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蠢,也没有你蠢,”廖崇武柔声道,一边伸手抚了抚钟明峨凌乱湿润的发,顿了顿,然后轻声问,“明峨,为了我……值得吗?”

这话一出,钟明峨就愣住了,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散,他看着廖崇武那一张难掩心疼的脸,还没开口,眼泪就沿着眼角默默涌了出来。

“值得,”钟明峨声音有点儿哑却带着异乎寻常的坚定,“廖崇武,我想通了,你比那块金疙瘩重要得多。”

下一秒,廖崇武一把把他拥进了怀里,从来最是刚毅要强的男人,这时候却泪流满面,他嘴唇颤抖得厉害,明明有千言万语相对钟明峨说,可是这时候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除了这么紧紧地拥着钟明峨,用尽全身力气。

钟明峨也同样死死地抱着他,听着耳畔传来男人压抑哽咽的声音,他的眼泪就没有断过,透过眼前模糊的一片,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一日在御书房——

“明峨,朕知道你和其他的皇子不一样,你心里干净着呢,所以朕一直待你和其他皇子不同,即便如今你铸成大错,朕还是不忍苛责于你,朕甚至到现在还属意你来做太子。”

“儿臣不配!儿臣不配!”

“是,你的确不配,一想到你身上流着崔氏一门的骨血,朕就厌恶得很,可是朕还是觉得你比明峥更适合做这个太子,到底明峥性子不稳,又乖张暴戾,实在不是做帝王的料,可是你又少了一点儿帝王必备的狠心,所以明峨,只要你亲手杀了崔佑安,朕就封你做太子。”

……

那一刻,他的心不是没有动摇过,只要他稍微狠下心,只要他答应钟之衡的开出的条件,那至尊之位就是他的,这么多年来,他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不就是为了得到那个至尊之位吗?母妃为了他殚精竭虑、提心吊胆不也是盼着这一天吗?还有崔氏一门和邹氏一门,他们也都在等着这一刻,所以只要他稍稍狠下心,只要他愿意听钟之衡的话,那么……他就能够君临天下。

可是,为什么他就是狠不下这幅心肠呢?钟之衡说他是对崔氏一门割舍不断,可是只有他知道,并不是这样的,崔氏一门固然是母族外戚,是一直支持他的后盾,但是若为了登顶九五,牺牲一个崔氏一门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呢?

他是不愿再等下去了,他不知道这个太子他要做到什么时候,他都长出白发了,他不知道等自己终于权掌天下的时候,都衰老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廖崇武又是怎么样的一番模样,更加不知道在这么些年的等待和无望的蹉跎消耗下,廖崇武对他的心是否依旧如初。

钟明峨很害怕,害怕廖崇武会终有一日等不下去了,那到时候他要怎么办?是把强行留住廖崇武的肉身,还是放他离去?

他不敢想,真的不敢,廖崇武去皇陵才只有短短的一年,他感觉已经煎熬了大半辈子了,他真的不敢想象这样煎煎熬又提心吊胆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所以,他什么都不要了,他只要和廖崇武朝夕相处,不教一刻分离,趁着他们都还年轻,他不要后悔,更不要坐在冷冰冰的龙椅上后悔!

他要廖崇武!他只要廖崇武!

所以,那块他从前最渴望的金疙瘩,他也不稀罕了。

什么都不能和廖崇武比,即便是万里山河都比不上这个男人的舒眉展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