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多数政府班子成员，对燕城石化落地，持赞同态度。廖逸飞孤掌难鸣，只能拿到常委会上讨论。

以往的经验来看，其实引进一家大型国企，在秦唐建立工厂，无论对就业和下游企业带动都是好事，但燕城石化是个个例，廖逸飞不能不深思熟虑。

常委会上讨论的结果，让廖逸飞非常失望，绝大部分常委还是更看重招商结果，根本不考虑以后发生污染的潜在可能。

华夏国的流官制，体现在这点有些不好，只管今日风/流快活，不管明天洪水滔天。今天拿到了政绩，我高升，不管后来人怎么去收拾烂摊子。

廖逸飞的反对声，没有在常委会上惊起任何波澜，就被一片赞成声淹没掉。可想而知，同志们对燕城石化的落地，是多么的渴求和期待。

“算了，自己已经尽力就行，想改变绝大多数的意志和看法，难比登天。不是有人说过嘛，世界上最难的两件事就是，把别人的钱装进自己口袋和把自己的思想装入别人脑袋。”廖逸飞无奈想到。

这边燕城石化的事情刚刚敲定，秦唐又迎来了一位重量级客人，正是天浩老总，毛小君。

毛总在几年前还名不见经传，只是短短的七八年时间，已经成了响彻冀中的重量级房地产开发商，甚至在省政府都是挂了号的贵客。

毛小君，女，43岁，籍贯冀中，其一手创立的天浩集团，主要涉及房地产开发和高速公路工程等领域。

已过不惑之年的毛小君，长相普通，但据传其手段极为高端。她在冀中省结交权贵，为自己招揽生意，并舍得投入，有豪掷百万买一份批文的传奇故事。

毛小君此次前来目的，不言自明。

陶金元的关系，在省城几乎畅通无阻，但是在下级地市，还不知道是否有这么大的影响力。顺便也好考察一下市场，为大举进军秦唐市场打前站。

王睿已经通知廖逸飞，毛小君会过来拜见。

廖逸飞好整以暇的坐在办公室，推掉所有要来汇报工作的人。

李凌霄也同样想见见这位传奇女商人。在前世，陶金元被中央调查，就是与毛小君被批捕有直接关联，想来两人关系一定很复杂。

……

等真正见到本尊，李凌霄大失所望。

一位副省级高官，省高检检察长，看中的女人居然是这个样子，李凌霄非常怀疑陶金元的眼光和品位。

毛小君独自一人前来，没有带秘书。一套裁剪合体的香奈儿套装，配一双古驰的女士高跟鞋，装扮虽然雍容，但长相的确对不起观众。

40多岁的女人，大多数都已经早早结婚生子，可毛小君却至今未婚，也未听说有过孩子。可这位大姐的身材和外貌，完全不像是单身女子，倒像极了农村大婶。

别人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可即便你用最华美的服饰和最高档的化妆品，还是掩饰不住身上的那股庸脂俗粉的味道。

李凌霄引着毛小君走进内间，奉上茶水，退了出去。

毛小君也不客气，主动跟廖逸飞握手，“廖市长，冒昧前来拜访，打扰您办公，见谅。”外表虽然普通的毛小君，礼数却很齐全。不过，举手投足的优雅，还是弥补了外貌的不足。

廖逸飞场面话张口就来，“毛总说得哪里话来，秦唐笑迎八方客，只要是对秦唐投资有意向的往来客商，都是我廖逸飞的贵客。”廖逸飞见多识广，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过接触，和毛小君之间寒暄自如。

毛小君捂嘴轻笑，继而道：“廖市长真会说话，相信秦唐在廖市长的带领下，经济一定会再创佳绩。”

吹捧？廖逸飞可不吃这一套，这么直白的拍马屁，难道就想换到批文，太小瞧自己了吧。

“不敢这么说，秦唐有苏书记和白市长坐镇，我廖逸飞还不敢自专。毛总能来秦唐，肯定是看中秦唐的投资环境。您别怪我坦白，商人重利，赔本的买卖没人会干，您说是吧，毛总？”

一个叱咤津冀商场的女强人，和一位经验老到的官场精英，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呢？

笑过，客套过，毛小君忽然抛出难题：“呵呵，廖市长说的是。不知我们浩天的那份土地购买申请，在您这能不能得到通过呢？”

够直接，够坦白，一个平头百姓，居然和厅级高官直面叫板，她毛小君凭什么？

廖逸飞紧皱眉头，幽幽说道：“毛总，这个事情很复杂，我们还需要常务会议研究研究哇。”廖逸飞迂回侧击，让毛小君碰了一个软钉子。

“那好，希望您和其他领导能做出正确选择，我就不打扰廖市长的宝贵时间，告辞。”

前前后后交谈不足十分钟，试探的意味很浓，相信廖逸飞的答复，并没有让她如愿。

毛小君走后，李凌霄踏进內间。廖逸飞正凝视着桌上的文件，浩天的出价，已经超出自己心理预期，但是廖逸飞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自从到了秦唐，遇到的人和事，光看表面永远是一团和气，可深藏在内心的邪恶，最不被容易发觉。

幸好还有李凌霄能时不时的提醒自己，这小子年纪轻轻，不知道怎么就懂这么多东西，要说在大学学的吧，不可能。可要说是在到了秦唐之后做的功课，可这未免也太全面，难道这小子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廖逸飞渐渐对李凌霄产生了怀疑。

李凌霄撤掉毛小君的茶杯，低声问道：“领导，您怎么答复的毛小君？”

理论上讲，下属如此直白的问询领导，已经算是逾越。可李凌霄不在乎，好像廖逸飞也没有将他的态度放在心上。

“我说再研究研究，现在不知道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能轻易答应啊。”廖逸飞忧心忡忡的样子，让李凌霄回想起前世，自己被HR叫去谈话时的情景。

事情其实明摆着，只是廖逸飞当局者迷，李凌霄不禁提醒道：“领导，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她即便拿到了地，也不会开工。”

李凌霄对后世囤地手段，了解的很清楚。有些地产商说要盖高尔夫球场，可批地多年始终未见开工，到后来转手直接把地卖给其他开发商，赚取大笔溢价，手段简单而实用。

廖逸飞剑眉斜挑，迷惑不解问道：“哦，何以见得？”廖逸飞不相信李凌霄的猜测，地产商拿地不开发，她要搞什么？

李凌霄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领导，不知道90年代琼海房产泡沫，您了解多少？”李凌霄没有直接回答廖逸飞的疑问，而是用琼海地产泡沫案例，引起他的共鸣。

“你是说……，我知道了，想玩这种手段，也要看我廖逸飞答应不答应。”瞬间明白过来的廖逸飞，决定把地批给天浩。

“只怕到时候让你上山容易，下山难。”廖逸飞目露凶光，好像嗜血的豺狼。

……

毛小君回到宾馆，大光其火。

“没想到秦唐的干部，居然这么不识抬举，难道自己的名声在冀中还不够响亮？一个小小的副市长都敢拿自己不当回事，看来有必要和老陶商量下。”

“喂，老陶，我现在在秦唐。那个廖逸飞太不给面子，我的买地申请他压着不批，你不知道，多等一个月就要多花多少冤枉钱。”毛小君一个半老徐娘，在电话里极尽撒娇、卖弄之能事，如果李凌霄在旁，非得吐出来不可。

电话那头声音沙哑，语速缓慢，但坚定的语气不容人质疑：“你说你在药城好好的，跑到秦唐去干吗，你现在手里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至于那么拼吗？”

毛小君恼怒道：“你少说风凉话，我赚的那点钱还不够你潇洒的。我不管，秦唐这块地我要定了，你得帮我出面搞定。”

女人就是女人，自己想要的东西千方百计也要得到，陶金元拿着电话心里却已经破口大骂。

骂归骂，事情还是得办，老陶拗不过她，只得答应道：“好好好，回头我给秦唐方面打个招呼，你没事就别在那耗着了，别人不卖你面子，你还在哪干等干吗，回来再说吧。”

再不高兴，再不情愿也是自己女人，老陶无计可施，只能答应会跟廖逸飞打招呼。

按理说，一个是政法系统的领导，一个是政府部门副市长，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不会有什么交集，可毛小君的出现打破了局面。

陶金元颇为头疼，非但跟廖逸飞不熟，甚至还因为田双棋和王百胜的关系，看他不顺眼。虽然级别比他高，但是两人工作上实在没有交集，这可烦死了陶检察长。

有时候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黔驴技穷的陶检察长决定，到秦唐检查政法和检察院工作，顺便跟政府的当家人们座谈一下。

陶金元是副部级高官，按理说，到秦唐视察，需要一两位常委成员去迎接。可检察院办公室工作人员提前已经通知，不要搞迎来送往那一套，断绝了同志们结交老陶的心思。

老陶唯独点名几位同志一起参加座谈，分别是秦唐常务副市长廖逸飞、公安分局局长赵宝军和人民检察院院长胡九高。

赵宝军和胡九高参加应是题中之义，可廖逸飞都要参加让人不解其意，什么时候政府事务都需要检察院指导了？

上面没说，下面也不敢问。反正领导永远都是高瞻远瞩，高屋建瓴的，与其多事问这问那，不如做好本职工作。

……

三天后，陶金元在冀中省检察院办公室主任的陪同下，莅临秦唐指导工作，参与迎接众人，齐齐到高速口迎候大驾。

37岁的廖逸飞和40岁的赵宝军风采不凡，并肩而立。胡九高虽然也站在前排，但是已过知天命之年的老胡，跟年轻的同志一比，气势顿时弱了几分。

省检察院的车辆一字排开，一行三辆车下了高速，看到迎接的众人，陶金元心里还是感到一阵满足。老陶摇下车窗，对带头的三人道：“都说不要搞这一套，你看你们劳师动众的，让老百姓怎么想？”

“都是同志们太热情，早就期盼着陶检察长，莅临秦唐指导工作，众意拳拳。”胡九高漂亮话张口就来，廖逸飞和赵宝军站在一旁笑脸相陪。

陶金元笑着点点头，道：“同志们都上车吧，先去秦唐检察院看看。”说完，摇上车窗，司机发动汽车，大奥迪带头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