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德妃厥过去了,便不能再审。皇后便罚了她禁足,让她守着德阳宫。

莫嫣然看了一场闹剧回了怡和殿只觉得浑身都酸痛,趴在塌上让且柔给她揉背。清浅去焚了香,莫嫣然闻了觉得身上松乏不少,味道也不难闻,她向来不喜欢熏香,可却觉得这味道自然无比,一时间也讨厌不起来,便问,“清浅,这香是新的?”

清浅停了手,“是,娘娘不喜欢?”说着就要灭了,莫嫣然止住了她,“没,这香熏的倒不像往常的叫人头晕。”

清浅笑起来,“那可不是,御赐之物也是旁的那些能比的?”

她微微睁了眼,“御赐?”

“可不是。”且柔也在她身后笑道,“陛下知道娘娘不喜用旁的那些香,便使了人送了这九和梦恬来,说是宜安神,陛下还让太医院的来看过,这香对娘娘的身子无碍,咱们才敢点了的。”

“难为你们了。”

清浅弄好了便出去净了手,才进来就听到她说这个笑嘻嘻的开口,“娘娘哪里话,娘娘这般好伺候若奴婢们还不找些事儿做,那才真真是无趣了呢。”

莫嫣然也笑,她手交叠着搭在下巴下头,一边吩咐,“稍稍用力些。”

疏影端了茶过来,她便让她伺候着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又听且柔才问,“今儿那淑妃娘娘的反应却是有趣。”

疏影和清浅都不曾去,却也有打听到十之一二,听她这样说,便睁大了眼睛看莫嫣然,莫嫣然还闭着眼,鼻子哼了一下才说,“姑姑怎么看?”

且柔回,“奴婢想,怕不是落井下石那么简单。”

莫嫣然这时挥了挥手示意可以了,就慢慢坐起来又正躺着看着她们,“哪里是落井下石,这次若是操作得当,怕是德妃都要被拿下了。”

“这是什么话?”且柔大惊,“这可如何使得?”

“如何使得?当然使不得,只这使得使不得的,也不是咱们说了算了。”莫嫣然心里清楚,德妃现在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被扳倒的,哪怕这案子再次搁浅,如今四妃位上坐了三妃,淑妃独大已是不争的事实,那德妃虽平日不见如何,到底是宫里的老人,怕是比那淑妃进太子府的时候还长。

淑妃今日在永康宫中面上似乎是半点没给德妃面子,可不过是嘴上不饶人罢了,她并不能真的如何德妃,现如今,贤妃(莫屏幽)刚上位,纵使她做莫妃积威已久,却也是半点比不得德妃的,是如今,莫屏幽这时上位真说不上好了,若是德妃一旦倒台那下一个便是她了。

莫嫣然当然不是担心她莫屏幽,她左右能猜到那陆青芜被抬上来是和莫屏幽相互制约的,可沈初寒不是一个傻子,哪怕他再纵容封绛白也不会让后宫出现唯淑妃是从的事,毕竟还有皇后。偏偏问题出在这里,一定程度上,作为皇后就不该管底下妃子是如何分庭抗礼,只要不威胁皇嗣,不伤及龙体,不要闹出人命,她是不能过多牵扯的。那陆青芜不单单只是和莫屏幽制约的这么一个作用,她需要在合适的时候又和莫屏幽站在一个战线上,对着那封绛白。

九嫔空虚,陆青芜虽不是最高位,却因为跳级如此之快便也无人敢仗着大她半级就压制她。她虽被淑妃打过脸,可她父亲如果不日打了胜仗回来,那往上走则是必然的事了,那么这个时候德妃就千万不能出事,一旦她出事,陆青芜尚在修仪位上又能做什么,莫屏幽也半点奈何不了封绛白。

下一个遭殃的,怕是就是和封绛白对立已久的莫嫣然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是万万使不得的了。

可莫嫣然却又清楚,德妃也清楚这一点,甚至淑妃也清楚。可淑妃怕是更清楚,那就是莫嫣然什么事都不会做,她一旦做了,不被拿住把柄还好,如果稍有不慎,那莫嫣然纵使是有再大的恩宠也不容易保住她。

莫嫣然也不傻,必定不会拿以后可能遭受的事来赌现在可能遭遇的危险。

德妃若是不自救,若是让淑妃有可乘之机,她便必死无疑。

若真到那地步,莫嫣然揉了揉头,“再拼个你死我忘罢了。”

再说那德妃被关了禁足也是不许旁的人随意看望,这日莫嫣然刚在永康宫陪着皇后说话,就有宫人急急来报,一时间竟然也顾不得莫嫣然还在,就匆忙的在皇后跟前跪下,“禀皇后娘娘,德阳宫出事了。”

皇后正和莫嫣然在聊天,脸上的笑都还没有放下,听这一说表情顿了顿,先是把手上还端着的茶放下的,又看了看莫嫣然,见她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不禁失笑,缓了下情绪才问,“是什么事,禀来就是。”

那太监答了声是,也不敢直起身子就趴在那里回话,“回皇后娘娘,德妃娘娘今儿中午的午膳被验出来有毒。”

“有毒?!”皇后站起来,袖子碰倒了边上她刚放下的杯子,使她的袖子都有些湿了。莫嫣然也急忙站起来,拿出丝帕给皇后擦了手才问,“怎么回事?御膳房是死人吗?这呈给德妃娘娘的居然也敢有毒。这是吃了什么豹子胆!”

皇后这才回了神,握了握莫嫣然的手,“德妃可有大碍?”

“回娘娘,德妃娘娘尚安,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娘娘问话你答来便是,畏畏缩缩是个什么样子。”

“奴才知错。”他这才微微抬了头看了皇后一眼,慢慢的说,“只是德妃下头的宫女珊瑚中了毒,刚已经吐了血不治了。”

皇后愣了下,却也不对这个小太监问太多,只挥手让他下去了。“娘娘,您感觉去换一身衣服,臣妾在外头等你。”

“嗯,这般也好。你就和本宫一块儿去德阳宫看看。”

莫嫣然却是没想到,她们到的时候淑妃却已经坐在主殿的侧位正喝茶呢。她看到她们进来,快到跟前了才站起来悠悠行了个礼,不等皇后说话就笑起来,“娘娘,却不知这德妃又是玩儿什么把戏呢。这连贴身宫女都死了。”

皇后眉头皱了皱,淑妃看她这个样子却也马上不再吭声,只垂首站在边上,皇后上去坐了。才开口,“德妃呢?”

德妃是她身边的大宫女璎珞扶着出来的,她脸色差极,她本就身子不好如今怕是又受惊了,惨白如纸,似乎下一刻就会昏过去似得。她还是恭敬的行了礼,才缓缓的坐下来。

皇后倒是直接问,“德妃,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她抬头看了皇后,一双眼倒是红红的似是刚刚才哭过,听皇后这么问,竟直直的就跪在她面前,“求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

莫嫣然在心底啧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这时候才看到陆青芜带人从外头进来了,她行了礼也不计较就坐在莫嫣然下首的位子,莫嫣然本是应该站起来给她腾位子的。可她却没有,反而端了茶杯起来慢慢喝着,余光去瞟陆青芜的反应。

她却是很镇定,反复没有坐在她下头似得。只一双眼看着德妃的方向,莫嫣然也乐得自在,听德妃说下去,“若不是,若不是珊瑚为臣妾试菜,那如今躺在里面死的不明不白的就是臣妾了。望娘娘做主!”

像这种高位主子有人试菜再平常不过,便这样淑妃才回她,“那你的宫女可不是今儿头一遭为你试菜了吧,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了,谁会往你的菜里下毒,不仅毒不死你,还平平的打草惊蛇。莫不是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蠢?”

德妃这时朝淑妃看去,她眼睛鲜红,脸色惨白,相比之下更是叫人看了吃惊,“淑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她冷笑了下,却是不符合她平时对着淑妃战战兢兢的样子,反而剑拔弩张起来,“难不成是臣妾自己下毒想要害自己,还是臣妾偏偏就去故意毒死了自己的贴身宫女呢!”

淑妃却半点不怕她这个样子,“这个谁知道呢。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句话也不是这两天才有的,德妃这一手下的够狠,自损八百,却是叫人不得不信了。”

“淑妃娘娘又何必咄咄逼人呢?如今皇后娘娘还坐着自然有所分辨,却也轮不到娘娘您越俎代庖……”

这话已经是大不敬了,也就是德妃可以说罢了。她不过次了淑妃半阶,伺候陛下年岁又比她多,这样说淑妃也是奈何不了她,可那是淑妃,她当下就摔了杯子,“放肆!”

“臣妾是放肆了,可这放肆对着淑妃娘娘却不过是半点一点,比不得淑妃娘娘往日里对着皇后娘娘的放肆罢了。”

淑妃怒极反笑,“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和本宫相比较,你不过就是一介被小轿子就抬进了……”

“淑妃!”皇后猛地打断她,“现在却是好了,什么话都敢说了。”

淑妃却是很恼,“娘娘,难道臣妾说的不对嘛,旁的人不清楚也就罢了,难道我们还不知道这莫止薇是个什么东西,若不是她当年……”

“越说越没底了!”皇后也摔了杯子,“怎么,你也想被罚个一两个月的禁足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么!”

淑妃似乎是听到那杯子摔到地上清脆的声音才稍稍恢复神智,这时候又重新恢复她平日里淡淡的样子,“差点着了你的道呀,莫止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