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那么怕万岁爷?可是……我觉得他也不算太凶啊,”美芽有点儿迟疑道,“可为什么他从前对你又会那般狠心、甚至都不顾你的名节生死呢?我之前一直觉得他必定是个心毒手辣看着就渗人的主儿,可是今儿得见,却和我之前设想的全然不同,实在差太多了。”

钟明巍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朝前走。

“明巍,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美芽追上去,有些忐忑地问钟明巍。

“没有,我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钟明巍淡淡地笑了,“这世上应在再也找不到一对这样的父子了,从前儿子一门心思想讨父亲欢心,可是父亲却一门心思憋着要置儿子于死地,后来,父子重逢,倒是能和和气气地说上话了,不知道的人,甚至还会觉得他们这是父慈子孝,你说奇怪不奇怪?”

美芽看着钟明巍脸上淡淡的笑意,心里难受得厉害,当下小声道:“可是不管怎么样,他从前的的确确是要置你于死地啊,你也险些因此丧命,现在瞧着他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我心里就特别堵得慌。”

“是啊,发生过的事,我不会忘,”钟明巍缓声道,“就算是有朝一日我想忘记了,我的身子还是会逼着我,让我终生铭记。”

美芽低头看着钟明巍微微跛着的那条腿,一边轻声道:“切肤之痛,的确应该铭记,不过明巍,你要铭记的,可不仅仅只有这些。”

“是啊,还有好些呢,”钟明巍抿着唇笑,“春夏的茉莉花,清凉宜人,秋冬的大麦茶,暖心暖肺,我都记着呢。”

“你知道就好。”美芽也跟着笑了。

……

荣亲王府。

“你说什么?父皇竟然让废太子回京了?”钟明峥蓦地拍案而起,瞪着眼看着一脸沉重的凌世安,“竟然还是让马志明亲自去接废太子回京的?”

“是,属下也是今儿才得到的消息,是有人眼睁睁地看着废太子进了宫,这才知道废太子如今人在京师的,”凌世安皱着眉看向钟明峥,“王爷,按说太后薨,废太子作为皇长子回京奔丧,也是理所应当,到底他现在的身份是从一品安郡王,倒不再是什么罪臣庶人,所以万岁爷大可以让他正大光明地回京也就是了,怎么偏偏却要偷偷摸摸地让废太子夫妇进京?而且还让马志明亲自去接人?属下怎么就都想不明白。”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无非是父皇担心朝臣们不乐意罢了,废太子如今虽然已经是郡王身份,可到底却是进过宗人府的,更是大周史上头一个被贬为庶人的皇子,他这样的身份经历,自是不配再回京,更是不配给太后奔丧的,所以父皇这是要先斩后奏了,不管怎么说,安郡王如今人就在京师了,那起子一根筋儿的朝臣再怎么唧唧歪歪,又能怎么样?”钟明峥冷笑道,顿了顿,一边又道,“而且,父皇怕是心里还存着另一份小心,他这是担心本王和惠郡王错了主意,怕咱们对废太子起杀心呢,所以从京师道宁古塔,这一来一去小三个月的,竟是瞒了个滴水不漏,如今废太子夫妇人到了京师,难不成咱们要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公然行刺吗?”

凌世安不禁感慨:“万岁爷倒是为废太子想得周全,既如此,当初又何必对废太子痛下杀手、差点要了废太子一条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