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

这两字,寄眉是发自内心的。以前只敢在心里想一想的话,此时也敢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她是堵着气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样的话。如果是说笑,那就是没心没肺,如果是说真的,那么更是没心没肺。

砚泽见妻子不来拽自己,知她是生气了,想了想,毕竟理亏,自个重新爬上来,假装道歉:“哎?你怎么生气了,我就是随口一说。瞧你,还真信了。”

没心没肺的! 她嘟囔:“你说的话,我哪次没信,我正经跟你商量事情,你稍尊重我些,也不至于信口胡说,扯到妓|院那儿去!”

“你怎么拔高到尊重不尊重你那儿去了!”他赔笑:“我明天找砚臣问一问,这事交给我办。不管他是不是好的,都不能叫他抱咱们的孩子。”故意沉下脸:“这句话,我是认真的。”

寄眉已没心思再做出谅解他的样子,淡淡的道:“你可千万记得这点。”然后便钻进被子,缩了缩身子,脸朝另一边睡了。

她自觉地对砚臣够好的了,嫂子对小叔子这般照顾,换到哪家也挑不出错来。如果他们‘恩将仇报’再从自己这带走孩子,未免太叫人寒心了点儿。

砚泽也满腹心事,没半点睡意,过了一会,小声对妻子道:“我知道你不容易,里里外外全要你操劳。砚臣呢……一定记得你的好。”

“我不求他记得我的好,都是亲戚,不用念我的恩。”

“……”

“他是我另一位表哥。”

砚泽暗暗撇嘴,言下之意,若是换做一般的嫂子早受不了了,幸亏还有表亲这一层亲戚关系在。他尴尬的笑了笑:“也对。”

“本来就是这个理,你若不是我表哥,我也不能死心塌地跟你过一辈子。”

“……”这话蕴含的意思太多了,砚泽在黑暗中蹙紧了眉头。

“如果我不是你表哥,你会怎么样?”他故意挑衅,虚张声势。

她含着笑,转过身来,扬手照他脸上就拍了一下:“如果你不是我的表哥,就凭你刚才说要去妓|院的那套恶心的说辞,我就给你一巴掌,然后抱孩子回娘家。”

他捂着脸,嚷道:“什么‘如果’,你这不是已经打我了么?”

“可我没抱孩子回娘家啊。”她笑眯眯的道:“所以还是‘如果’。”

“耍小聪明,没趣。”大晚上的,砚泽不和她计较了,轻哼一声,背着她睡了。

寄眉挑挑眉,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耍小聪明,你不就是跌在我这个小聪明上了么!

她畅快的睡了一晚,转天起来,见丈夫绷着脸坐在炕沿蹬靴子,回头瞄了她一眼,没吭气。寄眉这才发觉他还在生昨晚的气,便装作愧疚的从后面抱住他:“相公,你还生我的气呢?”

他挣了挣:“一边去,没心思跟你说话。”

如果真没心思说话就不会开口了。寄眉在他脸上亲了下,半撒娇的道:“好相公,咱们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别因为昨晚的事坏了和气,我跟你陪个不是,你就笑笑过去吧。要不然爹娘看到,还以为你又欺负我,跟我吵架了呢。”

砚泽道:“我欺负你,谁欺负谁?”

好吧,我欺负你。寄眉揉着他的脸颊,愧疚的道:“我再不这样了,你就别跟我生气了,要不然你也打我一下。”

跟自己的妻子,哪能真生气,砚泽瞅了她一眼,继而一手摁住她的后脑,一手扶着她的脸颊,狠狠的吻住她的唇,将昨夜的怨气都撒在这个吻上。然后抿抿嘴:“看我晚上回来收拾你。”但言语间已饱含笑意。

夫妻没有隔夜仇,寄眉赶紧穿了衣裳,叫丫鬟进来伺候着,和每天一样把砚泽送出去做事了。

砚臣的事交给丈夫处置也是没法子的事,本想替他们瞒着,奈何涉及到子嗣的大问题上,只好和盘托出了。当晚砚泽回来说:“砚臣不愿意谈,慢慢来罢。”一脸的无奈。

忙着过年的事,寄眉没心思管别家的事,既然丈夫接受了,便放心交给他了。

婆婆周氏最近又难伺候了,她见周氏把一切准备的井井有条,心里不舒坦了。偶尔阴阳怪气的道:“唉,我把你带出来了,你能独当一面了,要我这个老婆子没用了。你以后也别过来问我的意思了。”

窝囊不行,能干也不行。整一个太上皇心态,还是那种难伺候的太上皇。

于是寄眉被婆婆烦着,更没空管常雯的事了。她拐弯抹角的问过婆婆的意思,周氏眉毛一竖:“嫡出这支有香火,你还管其他几房作甚么?!你这么替人着想,叫砚泽另纳一房妾室,生子过继。你肚子爬出来的嫡子,就算某人高中也别想养着!”

周氏也有自己的考量,砚臣若真以后发达了并且没有子嗣,想要从他哥哥这房过继,丈夫肯定应允,到时候她不答应,就是忤逆丈夫。所以取折中办法,纳妾生子过继。如果陆寄眉不许纳妾,那就是媳妇的事,跟她这个做婆婆的无关。

寄眉想问婆婆的意思,结果被婆婆一脚把问题踢了回来。

她不会答应纳妾的,便笑道:“老二夫妻还年轻,我这个做嫂子的太过忧虑了。我眼下只有毅儿,怕老二媳妇肚子争气,超过我。又怕他们没子嗣,抢我的毅儿。唉,归根究底是我的错。”

周氏道:“这话还差不多,都是因为你只有毅儿一个闹的。毅儿满周岁了,会走会跑了,该寻思寻思再要一个了。”

寄眉装出羞态:“嗯……”

“毅儿多些亲弟弟妹妹陪他玩,就不至于像砚泽那样,闲得慌跟庶出得近了。唉,说起来就一肚子气。”周氏唠唠叨叨的把儿子嘀咕了一番。念叨的累了,叫寄眉下去,她则休息去了。

寄眉一出门,丫鬟就跑来告诉她:“金翠姑娘回来了——金翠姑娘回来了——”

这恐怕是最近最大的好事了。她一听,忙三步并作两步,急急的往自己的院子赶,全无平日小心迈着莲步的模样。一进门,见金翠坐在椅子上,打扮的通身气派,发髻上也有金饰戴了。迎过去笑道:“我就等你来给我拜年呢!这几天也是左盼右盼的,你可下来了。”

金翠眼睛红彤彤的:“少奶奶……”

“怎么了?刘虎欺负你了?过的不好?”

金翠一抹眼:“没,我过的很好,就是见了您,忍不住想掉眼泪。”

寄眉逗笑了:“哭什么,以后想我了,常回来就是了。这里是你的娘家。”虽然金翠刚出嫁的时候,她也哭的泪人似的。

金翠这次来,带了亲手做的虎头鞋给小少爷:“您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知带什么,我见刘四媳妇会纳一种咱们没见过的虎头鞋底,我就跟她学着做了几双。也不知小少爷穿着合不合适。”

“这么快就找到朋友了?”寄眉拿起鞋子左看右看:“能穿能穿,亏得你有心,正合适。”

“不是什么朋友,一起说说话做做活。”

“刘掌柜对你怎么样?”这是寄眉最关心的。

“……还行……哎呀,您瞅我笑什么,我们过日子没有那么多虚头巴脑的……”脸蛋泛红:“那什么,我们挺好的,您就别问了。”

“我才问一句,脸就红的跟什么似的。”寄眉笑着摆手:“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自个慢慢羞着吧。”

“对了,我刚才在后巷里看到一个人,您猜我看到谁了?”

“男的女的?”莫不是沈向尧?

“女的!是婳儿那个贱人!”

“……”寄眉都快忘了这么个人了:“她怎么了?”

“还那样呗,妖妖乔乔的,叫人看了恶心。”金翠道:“她不是配人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了?我行路急,否则非把她抓过来问问不可!”

寄眉若有所思,对一旁袖手候命的小丫鬟道:“小锦,你下去,不叫你,不用进来。”

“是。”

等屋内就剩她和金翠两人了。寄眉叹道:“我最近又爱胡思乱想了,你说婳儿会不会是大少爷招回来的?”

“好马不吃回头草!他不会吧!”

“不不,不是他。是给二少爷准备的。”寄眉道:“他早先提议找妓|女被我打了一巴掌,会不会退而求其次,找婳儿来引导砚臣成人?”这世上,她仍旧最信赖金翠,无话不谈。

“这事还用人教?!”金翠气道:“是大少爷找借口想重新找回相好的吧!”

“我找你商量,你怎么就盖棺定论了!我想叫帮我想想有没有这种可能,我又没说一定婳儿就是砚泽找回来的。”寄眉低头沉思片刻,道:“不可能,那样的话,他们不成‘婊’兄弟了。砚泽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做不出来这种事。”

作者有话要说:一周内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