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殿里的时候沈初寒正看着她的方向,见她进来就缓缓一笑,无声问她,“又哪里偷懒去了?”她便掩唇笑了笑,飞了个媚眼过去,便见他笑意更浓了。

宁安退到他身边来,脑子里的思路转的很快,只是回殿短短的两步路,怡嫔搭着他的手臂问他,“宁公公,你可知什么才是忠心?”

他一惊,“自是为皇上分忧,对陛下忠诚。”

她似乎笑了下,“那你可要记着凡事不能愚忠才好哦。”旁的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清楚楚,现下怡嫔的圣宠可不仅仅是旁人眼里所看到的那一点半点,若是旁人看到的陛下宠她五分,他便能看到八分不止,更深的怕快到十分了。现下怡嫔似有若无的拉拢和敲打,却把他陷入了两难的境界,怡嫔刚才分明是让疏影在外守着,可不知在里头见着什么人,若是刺客之流……

他不敢再想,脑子里却有些清楚,这怎么可能,怡嫔圣眷非常,刺杀陛下是半点好处没有,更是推自己上了两难之地。旁的不说,怡嫔的心意,他却也是觉得可以窥探到两分的,她若没有付出,陛下哪里就会这样陷进去。

陛下已经使眼神过来了,他终究是认命的回话,“怡嫔娘娘怕是宴上多用了两杯,在外头由疏影陪着醒酒呢,才耽误了一会儿工夫。”

他不自觉的选择了这个答案,大概却是想让陛下的宽慰存留的久一些吧,陛下的笑,陛下那浓浓的几乎是挡不住的情意。

果然陛下吩咐悄悄把怡嫔桌上的酒给换了,莫嫣然喝了新换的酒,自然是猜了个七八分,她举杯朝沈初寒看了看,趁着他喝酒的当口眼神飞快的飞过宁安。他端着酒壶,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

她笑了下,也一饮而尽。

这次还是朱承恩来给她请脉,已经又过去半月有余了。便是沈初寒也是守在她身边,看他给莫嫣然搭了好久了脉,才舒了一口气,起身回到,“恭喜陛下,娘娘,脉终于是确诊了。”莫嫣然眼睛睁得老大,沈初寒已经笑起来,大叫赏,都赏。转过来握住她的手,“卿卿,此刻你却是该放心啦。”他小心的摸了摸她的肚子,“这是咱们的孩子。”

她握住他的手,看他开心的样子,眼泪突然就落下来。

他却是惊住了,失措的去摸她的脸,给她擦眼泪,一边哄她,“卿卿不哭,有孩子是天大的好事,不哭不哭。”她还握着他的一只手,紧紧的捏着,不说话只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

朱承恩在开安胎药,这时转身回到,“陛下,娘娘新有妊,情绪多有波动也是常事。”

莫嫣然看着他,神色不明,“院士却是十足的把握了?这孩子千真万确?”朱承恩抬头看她,年轻的女孩儿,甚至她的年纪还可以被叫做女孩儿,一只手软软的搭在自己的肚子上,表情确实认真极了。脉象的确有些不同,可也的确摸到滑脉了,他想只怕是她情绪太乱的缘故,想着回去再仔细看一次脉案,如今却也只有回,“回娘娘,脉象上是滑脉,却也是十之八、九了。”

她点点头,转身把自己埋在沈初寒怀里。此刻她希望表哥说的那个大夫可以快点来。

等沈初寒走后她叫了且柔三个过来问过,“我月事有多少日子不来了?”且柔她们都知道自家主子已被确诊的事,正开心的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她这样一问,吓了一跳,“主子,你这话是……”

莫嫣然默了半晌,才握住且柔的手,认真的看着她们,“我这一胎,多半会是假的。”

这下三人的脸色都白了,清浅叫了出来,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便是且柔也半晌说不出话来,还是疏影沉着一些,“主子这是什么话,院士都已经说确诊了。怎么会是假的……”她再也说不下去。

莫嫣然摇摇头,“我自己的身子我多少是清楚的,你们是我贴身的人,自然是瞒你们不得的,我已托表哥为我寻访名医了。若不是院士的确一时失察……”她眸光闪了两下,“那便是受人利用了。”

三人大惊,清浅跪在地上,声音都带了哭声,“这可怎么办,明明是天大的喜事……”她停了一会儿,又抬头看莫嫣然,“主子,会不会您自己感觉错了?院士说了,说不定就是真的呢。”莫嫣然咬咬唇,伸手去摸摸她的脸,“清浅你不要怕,如今知道的就只有我们四个,旁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笑,“便是有知道的,一时半会儿怕也不会说出来。等着陛下昭告后宫了,怕是要等到我晋升了,再来一个绝地反击,至我于死地。可是”她放开且柔的手,扶着椅子站起来,她摸了摸肚子,仿佛肚子里真有东西似得,“现在我可是提前知道了,主动权自然就是掌握在我手里了。”

清浅也不敢哭了,抹了抹眼泪跪直,“主子和奴婢们说了,自然是会有事吩咐奴婢们做的。”莫嫣然赞许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站起来,“不想清浅如今也是这样了,比以前可稳重多了。”

她点点头,“你们是贴身的,若真有什么事,自然是只能相信你们的。”她看着她们三个,“表哥给我找的人很快就会来,到时候我肚子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自然就会分晓了。”

三人表情严肃,都点点头。

那阿许来的速度之快也是莫嫣然没有想到的。不过三两天功夫就来了。

这日是给莫嫣然诊平安脉的日子,本一直都是朱承恩负责她的脉象的,这日来的却是个面生的太医,他进来就告了罪,说是朱承恩今日家中有事请假了,可莫嫣然的脉象耽误不得便由他来诊。莫嫣然本就不介意这些,正打算撸了袖子就看到他后头跟着的人。

她心跳突然变得飞快。那明明是个自己素未蒙面的人,本不该有这种反应,她马上醒悟,怕是原本的那个“莫嫣然”在心跳了。她朝那人看去,见他面色冷淡,有出尘之色,清清冷冷的样子,似乎是察觉她在看他了,斜长的眼睛朝这边挑了一挑。莫嫣然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要哭了。

她深呼吸了两下,说出来的话都有些抖,“你……”她猛地住了口,却看那今日的小太医拱了拱手,见她身边除了贴身的宫女都退了出去之后,连脉也不搭,自管的走到一边对且柔说,“这位姑姑,下官去哪儿为娘娘开方子?”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且柔就亲自带了那太医出去。只留了他带来的侍童在里头。

这怕就是阿许了。

他比王冠生还大了不少,却还是年轻的很。他慢慢走过来,也不避讳,亲自翻了莫嫣然的袖子,坐下来就搭上去。清浅疏影都抽了口气,大概都认出来了。

莫嫣然小心翼翼的开口,可是话一出口她就感觉不是她说的,“南风?”连疏影她们也惊讶的抬头看她,她自己也觉得诧异,她哪里知道面前这个阿许什么的,南风什么的是谁。可偏偏他沉着的很,嗯了一声就不再开口,手还在她脉上搭着。莫嫣然觉得自己的手都要变得滚烫了。

半晌听他嗯(二声)的一声,抬眼看了她一眼,又开口,“换手。”她立马把另一只手放上来,许是身体里还留有了一些原来莫嫣然的意志吧,对着个南风她竟是半点脾气没有,甚至是还有连对着沈初寒也没有的情感,她又撇了他一眼,这是莫嫣然的初恋吗?心里正胡乱想着他就撤了手。正皱着眉看她。

她咳了一声,“我……”

“你这身子是怎么回事儿?”他淡淡的打断她,他坐在一边,一只手搭在腿上,一只手还放在她的手边,她却一时没有反应他说的是什么。

他见她半晌不答,似乎有点不耐,又皱了皱眉,“我问你呢,身子是怎么回事儿?”他对她没有半点对着娘娘的恭敬,只好像他屈尊了才来给她看病似得。可偏偏莫嫣然却半点生气不起来,只含糊的答,“什么怎么回事?”

他敲敲桌子打断她,“在我面前还装什么糊涂,你身子里有多少种毒素我还能不知道?这凭空多了一种你想瞒了谁去?更何况是这样厉害的毒药,若不是你身子里原本的毒素我当时没有办法拔干净了,你怕是早就成一培土了。”

她猛地瞪大了眼,那么多个太医给她把了脉也没有一个说她身子里有毒的,不过就是说她脉象弱了一点罢了。她却想到了什么,那是莫嫣然最后的记忆,她之所以会穿过来就是原本的莫嫣然服了毒,难道是那个毒素?怪不得这具身子却是没有什么损害。她讷讷的回,“我也不是很清楚,这宫里害人的人那么多,我哪里就防得住全部呢。”

他冷笑了下,“还好没弄死你,不然真是枉费了我当年废了那么大气力把你救起来。”

“那这个毒要紧么?”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莫嫣然吞了要说的话,换了一句说出来,“我找你来其实是想问问你,太医都说我有孕了,可是我自己知道我明明是不可能有孕的。”

“怎么不可能有孕了。”

“我在床头挂了零陵香的。”她表情认真的很,徐南风一时间有点失神,看她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自己,“挂了零陵香怎么可能会有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