻烦,叶景霰都会有麻烦。

“爹爹,都是女儿的错,是我行事不妥,实不应该听我母亲所言,辜负了爹爹多年教养之恩。”刘玉珠痛哭流泣,一副忏悔到底的模样。

叶宗山阴着脸,义正言词的道:“刘姨奶奶切莫这么说,苗氏与我已经历了契书,再无关系,你是苗氏带来之女,跟随其母理所当然。我与你本无父女缘分,只是你这样叫而己,此时仍然如此叫法,我绝不会答应,也请你小心言语,莫要胡言乱说。”

刘玉珠听叶宗山这么说,一时间不敢接吭,只是俯在地上哭了起来。

叶茜看看刘玉珠身上打扮,仍然锦缎珠钗,虽然清减了许多,比之一般下人还要强些,公府府姨娘的派头还是有的。

看样子应该是刚出事不久,只是刚开始有点落魄,身上衣饰只是减了些,还没有完全换掉。

画眉看刘玉珠如此俯地哭着,叶宗山没发话,她也不会指派婆子丫头去扶她。只是好奇地问道:“刘姨奶奶是三爷的姨娘的,如何能叫老爷为爹爹。再者刘姨奶奶一直在公主府生活的自在安逸,今天怎么……”

想当初刘玉珠闹着改姓要走时,那是多么硬气。中间还过来显摆过一回,实在是得意的很呢。突然间如此,画眉虽然不想幸庆乐祸,心里着实觉得爽。

“三奶奶……把赶我出府。”刘玉珠痛哭说着,声音却是无比的小,好像蚊子哼哼似的,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

叶茜眉头挑了一下,她见过彭氏,确实如此画眉所说,宽厚大度。而且年龄经历在那里摆着,不管是听她说话,还是看她行事,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不妥之处。每每笑起时,一双眸子总显得大气沉稳,只能果然是安宁长公主不在意身世挑出来的儿媳妇,绝对是个人物。

记得前不久去国公府,就听叶老太太说起,彭氏有孕了。在这种进候,她会出手赶走刘玉珠,刘玉珠肯定得犯下大错了,不能生育的侍妾,正是这时候用的。

画眉也有几分惊讶,看彭氏的气度并不像是跟妾室计较的人,尤其是不能生育的妾室。不由得道:“那肯定是你行事不妥,才会被赶出来。”

哪怕是平民百姓,当了妾室照样得低人一等。只是解了契书赶出来,还算是主家宽厚的。再有厉害的,直接叫媒婆发嫁,专挑差的,或者给钱多的。发嫁妾室的聘礼钱是主家得,虽然不像下人那样卖身契在手,也跟发卖差不多。

刘玉珠马上大呼冤枉,哭泣道:“我一个妾室而己,我敢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刚进门时,她受宋氏奶妈的气,被打的脸都肿了,她都忍下来了。为了的就是能巴上宋氏,受了这么久的气,好不容易抱上宋氏的大腿了。

宋氏对她生不生孩子无所谓了,她不能生育了。就是因为这样了,她更加努力抱宋氏大腿,以后再怎么样宋氏连儿子都生了,肯定会是正室,结果宋氏被扫地出门了。

彭氏进门,她继续想抱,只是哪里能抱的上。当初为抱宋氏大腿,她情愿意挨打受气,结果到彭氏这里就是挨打受气都不行了。她只能努力抱住叶景霰,彭氏刚嫁进来时她不敢争宠,终于挨到彭氏怀孕了,妾室可以上阵了。

姨娘之间的战争又开始了,她并没有冒犯男女主人,她只想叶景霰能常来她这里而己。结果晚上薰香被另外的姨娘发现,一状告到彭氏和叶景霰那里。也是赶的巧,叶景霰身体有些不好,请大夫过来说是劳神过度。

叶景霰和彭氏商议之后,她就被扫地出门。

要是真犯下什么大错了,落得这么个结果还好说。只是因为薰香,引得男主人纵欲过度就被扫地出门。

刘玉珠真心不服气,妾室的作用就是陪男人上床,为什么认真作为本职工作,也会被扫地出门。

被赶出门之后,刘安岂能放过她。但刘安又不敢直接用她,怕被主人家发现。便要把她发嫁,其实都不是嫁,应该说是卖,媒婆几回上门,说的人家都十分不堪。

实在没有办法了,最后还是苗氏说,过去求求叶宗山吧。叶宗山肯定会帮忙的,到底抚养了一场。

叶宗山道:“不管为的什么被主家赶出,你都来错了地方,你现在姓刘,这里是叶家,你该去找你的养父。”

刘玉珠会哭成这样,肯定是后头继父待她不好。但好或者不好,刘安都活着的。刘玉珠不管是户籍上还是祖谱上,都是刘安的女儿。

现在跑过来跟他哭诉,这不是个事。指望着他出头?这个头没法出。

刘玉珠扑过去,直抱住叶宗山的大腿,哭的好像泪人一般,道:“爹爹,你行行好。那个刘太监不是人,他真要把我卖掉的……”

画眉忍不住道:“他不是无儿无女吗,只有你一个养女。当初你还说过,以后你们娘俩侍候他养老送终,你们还得财产的。”

一般人搂钱都是为了后人,刘安是个太监,要说亲人,也只有刘玉珠这么一个养女。不是亲生的也许对她太好,按理说应该不会太差才对。还把刘玉珠卖掉换钱,搂这些钱干嘛呢。

刘玉珠只是失声痛哭,也不说话。

一直沉默着的叶茜道:“刘安是太监……”

越是太监,越是爱钱受权,实在是没有其他追求了。有些太监变态起来,绝对是理解不能的那种,把常理套到他们身上是没有用的。

叶宗山不自觉得叹口气,看向刘玉珠道:“你现在姓刘,又当过三爷的妾室,跑到我这里叫爹爹十分不合适。你若是真找人求助,可以去寻你亲舅舅,让他给你出头。”

刘玉珠今天就是哭死在这里都没用,他是叶景霰的族叔,现在站出来说,叶景霰纳过他的养女,纯粹就是扯淡。更不用说,还得跟刘安打官司,就像当初刘安要苗氏,叶宗山直接给了,现在也是一样,何必结这样的仇家。

“我那舅舅,爹爹还不知道吗……”刘玉珠更是痛哭流泣,苗军从来都是靠她养着的,指望着他顶用,还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

叶宗山道:“我实在没办法,你再求也没有用。快些离去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刘玉珠却是死抱住叶宗山的大腿,怎么都不放手。

叶茜看到这里忍不住道:“刘姑娘也不是没有能力的人,为何总是想着要靠男人,你就没有想过要靠自己吗。”

要是论起本事来,不管是忍功还是床上功夫,刘玉珠都有挺有能耐的人。苗氏是无能的人,无能的人依靠男人,依靠女儿完全可以理解,没有生存能力嘛。

刘玉珠明明有点本事,偏偏就要靠男人。先是想尽一切办法去当妾室,当了妾室那就注定低人一等,只要主人家看着不顺眼了,什么理由都没有就可以赶走。讲道理?讲人权?那就不要来当妾室。

拼尽吃奶的力去奉承男女主人,回想刘玉珠讨好宋氏和叶景霰所好的心力。有争当宠妾这个功夫,自己干点啥事不成。

现在也是一样,被叶景霰扫地出门了,刘安看她没用了,就要把她卖掉。刘玉珠就过来找叶宗山,叶宗山是前养父,为人挺厚道的。就是知道身份限制,叶宗山不可能帮她,她仍然要来求一求。

与其求这些,还不如使劲暴发一下,哪怕是把刘安做掉呢,总要自己去努力。你既然不让我活了,我如必让你活着,做了刘安,作为刘安养女,还能得到大笔财产。

就跟不敢想似的,被压迫了,就要等着男人来救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可以创造生活,可以自我解救。

总是指望着被救,就是观音在世,只怕也救不过来。

刘玉珠哭泣道:“我……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怎么办啊……”

“那你就听话被养父安排出嫁吧。”叶茜说着。

总是指望着男人安排命运,从来不想自己可以创造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