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没有了。

杨莫却出乎意料的坚强,她再没掉过一次眼泪,哪怕是睡梦中,像是之前那些事不过是她做的一个噩梦而已。

不过半个月她就回去上课了,杨莫性子高傲,在寢室里不大爱理人,和室友相处的并不好。

她请假半个多月,回来后竟然没人问候一声,她也不在意,每在下了课就躺到床上玩手机,一句话不多说。

两人是同班,又转到同间寢室,正好可以彼此照应,苏温知道她心里还是放不在,也不敢多说,尽量多照顾她。

这天上午,全班都在操场上体育课,今天要测八百米,这是苏温的弱项,幸好及格了,她坐在一旁休息,宿舍的女孩们都围过来,递水给她。

“温温,这是奖励你的。”

室长范姝笑眯眯撕开湿纸巾,抽了张给她,苏温道了声谢,范姝指着不远处围坐在一起的男生们,压低声说:“都在看你呢,集体等着做护花使者,结果你太争气了。”

“嗯?”

苏温不解,擦了擦汗回头看她。

“我们和男生打了个赌,要是你能及格呢,他们就请我们寢室的人吃饭,要是你八百米不及格呢,我们请他们吃饭。”

“……”

苏温低头笑了笑,没说话,她不喜欢这样的互动,说白了就是变相的联谊吧。

那边杨莫跑过来,蹲坐在一旁,脸色惨白,范姝几人扫了一眼,表情淡漠,苏温忙上前去,半跪在她面前,拧开水递给她。

“莫莫,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杨莫的脸白得像纸一样,她很担心,杨莫摇头,喝了半瓶水半靠在她肩上,正要说话时突然听到背后有喧闹声。

两人同时回头,杨莫脸色一下变了,隔壁是篮球场,中间只隔了一排凉亭,方竟玦正在下场休息,怀里搂着一个女孩。

杨莫呼吸一下乱了,死死盯着他,指甲陷进掌心,她竭力忍住,脑海中那根弦崩的紧紧的,苏温拉住她的手腕。

她猛地回头,所有人都在看她,同班的、甚至别班的,学校人都知道,她怀了方竟玦的孩子,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结果被人扔进开水里,拔光了所有的毛,她成了笑话!

“莫莫,别去。”

苏温小声说道,杨莫抬手按在肚子上,手指颤抖,自从孩子没有了,那里就像被掏空了一样,怎么都填不满,却又被塞满了寒气,每天都觉得冷。

她转身想走,方竟玦的笑声突然传来,她脑袋中的那根弦砰地断了,推开苏温疾疾走上前去。

苏温被推倒在地上,范姝将她扶起来,好心提醒她:“温温,你别管她了,她性子厉害着呢,才不会让自己吃亏。”

苏温追上去,那边却已经打起来了,杨莫将一个女孩按在身下,拽着她的头发抓打,尖叫声,怒骂声像沸腾的水一样。

方竟玦脸色铁青,伸手拽杨莫,杨莫疯了一样,骑在女孩身上对着她的脸抓去,女孩满脸血痕,凄厉尖叫。

“杨莫!”

方竟玦怒叫出声,拽起杨莫狠狠推到一旁,忙将女孩拽起,女孩半边衣服都被扯开,露出半个胸脯,偎在他怀里呜呜地哭。

“莫莫!”

苏温跑过去拽她,方竟玦怒极,几步上前挥开她,拽着杨莫狠狠一巴掌搧过去,杨莫翻倒在地上,脸色发白,伸手捂住肚子,额头全是汗。

苏温摔在水泥地面上,掌心擦着地面,丝丝地疼,方竟玦愣了一下,上前想扶她起来,温温推开他,扶起杨莫。

“温温……”

杨莫哀哀叫着,半靠着她起身,脸色白得吓人,她刚躺下的地方,染着一小片血渍,方竟玦脸色微微变了变。

他迟疑了片刻,上前一步抱起杨莫,回头对苏温说道:“我开车来的,先送到她医院去。”

市中一区医院——

方竟玦靠在走廊上抽烟,眉头紧拧,苏温打开门走出来,淡淡地说:“她睡着了,你回去吧。”

“她没事吧?”

方竟玦吸了口烟,烟雾散开,模糊了他的脸,平日里骄傲自负的人,竟也现出几分颓废来,苏温扫了他一眼。

“没事,休息就好。”

苏温不大想和他说话,转身就要走,方竟玦突然拽住她,食指一下按在她的掌心,正按在她的伤口上,她疼得嘶嘶抽气。

“陪我聊聊吧。”

方竟玦拽她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下,苏温低着头不说话,方竟玦也没逼着她开口,重新燃了支烟,吸了半根才开口。

“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这种人?”

苏温没说话,神情却已经清楚明白地揭示了答案,方竟玦靠在椅背上,轻声说:“当初我和杨莫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说好了,彼此不干涉,是她破坏了游戏规则。”

“可是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你就知道她喜欢你,一个喜欢你的人怎么会把感情游戏,你既然给不了别人希望就不应该开始,方竟玦,不要为你的自私找借口。”

“我本来就自私,我又没说过自己是好人。”

方竟玦脸色发冷,捏着烟盯着对面的墙看。

“那你现在问我这话是什么意思?自私是优点吗?很值得骄傲吗?践踏别人,每天不停地换女朋友,那你还上什么学?每天回家交女朋友好了,在学校折腾什么?惹人厌烦。”

不是心疼杨莫,苏温根本不会说这些话,她只说了这些就没再说下去,她跟他不熟,没义务去规劝他浪子回头。

方竟玦掐了烟,似被刺中了心底的痛一样,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低声说:“是啊,我这样不学无术的人,怎么会有人真心喜欢,只能拿钱来买爱了。”

“方竟玦,你陪陪莫莫吧,就算分手,也不要弄的那么绝情,让人不耻。”

苏温说的认真,方竟玦恍惚了一下,竟然真的点头答应了,苏温看他进了病房,屋里很快传来杨莫的哭声。

她想,要是两人因此和好就好了,杨莫是真的喜欢方竟玦,她坐在椅子上等,半个小时后,方竟玦还没出来,走廊里走来一个女孩。

不过160高的个头,长得纤小可爱,像个娃娃一样,她站在病房门口,迟疑着似乎想进去,苏温忙迎上去。

“你找谁?”

“我找竟玦,他在吗?”

女孩小声开口,未语脸先红了,是个比她簹容易害羞的女孩,苏温推开门,杨莫见到女孩脸都变了,十指紧紧抓着被单。

“芙儿。”

方竟玦脸色瞬间柔和下来,上前握住周芙的手,满眼的爱怜,苏温一下明白了,不忍地看向杨莫。

杨莫眼泪掉落,哭着看方竟玦,方竟玦搂着周芙的腰脸上带笑,回头看杨莫,笑容退去,他叹了口气,低声说:“莫莫,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和你分手了吧?我和芙儿的误会解除了,我一直爱的都是她,你早就知道的。”

杨莫死死咬着嘴唇,苏温上前推开二人,冷冷地说:“行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以走了。”

杨莫刚流产,又住进了医院,他们竟然这样高调地在医院秀恩爱,这样的品性实在让她不敢恭维,只觉得鄙夷。

周芙看向苏温,不安地拽拽方竟玦的衣袖,娇俏胆怯,方竟玦拧了下眉,对她笑了笑,搂着他离开。

杨莫盯着自己的手看,很久都没说话,苏温刚要安慰她,她却蓦然哭出声来,抬起手捂住脸压在被子上,哭得撕心裂肺。

杨莫住院,却不肯让家里人知道,苏温只能在医院守着她,医院的晚上冰冷阴寒,走廊的灯被闭了一半,又添了几分昏沉。

苏温坐在座椅上听电话,李东商的电话准时打来,她神情有些恍惚,漫不经心地听他说着,心底像被压着一块石头一样,沉重压抑。

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她对爱情有一种推拒的畏缩感,从小到大,她见过太多次杜宛和苏文争吵的场面,她没有感受到过夫妻间该有的甜蜜,所以对婚姻恐怖排斥。

是他挤进她的生活,强行带着她向前走,到底不是自己熟悉的路,她步步小心,走得很不安,现在坐在医院的走廊上,那份不安更加明显。

“温温,你怎么了?”

李东商感觉到她的异样,在电话那头柔声发问,苏温回过神来,笑了笑,轻声说:“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

李东商沉默了一下,叹息着说:“温温,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苏温不能拒绝这样的温柔,她总觉得李东商的爱比她的深重,她觉得亏欠他,所以步步退让。

她说了杨莫的事,没有隐瞒,方竟玦的作为让她生了退意,方竟玦当初是喜欢杨莫的,可是没有喜欢是天长地久的,到了不喜欢的那一天,翻脸无情也不过是瞬间的事。

她已经陷进去了,怕他也会有一天不喜欢她,怕有一天会像杨莫一样拔不出来,也会经历这样的悲伤痛苦。

爱情不像结婚证,带着钢章,被法律承认保护,它不过是种感情,感情是善变的,像方竟玦,像苏文和杜宛,要怎么让她确信,她与他是例外……

“温温,你又胡思乱想了。”

李东商叹息一声,苏温笑笑,忙移开话题。

他在遥远的异国给她打电话,她却还让他担心,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任性了,似乎在消耗他的疼爱,无病□□样。

李东商那头似乎也很忙,只与她说了几句就挂了。

遥远的n国——

他拇指摩挲着手机,眉头微微蹙起,目光习惯性地落在桌上的照片上,他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她脸色泛红,笑得羞涩又开心。

他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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