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闷骚(1/1)

我心里醒过神来。

关于朵拉这趟突如其来的旅程,起初在心底里,我并不信蒋女士所说的那些缘由,只是因为事出突然,外加上蒋女士将朵拉的情况描绘得有声有色,我也就没有考虑太多,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后来,蒋女士又几乎毫无预警地和我提及相亲的一干事,我也一时大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实际上,我并不是全然没有怀疑过这一次的旅程设计,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实在是过于巧合了。在某一程度上,朵拉这次的赴美倒成了其次,其中的深意,以我的揣测来说,只怕是为了我妈别有目的的战略方针,作出前期的铺垫。

然而,我大大地错估了蒋女士“别有目的”的程度,以为这充其量不过是她亲自赴美前的一种试探,完全没有将霍衔联系到蒋女士这次的谋划里来。

因为涉及甚广,这场事情不可能只有我妈参与计划,纵观霍衔今天的“出色”表现,我心下估量,恐怕,他也难跑是知情人之一了。

只是,另一方面,我又十分想不明白,这样的一番安排,怎么却能够通过朵拉妈的首肯,毕竟,在蒋女士的言词设计中,她可是充当了直接介绍人的角色。

而且……苏阿姨不是一直对我印象不佳吗?

我咬了咬牙,无论现状有多么荒谬滑稽,我可不能在霍衔面前露了怯,自己答应的事,跪着也要把它解决好喽!

想到这,我略定了定心,看向霍衔。

不管如何,哪怕硬要粉饰太平,我都得让蒋女士通过霍衔相信,这几年我在美国,过得真的是不错,所以,暂时不可能有回国相亲的打算和想法。

“霍总,我看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刚才您这玩笑,可开得有些大呀!”我语气嘲弄,也不知客气,“无论国内那边和您是怎么说,又说了些什么,哪怕是……明里暗里地介绍我俩认识。”

我语气郑重道:“先讲好,我是不知情的,家母一直嚷嚷着要给我介绍朋友认识,她是说顺了嘴,你也知道这长辈嘛,我惯当她是开开玩笑,不过只说说而已,否则,我也不至于连这位朋友姓甚名谁都一概不知,措手不及,让霍总今次看了笑话去。”

霍衔一边听,一边将手机原路收了回去。屏幕暗了,照片上的笑容不现,霍衔却也不动声色。

“虽然我不清楚我从前的照片,怎么就会落到您霍总的手里,但今天,确实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无论于任何意义或者方式上来说。”

我缓了缓,趁热打铁,自然也知为霍衔铺设好台阶,指望他借坡下驴。

“像霍总这么聪明的人,想毕这点,也一早便察觉到了。我的意思很清楚,有些东西,事前,我看还真是需要说清道明的,丑话我也不怕说。”我顿了顿。

对我的言词,霍衔似并不见难堪,惊讶,无措等任何情绪,只颔首伸手随意地拨弄起袖口的饰扣来,神情惬意不变,只是目光微微压着,也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无妨,时小姐有话可以直说。”

“霍总既然这么明理,那我再扭捏也不大好了,不如就说句实话吧,霍总您女友这等的头衔,我时桑没那多大的头,同样也顶不起这硕大的帽子,实在是没这脸。我看,霍总还是赶紧将事情原原本本,给这两位说个明白,我是不想白瞎了他人的一段异国缘分,多伤阴骘。”

话落,我收敛了面上表情。心下思量,这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霍衔那边,也不大可能还体味不出整遭事的前情。

霍衔和朵拉赴美的内情,我事先的确半点不知。否则,也不至于……

我心里又顾忌,以霍衔的立场,要是知道我对蒋女士的一番安排均不知情,如今反应过来,又是这么直白地推拒,一点情面都不留,也不知他会是个什么心思和态度。

蒋女士的这一步险棋,亦是一剂猛药,这到底的药效却是南辕北辙的,个中结果难测,完全要看服药的本人是不是照单全收。

不过想来,霍衔的确有这个资本,或说这个药效罢,年轻有为,长相英俊,既不是呆板无趣的老好人,又不是毫无城府,只知油腔滑调的毛头小子。三十上下的年纪,不,看上去更年轻些,若是讲风度翩翩,却也并不是恭维的话。

但是,瞧着他的脾气,我又不禁不怀好意地忖度出一个形容词,心下觉得合适异常,就差忍不住要拍手鼓掌了。

霍衔这人,闷骚,却又是风格清奇至极的闷骚。

我刚这么想着,几乎立刻便要笑出声来,于是又赶紧紧绷了一张脸,装作没事,心里却暗自回味了一番,自己觉得妙极。

总而言之,霍衔,霍家这位鼎鼎大名的霍堂哥,对女人来说,完全不是作为“善茬”的存在。

先前,他对波浪卷拉丁妹的态度微妙至此,便可见一斑了,方才能出手相助,言语殷勤,可转眼间,又是另一个态度,其实倒也不失客套或说是虚伪的礼节,只是不觉之间,便十分可亲地与你划清了界限。

霍衔这样的奇妙态度,却也不是暧昧,不见得是真要勾搭,说到底,他这种,也是不用的,随随便便手指头一勾,怕就是能勾上一串绕在指尖。

这要是没个几斤几两,或者初尝情滋味的女孩,才不知要被霍衔如此的人物,给怎样勾去了魂。

老话儿,食色性也,这是自然规律,违背不得。

像霍衔一般金字塔顶端的,脑袋里怕也是清楚得很,嘴上的越是随意,可情网多大一窟窿,越是网不住他。是是非非,情理利害,霍衔这类世家生意人早就考虑了个周全。

我不禁嗤笑,怪不得,不爱接我的电话呢,我心里已然明白了过来,霍衔倒不至于真看上了我,勉强与我见上一面,只不过因我是时家的女儿,于他,或许还是个负担。

面子上还是要应付起来的,让我心里先自个儿腻味着,总比他先声夺人婉拒我,要来得省事好看。

这样的介绍,弄不好他早就经历得多了,总结出自己的方式方法来,要是我是高冷矜持女,他就冷待,浆糊黏人女,他便大可以和那半路杀出的异国美人喝杯咖啡,降降我的火。

只是他大抵怎么也没预料到,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个毫不知情的路人,甚至都没有这个意愿与他相亲的,这么一位。

难怪难怪,我说霍衔前期和后期的画风,怎么就差那么多。不过霍衔这人也真逗,知道我对他没什么意思,却反而蹬鼻子上脸了。

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斯德哥尔摩无法自拔症吗?

“霍总,”想到这,我愣是没管住自己插了句嘴,纯逗趣,“不如您赶紧解释一下,解释完了,没准,我们还能做个朋友。”

拉丁姐妹花显然完全没听懂我那一段长篇大论的中国话,满脸的憋屈。我看了看霍衔,非常愉快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料霍衔却根本不是一位优秀的翻译,他随即转头和对面的两位异国女孩,用尽量简单的英语攀谈起来,以免俩人听不懂而无法沟通。

霍衔的西语应当是不错的,至少要比两位美女蹩脚的英文好得许多,可他居然坚持用英语来表达意思。我听完了他的话,才顿时觉得,这完全就是为了气死我而作考虑的。

“抱歉,我们两个交往的时间并不长,所以……”霍衔有意含笑看了我一眼,秀给对方看,又道,“正在磨合中。”

我去,什么!

我被气得脑袋一卡壳,十分想就此痛骂霍衔一遭,可我斜眼看见正窜头崩溃的朵拉,忽然便心生了不忍。

于是,我决定亲自来解释一下,我和霍衔的关系纯粹,只是家长介绍下尚未成型的相亲对象,更何况我这边根本不知情,介绍成功的概率基本为零。

等一下,相亲这么有中国特色的词儿,用英文怎么说来着?

我的大脑正飞速运转着,不然是?还是rview?

这……适应美国国情的……约炮关系我倒是能马上说出口……

我的大脑短着路,拉丁美眉却似被霍衔营造出的伪甜蜜气氛打动了,又看着我一脸扭曲,一时倒像是真轻信了霍衔的说法,以为是我看见有美女向霍衔搭讪,表面别扭内里吃醋呢!

那女孩看看霍衔,又看看我,虽然无奈,但脸上也渐渐露出了释然的表情,并苦着脸硬朝着霍衔和我两个笑了笑,最终为保颜面,异常大方地说了句,“那好吧,祝福你们!”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霍衔,心里想着什么鬼想了一万遍,恨不得跪下紧抱住那姑娘的大腿,诉尽事情始末。

可就在我狠瞪霍衔空余的这么一会儿,两位佳人或觉得,刚才的一场搭讪无疾而终稍显丧气,于是预先抢白。

“goodbye,lovers!”

边说着两人便互挽着手,又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知趣离开。

“wait!”

这到底什么情况!

拉丁姐妹花,你俩三观能不能不这么正,刚才我还误会你俩的工作性质呢,敢情你俩就是来猎个艳的,可是猎个艳你来什么咖啡店!不不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你俩猎艳归猎艳,敢不敢更*主动些,有本事,三了我呀!哦不,是四了我呀!难得霍衔这么一块好肉就搁你面前,你俩就这么随意嗅了嗅,我去,走啦!做人这么草率你爸妈可知道

我就差大喊大叫上前拉人了,却被人从身后猛一带肘关节,牢牢缚在了原地。

转过头,我看着霍衔依旧一脸的绅士表情,手上却做着完全相反的事情,即刻愣在了原地,顿时倍感孤立无援。

我一翻死鱼眼,都快要被这厮感动了。

“霍衔你这是……你放开我!”

霍衔应声放开了我的胳膊,语气平静,只道:“别追了。”

“为什么不追!”我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心,态度生硬。

“人已经走远了。”

“……十秒钟而已,谢谢。”

“没必要,时桑。”

“……那是你,谢谢。”

“刚才只是一番玩笑,希望时小姐不要太介意。”

我气得岔气,怒道:“青天白日就你霍衔会开玩笑,玩笑开过了头,还非得让人笑脸相迎你那破玩笑是吧!”

霍衔一摊手,居然答:“时桑,你就算现在追上去也没用,别忘了刚才的两位,她们与你只不过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霍衔微一顿,又道:“熟人面前我有数,是不会开这种玩笑的。”

我不禁怒道:“几分钟以前,我和你霍衔也不只过是陌生人,话说,您大名鼎鼎的霍总,在陌生人面前都这么厚脸皮的吗?”

“没关系,我们现在熟了。”

“……”

“时小姐,还需要我自我介绍一下吗?”

“……”

“我叫霍衔,s市人,家里……”

“够了!”我焦头烂额,实在是到了无话可说,无槽可吐的地步,只道:“霍衔,难怪莫琪琪对你青眼有加,你还真是与!众!不!同!”

“是么,帮我谢谢她。”

我白他一眼,“你知道莫琪琪谁吗你,还谢谢!”

霍衔表情怡然,“你是说,袁家独子袁飞的女友?”

这回,轮到我一怔,不禁有些懵。心暗道,怎么回事,难道袁飞私下已经和霍衔接触过了?

那莫琪琪怎么不知道,还想要通过我引荐两人认识?

正当我暗自犹疑时,彼时,咖啡屋的深处,忽然传来了”嗤啦”一声响,是金属椅子脚在地面上拖行,产生的的刺耳擦碰声。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我神经一跳,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刚刚与霍衔的一番对峙原就就被无情压制,心里正不痛快呢,嗓子眼也直冒着火,这突然来的一下,更是令我火冲了头。

一时间,倒十分想看看是哪个没有公德心的损人,要往我架好的机关枪眼上撞。

我一侧脸,看到那人,猛地一愣,发觉那人竟是方才一直对我过分关注的,灰黄色鸭舌帽子男。

霍衔看我神情不对,问道:“怎么?”又朝那陌生男子的方向眯眼看了看。

“没事。”

我佯装淡定,不想在他面前露怯,更不想和霍衔明说,只能黑着脸。

“真没事?”霍衔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