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霄猜测了多种孔展工的反应，唯独没料到他会这么问。

不过素有急智的李凌霄岂会被孔展工一句话问倒？

“孔省长，您知道我曾经是廖市长的秘书。这不廖市长和我都在京城，他没带秘书在身边嘛。而且廖市长正和熊老爷子讨论药城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给您打了电话。”

严丝合缝、滴水不漏。恐怕就是孔展工和他角色互换，一时也想不出这种让人无法挑剔的借口。

至于李凌霄所言几分真、几分假，孔展工没有怀疑。因为他抓住了李凌霄话语中最关键那几个点：廖逸飞，药城，熊老爷子，京城。

赶在药城出事的当口，一部分有心人都跑到了京城，不得不说这些人的政治敏感度很高。

只是孔展工不太理解，廖逸飞现在年纪轻轻已经担任冀中省最发达地市的市长，他还有什么奢望？从地市市长一步上到省城市长虽说级别踢了半级而已，但是却难比登天。

厅官的任免还在省委常委会之内，而副省级则要由政治局讨论，中组部任命。廖逸飞应该不会如此没有常识吧。

孔展工从一开始就认定了廖逸飞是冲着药城市长的职位去的，或许他忽视了一点，对于谭青的问题虽然自己和陆为民都倾向于让他滚蛋，可是决定权却不在省里。

沉吟片刻，孔展工尽量保持语气不变，沉声道：“事有凑巧，我这会也在京城。逸飞同志要是有想法的话，明天上午来我家里说吧。”

李凌霄没想到孔展工答应的如此干脆，让下属直接去家里已经是很大的礼遇，只是李凌霄不敢太奢望明天的面谈会一切尽如自己所料。

挂断电话之后，坐在驾驶位的熊一鸣侧眼看了李凌霄一眼，不禁惶惑道：“四儿，为了小姑父这件事，既要麻烦曹部长，还要去求孔展工，你觉得值得吗？什么时候熊家做事要看这么多人的脸色了？”

熊一鸣不太理解李凌霄为了这件事兴师动众，到头来也只是个平级调动。而且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呵呵，”李凌霄淡然一笑，说了一句非常令人费解的话，“二哥，人在选择面前，有时候不能只看眼前，我做的每件事都是有深意的，以后你就会明白。”

平时神神叨叨、古古怪怪的李凌霄好像总是蒙着一层黑纱，让熊一鸣总是如雾里看花一般弄不明白。

不过既然他说有意义随他去好了，反正到头来得好的是自己家人，这就足够了。

熊一鸣车速不快，不过也不难理解，作为华夏国的政治中心，京城的车辆保有率一直保持在很高的位置。

原本没有正事的话，李凌霄还可以去看看莫海冰和她肚中的孩子，可是明天要去面见孔展工，他只好将时期延后。

回到熊家的时候，熊老爷子已经入睡。没办法，老人家早睡早起已经成了习惯，李凌霄就没敢再去打扰。

至于廖逸飞则眼巴巴的一直等在正厅，看到两人回来，直直起身来到李凌霄面前，低声问道：“怎么样？”

没人能在前程大事面前做到淡定如尘，廖逸飞亦不例外。

李凌霄满面春风答道：“市长，幸不辱命。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中央各大媒体就会连篇累牍报道四羊奶粉事故，至于捎带脚挖出药城那几位领导多少干货，我就不敢妄言了。”

廖逸飞没想到俩小子出去才一两个小时时间，居然能敲定这么重大的事。不过光有外围舆论，还不能力保自己调动成功，廖逸飞又开口问起孔展工的态度。

“事不宜迟，明天一早咱俩就去一趟药城，去拜访一下孔省长。”

把所有事想在前头是李凌霄的本事。小姑父如此后知后觉让熊一鸣都不禁暗中赞叹，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小姑父在遇到大事上还不如李凌霄沉稳、思虑周到，看来以后自己还要多向四弟学习。

“不用，孔省长现在人在京城家中。我已经电话和他约好，明天登门拜访，当然是以您去汇报工作的名义。”

得此下属，夫复何求？

廖逸飞现在特别后悔才让李凌霄在自己身边待了短短一年，就把他“下放”到地方，早知道这小子这么大本事，还不如留在自己身边听用，可惜木已成舟，廖逸飞只有独自感叹的份。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赶在熊老爷子还没起床之前，李凌霄就已经在院里锻炼了半个多小时。

熊家人纷纷起床之后，众人在客厅中吃过早点，廖逸飞便跟老爷子说了一声，带着李凌霄出门往孔展工的家中而来。

孔展工身为中委、一省之长，所住的小区不算高档，而等两人被迎进去之后，李凌霄也不禁感叹，太简朴、太低调、太不可思议。

这哪里是省部级大员的家？与一直以来的概念中高官豪宅，简直相去太远。

说句题外话，其实国家各级公务员的工资并不是很高。华夏国人口众多，自然政府部门人员也不少。如果学习新加坡那样********的话，恐怕光是从老百姓身上征的税都不够养活这帮官老爷。

书归正题。

孔展工看出李凌霄的吃惊和不解，但是孔展工的反应却是出奇的平静和怡然自得。

“小李啊，登门是客。听说你是首都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按说品味不会差到哪去，你看看我这家中装修和格调怎么样？”

抛却寒酸的两居室结构不说，孔展工这套房子的装修的确有匠心独到之处。

孔展工在省部级高官当中算是异类，他浑身上下的知识分子气息非常浓厚，就算李凌霄这种两世为人的奇葩也瞧不出他是否有作假的成份。

品评了两句孔展工家中墙上的山水画和书法，孔展工三人之间的气氛立刻变得轻松许多。不过李凌霄这次来可不是来谈古论今，他是有正事要办。

两位领导在前，都表现得比较矜持，所以话题只好由李凌霄这个小辈负责打开。

“孔省长，廖市长早就想跟你汇报工作心得，您一直忙也没抽出空所以才一拖再拖。今天时机不错，正好可以跟您好好汇报一下。”

李凌霄选择了一个蹩脚的借口，不过孔展工和廖逸飞并不介意，借口再生硬也不要紧，只要能把话题顺下去就行。

果然听完李凌霄的话，孔展工笑而表示道：“逸飞同志有想法是好的，今天咱们可以多交流交流。”

孔展工一吐口，廖逸飞便好接话。

“是的，省长，我最近有点想法想和您汇报一下。您看四羊奶粉事件现在闹得这么大，我又听说药城的同志们以前疏于管理，现在对老百姓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害，这真是不应该呀。”

私下交谈，廖逸飞谈及同事毫不忌讳，让孔展工感到他必有后话。

廖逸飞看孔展工没什么反应，便继续说道：“我和谭市长、向市长素来交往不多，也不知道他们的做事风格。不过要是按照我的风格，肯定会在一早就把四羊奶粉的事公布于众，免得造成现在的严重后果。老百姓是无辜的，我们身为我党的干部不时刻以老百姓的利益为前提，这官做得还有什么意义？”

起高调一向不是廖逸飞的长处，但是今天他却一反常态的标榜自己如何如何。孔展工再听不出他的画外之音，这省长就白做了。

清咳一声，孔展工端茶喝了一口，不无忧虑道：“逸飞同志说得没错啊，老百姓的利益是我们工作的第一要务，药城的几位同志在这件事上的确做得不太到位，我和陆书记也十分心痛啊。”

两人说来说去就是不往正根儿上靠，看得旁边的李凌霄心里直着急。不过光着急没用，面前两位一个是省长，一个是市长，哪里会在意自己的想法。

廖逸飞听出孔展工似有不接话茬儿之意，心里不禁开始打鼓。到底要不要说，该怎么说，这个问题把廖逸飞难住了。

要不怎么说两人只见还得需要李凌霄这根纽带呢。

李凌霄看出廖逸飞的窘迫，不禁开口插科打诨道：“孔省长，依您看廖市长这个人怎么样？”

当着两位大领导的面，问出这种问题，李凌霄也是让人费解。

不过孔展工倒是没有过于惊奇，而是淡淡道：“小李啊，我看你在领导面前是不是太放肆了？有你这么问问题的吗？”

李凌霄自知失言，却没有主动更正，而是得寸进尺道：“省长，您作为我们的领导评价任何一位下属都是常事，这应该不算难题吧？”

得，没吓住李凌霄，倒是把自己绕了进去，孔展工苦笑不得地看着李凌霄得意洋洋的脸，伸手指着他的鼻子笑骂道：“我看你呀，还是没被打击够，早知道当初陆书记把你调到省委我就不帮你说话了。”

孔展工突然之间抛出这个话题，让李凌霄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已经奏效。而三人接下来的话题，就开始变得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