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掌柜和冯铁匠虽然没有当过兵,也没有山林间生活的经历,可是人啊,这潜力都是避出来的,这才几日的功夫,一个个拿着柴刀,杀猪刀,就已经运用的挺灵活的了,这会儿跟着马六在山间行走,也很有些章法,知道往什么地方注意危险,知道怎么寻找痕迹。

这不是才走到野山岭最北段,窦掌柜第一个发现了不妥。一声不吭的立马回头招呼马六,三人里头,若是有什么危险,最靠谱的还是马六,谁让他有过厮杀的经历呢。

马六往窦掌柜示意的地方一看,是半个脚印,看着这脚印的方位,似乎是往山上去的,心里不由也有些惊醒,生怕遇上什么山匪,他们这可才三个人,而且三个人里头也就他一个算是真的杀过人的,这要是真遇上了,能不能活命真是难说,可另外也有些淡淡的期待,他是真希望这个脚印是属于自己兄弟们的,那样的话,不单能充实一下自己这边的战力,也能让附近少些威胁。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瞧瞧。“

马六把窦掌柜和冯铁匠领到一处灌木丛背后藏好,小声的叮嘱了一句,随即就偷偷的往山上去,才走了几步,他心就安生了,因为他在地上看到了小孩子的脚印,有老弱啊,那说不得就是附近来躲避战乱的百姓了,这倒是没有危险了,只是这百荒岭外围虽然常年有药农,猎户来往,可多半都不敢深入,常来常往的也基本在外围的几座山上,这进入第二层的实在是不多,逃到这里,虽然没有什么猛虎熊瞎子之类的大家伙,可野猪,毒蛇还是时常看的见的,这些人躲到这里来,可未必安全,算了,要不一会儿给他们指点一下,让他们去青岩山吧,那里石头多,猛兽少,蛇什么的,也不怎么见,山洞还多,好歹比这里能安生些。

怀着这样的心思,马六朝后面探头探脑不住往他这里看的窦掌柜二人示意了一个安全的手势,继续往上走了几步,也不管后面这两人跟上,只想这瞧瞧到底有多少人。

不想才转了一个弯,就有一阵风过来,眼角似乎还察觉到一阵刀光,他下意识的一避,避开了凌厉的一击,不由怒火上头,反手就是一下子,也正是这么一下,就和来人来了一个面对面,这一看就是一愣,这人穿的是军服?难不成是以前的同袍?

“你哪个营的,怎么这么冒失,不看清楚就下刀子?差点伤了爷爷。”

常年在军营里混的,不用一年,大半都成了兵油子,说话自称爷爷那是常态,他这样一说,还带着当地的口音,对方也是一愣,随即好像也确认了马六的身份,忙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红着脸,说道:

“哦,都是自己人啊,我这不是。。。呵呵,杀顺手了,啊,对了,我是顺字营刀盾兵。”

啥叫杀顺手了?这人会说话吗?马六嘴角有些抽抽,可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暗地里倒是也松了口气。

“哦,顺字营啊,我是齐字营的,好小子命大啊,算是逃出来了。对了还有谁?我瞧着脚印人不少啊,差点以为是有山匪呢,害的我慌的差点逃命,有我们齐字营的没?”

别看他说的热乎,好像一见面就成了自己人,好像只要一个兵营字号,就轻信人,而是他知道这里头有孩子,能带着孩子逃命,还顶在前头守护的,那妥妥不是啥凶人,这样的人他自然愿意相信几分。

“齐字营?有啊,我兄弟,我兄弟就在齐字营,我喊他啊,老二,老二,出来,是你们营的兄弟。”

那大汉也是个实在人,一听马六这么说,立马转头就喊起了人,也不顾自己后背就这么暴露在人家刀下,看的马六又是一阵的腹议,这人这么实在,是怎么逃出来的。

答案立马揭晓了,因为后头出来的那个人明显对大汉这样轻易放弃警戒很不满,可他也许也听到了刚才马六的话,所以还是听话的出来了,这一出来,马六的眼睛就是一亮。

“呵,是弓箭兵?小子,你认识马芳不?”

盯着那人手里明显是官军制式的弓箭,马六觉得这一趟他上来的实在是值啊,他们将近二十人,就马芳一个人有弓箭,这打猎实在是有些不方便,这要是在加入一个,那以后可就厉害了。所以他立马就开始拉关系,果然,马芳这么些年在兵营里也不是白呆的,一报出他的名号,那人立马眼睛就是一亮。

“认识,我们是一个校尉帐下的,你认识马芳?”

“嘿,小子,你不知道了吧,马头儿原来还当过我们刀盾兵的什长呢,怎么不认识,对了他如今就在南面的山上,我们如今凑在一处求活,怎么样,和我们一起吧,我们那儿可比这里好,最起码有山洞住,安全多了。”

一听真能扯上,马六啥都忘了,忙开始拉人,一个刀盾兵,一个弓箭兵,两个顶事儿的,以后这打猎的人手绝对牛。

不想他这刚说完,又开始后悔了,因为随着他们开始聊了起来,警戒解除,那不远处的山壁后头立马走出来了十来人,而且还是老老小小的妇孺。这可都是嘴啊,就算是多了两个壮劳力,可是这么多张口,也绝对够人头疼的了。

这还不算,刚跟上来的窦掌柜跟着在后头惊呼起来:

“老白?你怎么来这儿了?”

合着还认识的,这下可好,不要都不成了。好在还算是有安慰,因为随着窦掌柜和那激动的跑上来一阵哭的老头一说话,大家伙儿这才知道,原来这是白娃子那当石匠的爹,还算是技术人才,山里修屋子什么的,还真是缺这么一个人,剩下的有柯家兄弟,哦,就是那两个兵丁的家人,老娘,弟妹,加上柯家老大刚定过亲的隔壁邻居一家,两口子带着两个闺女,一个小儿子,这么几个人,加在一处共十一个人。

“掌柜的,我家小子,我家小子可好?”

白石匠问的时候这声音都有些发颤,他一听说有了兵灾,都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家那根独苗,生怕出了事儿,那是赶忙就想往城里去,可不想还没出村子,就听逃回来的人说,这城里打的血流成河,那些乱兵见人就杀,一下子就懵了,正想拼死也要去寻儿子,就遇上了柯家兄弟逃回村子,让家人收拾东西逃难,赶忙去打听。

好在窦掌柜家的肉铺子在城里也有些名声,又正好是柯家兄弟逃出城的路上,所以好歹知道窦家肉铺早就没有了人,似乎逃出去了,总算是放心了些,随即就收拾了东西,跟着一并出来了。

“放心,那小子好着呢,就在南面山上,还寻了个不错的山洞,正说让我帮着去看看,把你接过来呢,这可好,可省了我的事儿了。对了,你们村怎么就出来这么几个?其他人呢?”

他不问还好,一问,柯家兄弟就是一肚子气,他们倒是好心,逃走的时候还劝了劝村子里的亲戚,可人家倒是好,居然说什么,不管谁家的天下,官老爷总是要人种地纳税的,小心着些总会没事儿的,逃难能有什么好日子?还不如留下来呢。说白了就是都舍不得家里那一亩三分地。

听了柯家兄弟的说法,窦掌柜都忍不住摇头了,叹息了起来。

“说是这么说,可是这兵过如匪,又正好是秋收之后,就算是能留下命,那没有了粮食,这个冬天又该怎么活?还不如趁着那些乱兵没反应过来,带着粮食赶紧藏起来呢,即使舍不得那些地,难道还不能带着地契,等着外头安生了再出来?说白了就是心存侥幸。”

别看窦掌柜就是个杀猪卖肉的,可这道理却是门清,说的大家伙儿都跟着点头,可不是,想想那些杀才在城里那个样子,就知道这乡下估计十有*也会被好好折腾一遍,光是抢粮食还是好的,若是抢人那怎么办?抢民夫也好,抢女人也罢,这要是让他们抓了,十有*是别想活了,这些人啊,就是以前日子过得□□生,都不知道厉害。

“对了,知道河西村怎么样不?听说乱兵就是从那里过来的,可还有人?”

窦掌柜想到妻舅一家,忙继续问,他记得石匠家的村子离着可不远,应该也能知道消息。

“都没人了,说是逃难去了,可我瞧着不像,走过的时候还能闻着血腥味呢,怎么想去找人?先别去了,听说那里如今还驻兵呢,就是有人,也是给这些乱兵抓着干活的命。”

真是一盆冷水啊,窦掌柜只觉得背心都有些发凉,这妻舅家到底是生是死如今他都不敢奢望了。在村子里驻兵,就是真活着,等到这些乱兵走了之后,人还能有个好?

窦掌柜沉默了,马六又接着跟上,问道:

“你们有见着其他兄弟没有?有活着的没?”

“不知道,我们兄弟跑回家的时候,倒是看到有人逃,四面都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咱们自己人。”

“那乱兵有去北面不?我们几个兄弟的家都在县城西北呢。”

“这更不知道了,我们出城的时候里头还乱着呢,不过这过来也有些时候了,估计里头也该差不多了,等着将里头搜刮干净估计也该往四处去了,我记得城里粮仓可没多少粮食,往日咱们的军粮还是省城拨下来的呢,他们要是缺粮,估计不会放过下头这些村子的。”

马六心里一凛,可不是,看样子这回家的事儿要抓紧了,想到这里,忙对着窦掌柜和冯铁匠说道:

“这么着,你们带着老弱先回去,柯家兄弟,请你们帮个忙,跟我走一趟成不,就三家人家,帮着把人带出来,顺带采买些东西,就在齐云山入山口哪儿汇合,我们山里旁的还好说,就是盐布没有,眼见着就是冬天了,咱们总不能连身棉袄都没有吧。山里老弱可不少。”

听到马六这么说,柯家兄弟也是一愣,然后看向了那些妇孺出来的地方,他们出来的时候带的东西倒是不少,知道要逃命,可不就是把能带上的都带上了嘛,可就是带的再多,人背总是有限度的,粮食是第一位的,被褥什么的,还真是缺了不少,马六不说,一时半刻的他们还真是想不到呢。

柯家老大转头看了看自家弟弟,看着他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忙跟着也答应了下来。他们认识石匠,也知道窦掌柜,让家里人跟着他们去也算是放心,不说帮忙什么的,就是为了筹集被褥,也要跑这一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