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老二指挥着自家大哥回去搬人手,这边又转头和马六两个围着镇子好生的转了一圈,想要找到最合适的地方翻墙,这一看,顿时无语,这墙还用翻?本就是土胚围拢的镇子,简直就是四处漏风,明晃晃的裂口,倒塌一半的围墙简直无处不在。

往日太平年间,或许没人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可到这如今这时候,简直就是把这么一个镇子变成了不设防的地方了,甚至有一处瞧着只要一个跨步,人就能直接进去,这还有什么防护力?

不过这到底是便宜了他们,这两个立马就从一处缺口进入了镇子,随后慢慢的往那私盐贩子的铺子走去,才走到附近就听到了一阵的哭嚎,定睛一看,马六都要气坏了,这怎么说的,他们正准备来劫富济贫呢,这看中的目标居然已经让人抢先了?

那盐铺前头一辆辆的大车上全是盐包不说,还有人不断的从这铺子里扛着走出来,那私盐贩子坐在门口,除了哭愣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可见他这会儿已经是无能为力了,看到这一幕,马六只觉得自己的财产被抢了,忍不住也起了那么一丝同命相连的感觉,还是柯老二脑子快,看到这一幕,立马拉着马六就走,绕到了盐铺子后面,呵,果然啊,谁都不是傻子,别看前头那家伙哭的厉害,这后门口却另有一番景象,一个个盐包正在被人从后门递出来,被人接着往隔壁宅子后门送去,这是妥妥的暗度成仓啊,按照这速度,怎么也能抢救出一半的量。

马六也傻眼了,合着刚才他白同情那家伙了?这怎么成?为了这个,一会儿也要多搬点走。

不用一会儿了,柯老二看了一会儿摸清楚了这抗盐包的人的规律时间,拉着马六就走了过去,凑到了那几个紧张兮兮搬东西的活计身后,一个手刀过去,就直接把人给弄晕了,随即不单把已经在搬运的盐包给接手了,就连正递出来的那一份也不放过,甚至从隔壁不知道谁家后门口的一辆独轮车给推了过来,一并堆了上去,直接堆了有足足五包,实在放不下了,这才和马六推着车就走了,走的时候还听见那墙门内的人喊:

“哎,小二,怎么这么慢啊,我手都酸了,赶紧啊!”

赶紧?是要赶紧,他们要赶紧趁着没人发现,将东西运到城墙跟,那些个缺口处弄出去呢,不然要是让人知道了,这可没好。

柯老大带着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马六和柯老二两个一脸的奸笑,还有后面独轮车上满满的盐包,瞬间傻眼了,这戏法变得,不是说晚上动手吗?怎么又变了?

确实是变了,不单是盐的问题提前解决了,五石盐,足足五百斤呢,就是按照人头分,一人也能有十多斤,足够一个人吃上一两年了,就是做咸菜,腌咸肉使劲的用,也够一年的。

还有一个和计划不一样的是,柯老大明明只该带一个人一辆车来的,不想却来了四个人,安家兄弟之外,还有马六的两个堂兄弟,人家跟着来想的也简单,好歹这前头有自己兄弟呢,这支援的事儿,总不能只靠着外人吧,还是多个自己人安心,所以这两兄弟索性就跟着来了,不单来了,还听了留守老人的意见,在过来的村子里又花了点钱,买了两辆独轮车。

为什么是独轮车?一来便宜,还容易买到,不惹眼,二来他们之后可是要去山里的,这山里想要用车,除了独轮车,别的车实在是不方便,哪怕是为了之后的路好走些,也要用这个。

既然人多了,车多了,那么自然计划也一样要变一变了。

“趁着天还亮着,大哥你再走一趟,将盐先送走,一会儿我们在那庄子边的小树林集合。别忘了把车再带来,三辆独轮车,加上一辆大车,这就是四辆车了,咱们有七个人,还是有点浪费,这样安家老大,你再去买上两辆独轮车,呐,钱给你,有这么些人手,不好好做这一笔买卖,那才是亏了。”

柯老二的眼睛里冒得都是绿光啊,这家伙该不是抢出瘾来了吧?马六忍不住有些侧目,可他心里怎么也有些蠢蠢欲动呢?也许是以前被这些个上官给欺负惨了,这会儿能有个报复的机会,所以特别激动?

就算他是这样,那么其他几个年轻人怎么也这样?一个个脸都开始发红,眼睛都开始冒光了?其实也简单啊,大家都是穷苦人出身,这一辈子那都是在最底层混着,别说是官了,就是寻常的富户似乎也能对着他们呼来喝去的,说他们不仇富,没不忿,那简直是不可能,只是现实让他们一直压抑着,道德约束着,所以平时才不显。

可如今啥时候了?战乱啊!除了逃命,啥都可以不顾及的时候,这时候为了生存狠狠的来一把,还是对着为富不仁的人,他们既不用担负道德的压力,也不用担心事后的报复,怎么可能不激动?不蠢蠢欲动?在环境时间的酝酿下,还有现成的成功案例,还有带头的,自然再善良的人,也有抢一把的冲动了。

劫富济贫小分队行动起来还是很迅速的,虽然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参与这样的事儿,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走路都有些快要左脚拌右脚,可他们还是顺顺当当的到了那出小庄子附近,也是他们时机选的好,这会儿附近基本都知道了乱兵在县城的所作所为,一家家的生怕惹事儿,自然都不会在外头瞎晃悠,只要家里日子还能凑合,索性就在家呆着吧,还是家里安全啊!

所以一直到他们来到小庄子边上,到所有人汇合,居然都没有发现一个行人,也只能说老天都在保佑他们了。

老天的保佑不止这一项,还体现在这小庄子上,柯老二和马六等五个人趁着天色将暗的档口,翻进了庄子,借着最后的天色余光,来到了庄子后头粮仓的附近,正想寻一下仓库的位置,就听有人说话,忙躲到了一边的墙角,

“哥,咱们真要走?咱们卖身契可还在老爷哪儿呢。”

“不走,不走等死吗?”

“怎么会,管家不是说了,老爷活着呢,还挺好的,听说还继续做官呢。”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说走啊,傻小子,老爷可是县丞,是朝廷的官,不仅没有被乱军杀了,居然还继续做官,那说明什么?说明他一定是投敌了,不然能这么好?是,现在他是保住了命,可是等朝廷反攻的时候可怎么办?阵前投敌,那是诛九族的罪,就是咱们这样的下人,也要一并流放发卖的。”

“啊?还会这样?那,那,管家怎么不说呢?”

“他会告诉你?他们估计还做梦呢,想着只要帮着乱军安定下县城,就能安生,不然也不会让管家带人把粮食运走了大半,为了什么?什么劳军,说白了就是帮着安定市面,充当军粮。我估摸着,这县城估计情况也未必好,不然就我们老爷只进不出的性子,也不会割这么一大块肉,那可是一半的存粮。所以啊,要走就要快。咱们不趁着这会儿庄子里没几个人走,难不成还要等到管家回来不成?”

“那哥,我们,我们去哪儿?这身契的事儿咋办?”

“先找地方躲着,等着老爷的事儿了了,估计就没事儿了,主子都没了,还有什么身契?就是县城那些文档,这会儿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呢。”

听到这里,柯老二都忍不住为这个当哥的点了个赞,称一句聪明了,只从县丞还活着,还当官,就知道结局,从运送粮食就看到了后路,可见这人实在是个人才,最重要的是,这人才他还能用上。

柯老二想到这里,对着身边其他人打了个手势,让他们跟着一下子窜出去,将这兄弟俩捂着嘴,拖到了墙角上,看到那一开始惊慌,可又飞快平静下来的男子,柯老二笑了。

“小子,够机灵的,看样子是知道我们抓你们干嘛了?听好了,你们兄弟想要找地方躲,这个我们能提供,跟我们走就成,保证安全,你要做的很简单,就是带我们找到我们要的东西,怎么样?”

那人听了这话,立马点头,还示意放开他的嘴。

“先发誓,不会杀人灭口,我告诉你们。”

“放心,我们也是苦命人,就是附近村子的,只想弄点东西活命,没心思杀人,再说了,杀人了,会有血腥味,谁知道会不会出岔子,我可是听见前头有狗的,我们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是不?”

这话很在理,听着也是那么一回事儿,可那人还是坚持要发誓,显得分外的小心谨慎,柯老二没法子只能起了个誓,还直接拿祖宗起了誓,这年头的人对于誓言很是信任,特别是事关祖宗,更是属于最严肃的了,那人听了这才松了口气,微微笑着说道:

“不是我难缠,而是因为今天上午,管家刚带着人出去,这庄子里总共也只留下了不到十个人,若是万一你们来个狠的,说不得这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下去了,我虽然要走了,可总为其他人想想,不想他们莫名其妙的送了命。“

合着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庄子所有人?柯老二吃惊了,细细的看了他一遍,竖着拇指说道:

”好汉子,是个义气人,放心,我们只要东西。“

既然有了这个保证,那人也索性全说了。

”人都在前头呢,厨房的,看门的,浆洗的,还有管着正房小仓库的精贵东西的,就是护院,也只留下两个在前门的,至于我们兄弟是看着后院的。粮食什么的都在这里,我这就领你们去。“

马六终于等到说话的份了,听到说什么粮仓,忙插嘴问道:

”我问问,你知道这县丞从军营里头弄来的毛毡子在哪儿不?这东西我们要,还有铺盖被褥啥的,知道在哪儿不?“

”知道,就在后库房,那里头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全是老爷从县衙弄来的。“

那人看了马六一眼,就凭着马六这一句话,就已经让他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了,估计就是那些存活下来的官兵了,想想这身份,如今和他准备逃走当逃奴的身份也差不多,暂时是见不得光的,他倒是一下子心又安稳了几分,至于要这些东西的目的,他也猜出来了,估计是逃到什么荒郊野岭,甚至是深山里,准备过冬用的。

想到这个,他也想到了自己,这些东西果然自己也是需要的,和前头自己原本想着的,偷些银钱粮食啥的,果然自己还是没有逃跑的经验啊。忙带着几个人去了后库房。

这后库房门一打开,马六又想骂娘了,这县丞真是太缺德了,这是扣下了他们军营多少东西啊,看看不仅仅是毛毡子有足足一百张,还有七八十套士兵冬季的袄子,你说说这东西你就是贪来了能给谁用?一拿出去就是十足的贪污罪证,就这都不放过,都什么人啊。

当然,这贪婪的毛病到了这会儿,倒是给他们提供方便了,毡子,衣裳全部搬光,还有十几套铺盖?也一并拿走,够不够分以后再说,有总比没有好,还有这个,明显是将官们的斗篷,居然也有十件,拿走,靴子?正合适啊,冬天山里冷着呢,拿走,粗麻布?这东西,他一个官要来干嘛?给下人做衣服的?也拿走,五六匹呢,让王大娘收拾收拾,大家都能有新衣裳了,棉花?更好啊,做棉被用,咦,居然还有马桶?军用水囊?怎么什么都往家搬,这官当得,真是绝了,全拿走。至于粮食?那更是不能少啊,能装多少拿多少。

等到所有人从后门离开,这足足六辆车已经全堆满了,不仅如此,这准备当逃奴的赵家兄弟,还从不知道那个角落又拉了一辆大车出来,也一样满满当当的,粮食直接每辆车都装了两袋,那些个独轮车堆得足足有三层高,基本都看不到路了,只能拉着走。甚至每个人身上还背着个不小背篓,里面什么铁锅,菜刀,擀面杖都有,那是最后时刻,柯老二偷偷去厨房拿的,绝对的贼不走空,至于银钱?这个倒是最少了,不过是从所谓的书房,拿了些金银裸子,散碎银子,大概还不到一百两。

他们不傻,他们以后就要住在山里了,这银子基本没处用去,还是车上的东西更加实在。

回头看看夜色中庄子,马六很是遗憾,

”咱们人手还是少了,车也不够,才七辆,要是早知道这么个情况,咱们就该让人全过来,直接搬空他,就靠着这个庄子,咱们那些个老老小小的就能足够吃到明年秋收了。“

”得了,知足吧,也就是这会儿,正好里头没几个人,不然你试试,能搬出来一二车的东西,都是咱们本事大了。“

柯老二回了一句嘴,带头拉着东西往前走,可真要说起来,他心里也不是不遗憾的,那库房里,他看到好些东西都心动了,可惜了,人手有限,只能顾着最需要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