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夏静言番外(1/1)

皇后夏静言番外

那是阳春三月,她站在玉石的栏杆围着的楼上,朝外看去,那里的那个人带着玉冠,面目如画,正和她的父亲边走边谈,父亲的态度极为恭敬,她身边的小丫头笑着和她说,“小姐,刚才那个公子好像就是当今的太子爷,老爷和夫人好像是说圣上有意将您许配给他呢。那小姐你以后就是太子妃啦?”

“这话怎么好乱说。”她斥责了袭香,又朝楼下看去,他和父亲站定,他的神色淡淡,似乎偶尔才说一句话,才搭一句腔,父亲反而说的比较多。“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她是听说过这个太子爷的,叫沈初寒,是当今圣上的第八子。不是嫡出,可是却养在皇后娘娘的膝下,加上他生母去的早,圣上便默认了他就是嫡子,毕竟皇后娘娘没有子嗣。他很早就被封为太子了,极得圣心,甚至父亲也在她面前提过许多次他,说圣上后继有人,说这个太子极有手段。

他很好,很优秀,甚至有着很尊贵的身份,如果照袭香那么说,她嫁给了他,那么她迟早都会变成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是她并不想,并不像嫁给他,也不想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因为她有喜欢的人了。

那日,满山的红叶绕的她迷了眼也迷了路,她千方百计甩开了身后的侍卫如今却是有点后悔了,她纵着马四处走着,天色越来越黄,眼看许是要黄昏了,若是天色暗下去,下山只怕是更难了,她咬了牙,策了马就往一条小道往下走,可是怎么走也像是在原地打转。一时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那个人出现了,他慢慢的兜着马任马儿自己慢慢走着。

她见着了他,那一刻却是忘记了家里的教诲,忘记了那些不能和陌生男人说话的规矩,上前问他,“喂,等一等。”

“喂?叫我?”他果然停住了,转头回来看他。蓦的,光从他的脸的方向照到她脸上,他整个人笼罩在光里,似明似暗,他分明是认认真真的看了她一眼,看的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的脚指头都想要缩起来了,可是他却没有了下文反而转过去继续慢慢的走了。

她惊了一下,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纵马上前,看他那样子竟也像是官宦人家的,才开口,“这位公子……”

她还没说完,他就转过来对她一笑,这不是第一个对她笑的人了,却是第一个对她这样笑的人。“迷路了?”她始终不知道这笑里包含的是什么意思,纵使她后面嫁人了,她也不知道,直到很久以后看到过面对着莫嫣然的陛下她才有所意识,那种笑,是宠溺和包容。

“嗯。还望公子指一条路。”他勒着马停了下来,然后又看了看她,才笑起来,“我是见过你的。”她被吓了一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就听他慢慢的说下去,“你是丞相家的长女吧。叫什么来着……”

她眼睛睁得老大,“可我……我并不曾……”

“不曾见过我?”他睥了她一眼,然后轻轻的夹了一下马,马就又慢慢的开始走了,见她还愣在原地,不禁笑了下,“还不跟上来,等着天黑?”

她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跟上去。又听他继续说,“你是见过我的吧,只是怕你当时没有注意看罢了。”

“我……”她才开口就听到她的侍卫们的高声喊声,“大小姐,大小姐……”原来他已经带着她到了正路上,她脸色一红不知自己心里那点异样是什么,放声喊了一句,“我在这儿。”

然后就听到马蹄声往这边来,她看了他一眼,“公子叫什么?小女回到家中会禀明父亲登门道谢。”

他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你亲自来吗?”

“什么?”她瞪大眼,马上又恢复平常,“当然是我父亲……”

“那就不必了。”他打断她,“我并不想和丞相大人客气什么。”于是对她笑了下就拍马走了。

侍卫们赶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的老远了,她还坐在马上看着。

“大小姐可有受伤?”

“没有,走吧。”

她不曾问来他的名字,不曾知道他是什么人,可是她却会梦见他,梦里他逆着光,整张脸模模糊糊并不清楚,可是她却知道是他,他对她一笑,“我是见过你的。”

她还是进了东宫,似乎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嫁给了太子她见到了他。他叫她嫂嫂。他眼里的光淡的几乎要熄灭了,她吓得想哭出来,他是十一皇子。她才知道。所以他说见过她,所以他说不想和丞相大人客气,所以叫她嫂嫂。

想着想着,她却是哭不出来,笑了出来。

太子殿下对她很好,很包容,太子原就是这样的人,不多话,不太爱笑,就算笑也是淡淡的冷冷的。她根本不想知道封绛白和太子是怎样的,因为她觉得她似乎没有那么在意。

那日是元宵街吧,她还依稀记得,她瞧瞧出了东宫,看到满大街全部都是彩灯挂的亮如白昼。她走着走着看到一个小姑娘,梳了垂鬟分肖髻,可身子小小的,本还是个童子却梳了这个少女的发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她却想到她的妹妹,早去的妹妹,去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个年纪吧,也爱梳精致的发髻,爱漂亮,爱各样的首饰。

她心一动,让身边的人远远看着就坐到她边上来,那孩子似乎被惊了一下,抬头看她,满眼的泪,她看了看她的脸大概十岁吧,长得可真好,这般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相貌,也不知长大了会是怎样。她闻声问她,“你怎么了?”

她不理她,还是自顾自哭着,见她哭着哭着,不知为何她自己也想哭了,她拍着那孩子的背安慰她,“不要哭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呀。不要哭了,哭就不好看了。”

那孩子抬头看她,瓮声瓮气的问她,“你是谁呀,为什么来管我。”

“我吗?”她笑着摸摸她有点乱了的发髻,“只是看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哭的这么辛苦有点于心不忍罢了。”

她咬咬唇,许是想到家中大人的教导吧,还是回答她,“这位夫人,您也有什么伤心事吗?”

“我?没有呀。”她笑着回答她。然后就见那小姑娘皱了眉头,拿了帕子仔细的把手擦干净然后摸上了她的脸,“可是夫人,您也哭了。”她也用手去碰自己的脸,果然摸到一手的湿,她想笑可是笑不出来了,然后那小姑娘就摸摸她的脸,“夫人,您不开心哭也可以的,坐着这里哭的话,应该不会有人在意的吧。”

那小姑娘却已经不哭了,不知怎么的在那小姑娘稚嫩的眼神下她居然真的哭了起来,用手捂住脸,可是泪水却捂不住,她的心里不停的在喊,他死了,他死了。

明知会死的,他却还是这样做了。

就连太子殿下那么凉薄的人,都会说一句“十一并不是想要权势的人,虽不知是为何,还是大错铸成,无可挽回了啊。”

她以为她一点都不伤心,她以为她控制的很好,她以为她就是像她做的那样,笑着面对这一切。可是才发现,她是那么难过,她那么舍不得,哪怕知道他和她终究是没有可能了,也不希望他就这样死去呀。她记得清楚,那日他笑着和她说,“我是见过你的。”

我却宁愿不曾见过你,她想。

如果我不曾见过你,我哪里知道这世间还有这样的情感呢,哪里知道身不由己原来是这般的痛苦,哪里知道那么多的无可奈何都是只能由我一个人承受了呢。

她听到边上那个孩子也继续哭了,她却哭不下去了,她觉得她似乎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干了,那孩子边哭边说,“原来,原来对我好都是有原因的,是愧疚,是歉疚吧。”

那么小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是愧疚什么是歉疚呢。她拍拍她的背,那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抬头看她,勉强抑制了哭声,哑哑的问她,“夫人,您不难过了吗?”

“难过呀。”

“那您怎么不哭了。”

“继续哭,又有什么用呢?是失去的东西可以回来?还是发生的事都可以挽回呢?哭过就好了,难过的事都变成眼泪哭出来就好了。”

那小姑娘明显是不太懂,可也止住了,她拿了自己的帕子给那小姑娘擦脸,然后安慰她,“你呢,是为什么?被人欺负了?和你爹爹说去,想必你长得这么可爱,你爹爹一定是很疼你的。”

却好像是戳中了她的心事,她又要哭起来,可却是忍住了,然后摇摇头,“不能和爹爹说。”然后她抬头看着她,“夫人,如果有人抢了你的东西怎么办呢?”

“很重要吗?”

“特别,特别重要。”

“那,抢的回来吗?”

那小姑娘似乎真的是很仔细的想了想,半天才回答,“我觉得不太好抢回来。”

“那去抢别的东西呢?”

“抢别的东西?”

“嗯。”夏静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这些话不应该去教一个孩子的,可是还是忍不住和她说了,好像这样也能安慰到自己一样,她又重复了一遍,“抢走他别的东西。”

那小姑娘站起来,扶了扶自己摇摇欲坠的发髻,然后和她福了身,“谢谢夫人的教导,还望夫人也不要伤心了,以免伤身。”

也不知她的这些话是哪里学来的,这么恭恭敬敬,她笑起来,“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若是受了委屈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

“谢谢夫人了,可是这件事,我自己可以解决的。”于是她又福了一福,超前走去,走到灯火阑珊的地方她方想起什么似得转过来,“却忘记和夫人说了。

“我叫莫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