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眉含泪摇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攥紧金翠的胳膊:“快带我离开这里……”金翠立即双臂环住大少奶奶,踉踉跄跄的往屋外去了。

砚泽注视着妻子的背影,彻底泄了气,往椅子上一跌,痛苦的捂住了脸。他就记得昨晚上寄眉把雁荟领回来了,他就和雁荟喝酒,之后要离开这里去厢房睡……再之后的事情,他一丁点印象都没有了。

难道他真改了主意,和雁荟当着妻子的面**了?

不、不可能,自己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萧赋清见侄子又是咬牙又是摇头,但却不说半句道歉的话。恨得揪过他的衣襟道:“你干的好事!普天之下找不出你这样的混账。我今早来的时候,门从里面插着,听到寄眉在屋里哭。她整整一夜都躲在桌下,听你和其他女人翻云覆雨,你、你、你……”

砚泽设想了下那种情景,寄眉孤零零的一个人躲在桌下,他和雁荟在床上翻云覆雨,不禁难过的吸了吸鼻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等寄眉冷静了,我会找她解释清楚。”

萧赋清道:“这有什么可解释的?!你就这么急不可耐?非得当着妻子的面要了其他女人?她眼盲不假,但她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明白!你以为她看不见,就当着她的面胡来?!行,我这就把她送回娘家去,你自己在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罢!”

“雁荟是寄眉领回来的,不是我自己找的……”一大声说话,头就疼的要裂开一般。

见侄子还狡辩,萧赋清气的只想再给他一巴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是无辜的,是寄眉不好?你早就跟这贱人眉来眼去的,你当我不知道?寄眉是见你整日惦记着,贤惠的帮你把人领进门,她哪点做错了?错的只有你!没有羞耻,罔顾人伦,与妾媾和于正妻面前!”

他骂的声大,吵醒了床上还睡着的雁荟。她娇吟着:“……大少爷……大少爷……”她一出声,萧赋清和砚泽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人来。

萧赋清绝望的朝砚泽摇了摇头:“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便退了出去。

砚泽气的红了眼,只觉得发生的一切皆由这贱人挑起的,揪住半醒不醒的雁荟的头发,直接把人丢下了床。那雁荟滚到地上,终于彻底醒了,就见大少爷凶神恶煞的在瞪她。她不知所措:“大少爷……”

砚泽正有怒火无处发泄,抄起枕头便砸她:“贱人,你给我闭嘴!再出声,我就杀了你!”然后咽了下口水润喉,才扯着嗓子朝外喊:“来人——来人——”

院子做事的早察觉这早上不平静,都屏气候命,听见大少爷喊人,管事娘子赶紧走进来。见地上跪着个裸女,唬的一吸气,赶紧将头垂的更低,就怕跟大少爷眼神接触,遭受无妄之灾。

“把她给我卖了,卖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雁荟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听见自己要被卖,哭嚎着抱住他的腿道:“爷,我烦什么错了?是没伺候好您么?”

砚泽一脚蹬开她:“滚!”便大步流星的往屋子外去找妻子了。

寄眉不想把事情闹大,从正屋出来,去了金翠的房里歇着。金翠睡觉打鼾,加之是大少奶奶的心腹陪嫁,自己住了一间屋子。两人进去后,闩好门。寄眉往炕上一跌,揉着腿道:“在椅子上坐了一夜,腿又酸又胀。”

金翠则揉着肩膀道:“他俩真是死沉死沉的,往床上搬可真不容易,累死我了!”

寄眉莞尔笑道:“药劲儿发作的正是时候,当时雁荟扶着少爷往屋外走,说去厢房睡,我还害怕他俩栽倒在院里,结果没想到,走到门口,双双栽倒了。”

金翠还是担心,低声道:“大少爷会不会有察觉啊?他毕竟没碰雁荟,万一他发现雁荟还是处子之身……不是穿帮了么?”

“他的错,根本不在于睡没睡其他女人,而在于不该当着我的面睡在正房的床上。”寄眉歪着头挑挑眉,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就算他发现雁荟是处子,但九叔也看到了,他俩脱光睡在床上,顶多说明有贼心但是喝的太多,没做成罢了。反正他就是错了!况且……我觉得依砚泽的性子,这会盛怒之下,已经把雁荟卖掉了,压根不会去查自己是不是真的碰过她。”

寄眉话音刚落,就听萧赋清敲着窗户道:“寄眉、寄眉,你在里面吗?”

她用帕子捂住嘴巴,闷声吩咐金翠:“去把门打开,请舅舅进来坐……”

金翠大声道:“这就开门。”不成想,刚把门打开,就见萧赋清身后还站着萧砚泽,而其萧砚泽快他九叔一步迈进屋内,顺手把金翠推了出去,然后将门闩挂上。动作一气呵成,气的萧赋清再度踹门:“你快把门打开,你要做什么?!”

“我与自己的妻子说几句话,谁也别烦我!”

萧赋清怒道:“我是她舅舅!”

“我是她丈夫,还是她表哥!”砚泽简直要疯了,嚷道:“我就和她说几句话,你们能不能别烦我?!”

萧赋清没办法,暂时退后,抱着肩膀静待事情发展。

房间内,寄眉微侧身子,显然不想跟砚泽说话。砚泽缓步走上前,坐到她身边,用一副愧疚到几乎泣泪的模样道:“你还生气呢?”

寄眉心道,他觉得她看不见,没必要装可怜博她的原谅,所以这表情应该是真的。她眼神涣散的反问:“……我不该生气么。领回来的丫头当着我的面,爬到夫妻睡的床上去了,被人知道了,我铁定会沦为笑柄……”其实她是大脚,已经是萧家女眷中的笑柄了,再惨也不会惨到哪里去了。

“怎么会笑话你,该嘲笑的是我。我不是个东西,鬼迷心窍,做出这样的事来……”砚泽道:“我已经让人把雁荟卖了……你也消消气吧。”

寄眉拿帕子拭泪,啜泣道:“我并有生气,只是觉得伤心……我想做个贤惠的好妻子,万万没想到,你视我的尊严于无物。你可以三妻四妾,妻妾成群,但你不能叫她们踩到我头上来,你说是不是?”

“是!是!”他试着想去搂她,可惜才碰到她的身子,她就含泪拒绝:“我现在不想被你碰到。”砚泽心如刀绞,长长一叹,将手乖乖缩了回来,再次认错:“昨晚上我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是有心的。我对天发誓,我从没想过侮辱你。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她默然,但一阖眼,又是两行清泪。

砚泽便赶紧去拭去她的泪,捧起她的脸心疼的道:“我说的是真话?你不信吗?怎么不说话?”

“我不想说什么,只等老天爷降雷收你。”

他几乎要哭出来:“敢情你还是不信我的话?!用不用把我心挖出来给你看?”

“你挖出来,我也看不到。”寄眉将头扭到一边,垂泪道:“人人都欺负我是瞎子,不把我放在眼里,连自己的丈夫也当着面跟丫头睡在一起。我想做个好妻子,处处一片真心的为你着想,我来癸水不方便,就把你日思夜想的丫头叫来陪你。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就能毫不怜惜的把我的真心踩在脚下……我不明白,我错在了哪里……”

“你没错,错的是我!”砚泽再度反省:“昨晚的事,是我喝多了犯浑了,叫你受了委屈。我再不敢了,我以后一定加倍对你好!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绝不说一个‘不’字。”

“……还是算了。好像我要挟你一样。你放心吧,这件丑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太太和老太太那里,我一个字都不会泄露的。”寄眉幽幽的道。

砚泽伤心欲绝,含泪恼道:“你以为我是怕你泄密,才说对你好的?!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敢做就敢当!如果不是怕你伤心,我至于跟你低三下气的认错么?说这么多,还不是怕你伤心难过?!也就是你陆寄眉,我喜欢你,如果我娶的是其他女人,我管她伤不伤心,难不过难过,*怎么着怎么着!”

“……”参照他不待见她那会的表现,这倒是真话。寄眉一方面觉得应该见好就收了,一方面又觉得可以再等等,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他瞧她目光呆滞,偶人似的静静坐着。气的直晃她:“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其他女人就是闲着无聊玩玩,我只想和你白头偕老。”

寄眉本来就只想让他对她有愧,以后好好待她,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了,准备收网:“……你喜欢我,还吼我?”

他一愣,马上放缓语气,十分温柔的道:“我不是吼你,就是想跟你解释。昨晚上的事,你伤心,我也不好受。我喜欢你,看你这么难过,我更痛苦。而且,我怕这件事伤了咱们之间的感情,叫你以后都不理我了。”

寄眉叹道:“……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砚泽听到自己‘赦免’有望,双眼放光:“你快说,别说一件就是十件也依得。”

“我生下嫡长子之前,你不许纳妾。免得又踩在我头上。”

他想都没想,马上应允:“没问题,这压根不是个事儿。”小妾本来就是个玩物,如果因为这个玩物,造成更大的损失,则得不偿失。

寄眉摸着,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也知道的,做妻子的犯不着跟小妾丫头争风吃醋,太跌份。我现在难过伤心,是因为以为你不尊重我,轻贱我……不过,你说你不是故意的,这会又跟我道歉了,我已经明白你是无心的,又怎么会生你生气呢?”

“你原谅我了?”

寄眉微微颔首。砚泽欢喜的咧嘴大笑,将妻子搂进怀中,两人紧紧相拥。获得了妻子的原谅,砚泽可以全神贯注的回想昨夜的事情,越想越觉得蹊跷:“眉儿,我听九叔说……门是紧锁的,是你锁的吗?”

“怎么可能是我,我又看不到。”

“……你说会不会是雁荟那贱人,想给你下马威,故意用药将我迷晕,让我和她睡在你我的床上?”

“药?”

“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本身就很可疑,我怀疑是被人下药了。”砚泽道:“一会回屋查查酒菜,看有没有蹊跷。”

寄眉松了一口气,药下在酒里,而药酒在他们晕倒后,早让金翠倒进了恭桶,并换上了正常的酒。她嘟囔:“你也太疑心了。”

“不不不,这件事非同小可。是雁荟那贱人做的还好,若不是她干的,我怀疑背后有人指使,跟在寺庙让马蜂蜇你的,可能是一伙人。”砚泽表情凝重:“这家里有人想害咱们。”

寄眉佯装生气的推开他:“算了,你就是不想承认你犯了错!”说罢,她气呼呼的粗喘了几下,猛地一闭眼,就倒进他怀里,晕了过去。

周氏听人说大少爷把雁荟卖了,不顾天寒地冻,风风火火的杀了进来。在院里正碰上金翠端着汤药碗出来,一问说是大少奶奶病了,腾地冒出一股火,心道准是陆寄眉装病,挟持儿子将雁荟卖掉了。于是怒气冲天的进了屋,准备兴师问罪。

砚泽见是母亲杀来了,赶紧出来把人挡在外屋,不许她进去吵妻子。周氏不是好打发的人,逼问道:“雁荟是她领回来的,怎么又不能容忍,气的病了?!装给谁看呢?”

砚泽支吾道:“不怪寄眉,是我犯了错。”

周氏哼道:“什么错?三妻四妾是错吗?”

他没办法,便捡了重点,把昨夜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周氏一听,愕然无语,半晌伸手狠狠的拧了他胳膊一下:“你干的好事,把我的老脸都丢光了!”说完,又剜了儿子一眼,迈着一双小脚拧着身走人了。

砚泽垂头丧气的回到屋内,坐在炕上,给病中的妻子顺了顺额发:“是娘来了……”他再不敢当着妻子的面说昨夜的事情有蹊跷了,之前才一提,她就气的昏倒了。现在她才好一点,可不敢再提这茬了。

“娘说什么了?”寄眉缓声问道。

“她……没说什么,就拧了我胳膊一下,估计已经淤青了。”

“疼吗?”炕烧的热乎,她躺的太热了,钻出被子,给他揉着胳膊:“拧哪儿了?我给你揉揉。”

砚泽见妻子这般善解人意,他感动极了:“不疼,你躺着吧。你还生我的气吗?”

“……”她挤出笑容:“不生了。”

于是他更加难受,不由得叹气:“……我太对不住你了……犯了错,还不承认……”

“你有心悔改就好了。”寄眉莞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没错,要牢牢抓住悔改的机会!

她抱着他的胳膊,轻声恳求道:“……砚泽,我想我娘了,想回一趟娘家,行吗?这里叫人伤心,我想过一段日子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