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血屠悚然一惊。这下意识呢喃出来名字仿佛包含了某种隐秘东西,平时被深深掩埋心底,可它恒久存着,即使刻意忽视,也会心神动摇时刻以无法抵抗姿态悄然蔓延。

但血屠不敢深想,理智无时无刻不告诫他,想清楚后果太惨烈,会让一切都脱离掌控。

他就这样将清霄囚禁石室中,可是既不去探望,也不允许自己想起与对方有关任何事情,想要彻彻底底将对方加诸自己影响完全根除,可他甫一合眼,却再次陷入了久远梦境。

当日血屠救下名为苏映真少年后,他对这个少年产生了莫大好奇,到底是什么样人才能说出“天地之间,唯道是真”这种言论,而对方是否又真是像自己说那样,能够表里如一?

这些血屠统统好奇很,他以对方伤势未愈为名,看似狂傲不羁,实则死皮赖脸跟着,对少年任意一个举动都要大肆评论,活像对方是他附庸一般。

可苏映真对这些全然都不意,每日除了打坐入定,感悟天道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吸引他注意。

血屠开始还以为是对方涵养够好,又碍于救命之恩,这才不曾对自己所作所为加以指责。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猜测简直错离谱,对方不是碍于情面,而是真毫不意。

对苏映真来说,所有际遇不过是一场体悟,是他追寻无上大道必经之路,这其中爱恨情仇,尘缘纠葛亦如过眼云烟,转瞬消散,就如同旅人行途中前行,看到一处优美之景,他或许会驻足欣赏片刻,但又怎会真将自己囿于景中,放弃终目标。

这种情况下,无论血屠怎样作为,都不会使苏映真心境产生半分波动。

初初发现时,即便是以这魔君冷酷无情心性,也不由感到心底发寒。

有如此天资,又有如此心境,苏映真确是修仙不世天才,甚至可以说,只要他不半途陨落,飞升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对这样人来说,万物他眼中已无分别,无论是什么,哪怕倾所有也换不来他一眼回顾。

血屠分明感到了一种大恐怖,这种恐怖竟然是苏映真这样风姿无双少年带给他,听起来着实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确如此,对方那种凌驾一切美和漠然众生态度形成鲜明对比,越美,也就越恐怖,便是心志再坚定人此时也会为其所摄。

但血屠此人,向来不可以常理推测,初心惊之后,他反而对少年产生了大兴趣,旁敲侧击询问少年落水缘由。

苏映真对此毫不避讳,血屠惊讶之后,也不由自嘲一番,也是,对方根本就不意这些,又怎会刻意回避。

事情说起来也不复杂,苏映真筑基之后,按上玄宗惯例外出游历,他经过千凌山附近时,正遇上一个修真世家丑事,对方眼见事情被人撞破,哪里能善罢甘休,当即便派人追杀苏映真。

谁知半途中突然发现这少年竟是上玄宗亲传,如此一来,那修真世家就不能放过他了。他们这种修真世家哪里能与上玄宗这种庞然大物抗衡,双方仇怨已经结下,一旦这少年回到宗门,将事情禀明,等待他们必然是灭顶之灾。

倒不如现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不惜一切代价将苏映真击杀,事后再掩盖痕迹,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有了这种想法,那修真世家下手自然加狠辣,苏映真虽然天赋高绝,但毕竟修道时日尚短,那修真世家中也有好几个筑基修士,全都不顾身份围攻,他这才被逼入了漓水之中。

那些本地修士晓得千凌山厉害,不敢追进,又觉得对方依然受了重伤,落到千凌山中必定是十死无生结局,就此作罢,谁曾想对方竟然另有际遇,被心血来潮血屠救下。

血屠冷哼一声,“若是本座被人如此欺侮,必然杀上门去,让对方鸡犬不留。”

他语声阴森,目中已泛出隐隐血光,显然此言并非玩笑。

苏映真正用灵力将乌发蒸干,听了血屠此言,语气淡淡,仿佛此事并非发生他身上:“各人自有缘法,因果相报,今日种下之因,他日也必然要承担果报,又何必多加意。”

血屠眸光渐深,紧紧盯住苏映真,“本座就不相信你真毫不乎,以你天分,即便上玄宗里想必也备受重视,真就能任由那些蝼蚁欺侮?”

苏映真一顿,随即用月白缎带将长发束起,愈发显出典雅昳丽线条:“阁下竟然已将他们称为蝼蚁,莫非还要自降身份,与一群蝼蚁计较?况且他们行迹不端,道心污浊,为天道所弃,必然不得善终。”

他本是月神一般清冽隽美长相,可此刻长发半干,虽然用发带束起,但仍有几缕散落颊边,乌发雪肤,竟生生透出一丝惊心动魄瑰丽。血屠完全没听见他说什么,目光凝对方侧脸上,鬼使神差说了句:“令堂一定是位绝顶美人。”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了下,自觉失言,随即尴尬转过视线。

苏映真也是一怔,待回过神来,目光显然已冷了几分。若说之前还是冷意萧瑟初冬,此刻已然变成了寒风凛冽深冬。

要是其他人敢跟这喜怒无常魔君这般甩脸色,恐怕血屠早就一掌拍下去,免得自己瞧着碍眼了。可如今苏映真表现如此明显,他却并无杀意,反而心中懊恼,怎么就鬼迷心窍说出了那句话,反倒叫这少年看轻了自己。

只是这魔君素来骄傲紧,明知是自己过失也不肯放□段,说句示弱话,苏映真自然也无言语,二人之间,一时陷入沉寂。

过了半晌,还是血屠先忍耐不住,转头正要开口,忽而看见对方袖口露出一柄小小玉色拂尘,脱口而出:“你出家了?”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也不怪血屠失态,实是如今修真界,愿意出家修士实太少。他们中许多人仍然会与他人结为道侣,之后延续子嗣,这一点上,实与凡人无异。而苏映真却这般年纪就要出家,如何不让他惊讶。

他这一问,也正好打破了凝滞气氛,苏映真凛然线条也柔和了几分,顿时显出了冰雪消融意味:“我所求者,无非道耳。既然如此,出家也是水到渠成之事。等我此次回到宗门,便会正式举行仪式。”

他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寻找道侣打算,无所欲求,出家自然也就成了好选择。

“你当真就没有想过择一道侣,共度此生?”血屠忍不住追问到,就是他自己苏映真这般大时,修炼之余,也曾想象过未来道侣是何等样人,只是他眼界颇高,一直不曾遇上过心动之人,后来又发生了寒素之事,算是彻底没了那份心思。

可苏映真如今正是慕少艾年纪,竟然就毫无留恋出家,实是让血屠不解。只因修界中,道侣并不会被看作是求道阻碍,主流观点一直认为二者是并不冲突。

“一时欢愉,只会消磨心志。”苏映真目光仿佛穿透层层云海,直抵霄汉:“有害无益,不如弃之。”

自从血屠救下这少年以来,看见一直都是对方清冷淡漠样子,可方才那句话却实说果断之极,分明透出了一股冷酷意味,足见心若磐石,无可动摇,这世间任何事情,都已无法改变这少年决定。

初怔忡过后,血屠心中却陡然升起意,他大步走到少年面前,苏映真本已是修长高挑身材,可这魔君仍比他高了半头,这会一凑近,正可以看见少年羽扇一般漂亮整齐睫毛。

血屠双臂环抱,居高临下俯视对方,望进那双幽如寒潭凤眼,一字一顿道:“再过三百年、不,再过两百年,你必然是本座大敌人!”

他身上猛然爆发出一股强烈气势,那其中蕴含战意几乎再也克制不住,仿佛下一秒就会冲破所有阻碍,将面前一切都焚烧殆,化为飞灰。

苏映真毫无惧色,神情如常:“有了对手,方知吾道不孤。“

吾道不孤。血屠将这四字心中咀嚼半晌,周身升腾战意竟奇迹般熄灭下去,他深深凝视着苏映真,“你说很对,漫漫修途,若是连个对手也没有,未免太过无趣。既然如今是本座救了你,他日你性命也只有本座能取,若是你死旁人手中,本座定然要把那人挫骨扬灰,再将你神魂俱毁,永世不得超生。“

这一番话说得残酷血腥,血屠半分也不掩饰其中涌动杀意,听上去只让人脊背发凉,半点也不怀疑其中真实性。

那风姿如仙白衣少年沉默半晌,抬头说了一句话,就这时,梦境骤然模糊,血屠顿时清醒过来,可无论怎样回想,也记不起当日清霄究竟说了什么。

他心中莫名焦躁,像是心里缺了一块似,怎么也不舒坦,手指无法克制痉挛了几下,仿佛想抓住什么,但终还是一无所获。

血屠再也按捺不住,霍然起身,往囚禁清霄石室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魔君:既然如今是本座救了你,他日你也只能由本座来娶。

清霄:···该吃药了你。

嘤嘤嘤乃们这群磨人小妖精···渣作者整个人都被双榨干了,乃们要是不来虎摸和投喂,渣作者就、就不理乃们了╭╮/P/DIV

T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