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青州,姬璇真直接从袖中甩出真传弟子玉符,素手一点,那玉符在空中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便游鱼般冲一个方位摇头摆尾了几下,为她指出了方向。

似大派亲传弟子的随身玉符,不仅为其身份地位的象征,还有不为人知的诸多妙用。比如姬璇真手中的这枚玉符,凭此物可调动内外门弟子及下宗修士,开启各地驻守道宫的禁制;在主人有生命危险时,捏碎此符还可化灵光遁走。凡此种种,不一而论。

她见玉符指了方向,索性不再掩饰,直接驾起云光,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道宫所在。

守门的力士有些见识,晓得能驾云而行的必是金丹真人,骇了一跳,恭恭敬敬的行礼道“不知是哪位真人来此?”

便见云头一收,露出一个身着鹤氅,秀美无伦的少女来。

姬璇真将玉符一抛,淡淡道:“我乃门内亲传,你且叫此处掌事来见我。”

那力士不敢大意,将玉符验了一下,果然是门中亲传所有,当即诚惶诚恐道:“还请真人入内稍待,小人这就去请杨掌事。”

说罢,由另一力士引姬璇真入内上座。

一路所见弟子仆从,虽然十分惶恐,行事却也不曾失了章法,姬璇真暗赞道:“能将满宫门人□□的进退有度,看来此地掌事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她入座之后,又有婢女奉上灵茶鲜果,片刻之后,便从门口转进了一名青年修士,朗声道:“青州道宫掌事杨守诚,拜见姬真人。”

姬璇真一指下首:“杨掌事请坐。”

杨守诚并不推辞,谢过之后便落落大方的坐了下来,不由令姬璇真对他高看一眼。

此人是筑基后期修为,五官端正,双目有神,姬璇真看他总有一分似曾相识之感,只是回想不起究竟是何时见过,遂出言道:“杨掌事看起来有些面善。”

杨守诚笑了一下,拱手道:“真人慧眼如炬,小道在恩师喻真君旁侍奉时,曾与真人有过一面之缘。”

姬璇真讶然道:“原来是大师兄的弟子,如此说来,合该是我的师侄了。”

这杨守诚是当代首座喻君泽的记名弟子,按辈分来算的确是她的师侄不假,只是大衍宗内规矩甚严,似他这般的记名弟子如果不曾得到允许,也是没资格称呼姬璇真为师叔的。

但此人于人情世故极为练达,有这种与亲传弟子拉近关系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顺势道:“如此小道便斗胆叫声师叔了。”

姬璇真也由得他去了,此子既然为大师兄门下,那抬举一二也是无妨,只是此中尚有一处疑惑,按照门规下驻道宫的掌事至少也要有金丹修为,这杨守诚不过筑基,又是怎么当上掌事的?

她地位极尊,因此也无有什么顾忌,直接就将疑问宣诸于口,杨守诚回道:“师叔有所不知,原本镇守在此的是何长老,只是何长老日前寿尽坐化而去,门中尚未派来接替之人,因此便由师侄暂代掌事一职。”

姬璇真解了疑惑,又问了道宫的一些情况,她身为宗门亲传,到了驻下自然有监察之职,杨守诚一一回答,条理分明,显然对此间状况了如指掌。

不仅如此,此人口才也是了得,谈起青州许多趣闻逸事俱是信手拈来,听的姬璇真也是大感兴趣。

不多时,便有一婢女来报,杨守诚停下话头,征询道:“师叔的宿处已经备好,可要前往一观?”

亲传弟子外出游历时,宿在道宫乃是常事,杨守诚行事向来稳妥,早在力士来报时就吩咐婢女精心收拾出一处敞轩,只等姬璇真过目。

她自无不可,便令杨守诚带路,到了宿处,见其布置清雅,果然十分用心,又有两名清秀侍女盈盈下拜,口称“真人万安”。

杨守诚指着二女:“此二人便伺候师叔起居。”

条条道道,十分周全。

姬璇真本来对外物就没什么要求,此刻自然任他安排。等一应事情处置妥当,杨守诚自退下不提。

左右无事,姬璇真便于此修持,方才入定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一婢女持信来报:“真人,朱宣门卢真人来信邀您赴宴。”

青州有十余小门派,皆奉大衍为上宗,其中唯有朱宣门出了一名元婴修士,余者修为最高者不过金丹,因此每逢要事,这一众门派聚集商讨时,往往以朱宣门的意见为主。

此次姬璇真入城时无意掩藏行迹,朱宣门稍一打探,便知晓是上宗亲传来此,不敢怠慢,忙请来各小派主事,众人一议,都觉得应设宴款待,如此才不失礼数。

朱宣掌门闭关已久,门中一应事宜均由大弟子卢定晖处理,此次设宴也是此人牵头,故而那婢女来禀时,报的也是卢定晖的名号。

姬璇真将书信取来一观,其文辞藻华丽,堆砌成章,洋洋洒洒的写了众多对大衍宗和她本人的溢美之词,又言青州十派合力为上宗贵使举办了一场宴会,请她务必赏光。书信最后,盖上了朱宣门的掌门印信。

她略一沉吟,写了一封回信,吩咐婢女道:“将此书送回朱宣门,并请杨掌事晚上与我一同赴宴。”

那婢女脆生生的应下,领命而去。

待得月上中天,清辉遍洒,朱宣门早已精心布置,就等上宗降临。

殿中坐着卢定晖与其余九派中人,已有一名相貌粗豪之人按捺不住,忍不住起身道:“卢道友,那上宗真人究竟何时降临?却叫我等好一番苦等。”

卢定晖尚未回话,右侧一名瘦小老者已冷笑道:“郭开,你怎的连这一时半刻也等不得,倘若教上宗以为我等心生不满可如何是好?”

郭开显然十分不服,梗着脖子,粗声道:“诸位道友,我等再不济好歹也是一派之主,如今已在此空等了许多时辰,想来也是上宗真人有意轻慢。”

“休得胡言!”那瘦小老者怒喝道:“你这蠢物,可知今次来的真人是何等身份,便敢作此妄语!”

郭开将铜铃般的双目一瞪,“上宗向来不看重我青州十派,想必来人不过是内门长老一流。”

老者冷笑道:“这你就想错了,此次来的是上宗天枢峰亲传姬真人,不说北斗七峰在本就是中流砥柱,这位姬真人自身也是天纵之姿,入道短短二十载便成就金丹,他日之成就不可估量。倘若我等此次怠慢,惹得真人不悦,青州十派可有幸存之理?”

郭开双目大睁,犹是不敢相信,望向卢定晖道:“卢道友,此事可是当真?”

卢定晖身着白色法衣,相貌英俊,听得这话也是叹了口气:“葛老此言非虚,这位姬真人在上宗地位非同一般,还望诸位道友不要一时意气,惹来覆门之祸。”

连朱宣门这这么说,众人心中皆是惴惴,气氛一时沉闷起来。

便在此时,殿外一人来报:“上宗姬真人已至殿外。”

卢定晖霍然起身,“众位道友,且随我一同恭迎真人法驾!”

诸人轰然应诺,出得殿门,便见道宫一行其势甚众,当先一名少女紫衣广袖,清光艳绝,其踏月而来,只疑心是月神降临世间,在场众人心神皆为其所夺,一时竟无有一人言语。

卢定晖素爱美色,平日里在门中养了数十姬妾,个个绝色,本以为自家已是遍览诸美,不曾想这位姬真人神姿高彻,门中诸美顿时便成了鱼目瓦砾,黯然失色。

他本已心旌神摇,可骤然想起对方身份,登时一个激灵,不敢再看,稽首行礼道:“朱宣门卢定晖携青州众位同道,拜见姬真人。”

他身后众人霎时惊醒,慌忙跟着行礼。

姬璇真道:“众位不必多礼。”

说罢玉手一抬,众人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道轻轻一托,自家便身不由已的站了起来。

卢定晖心中一惊,他步入金丹境界也有十余载,可自忖方才那股力道自己却毫无反抗之力,不觉暗叹,不愧是上宗阳神道君高足,当真深不可测。

他作为此间地主,自当行引领之事,恭敬道:“小道与诸位同道已备好宴席,还请真人莲驾轻移,入内一观。”

姬璇真点头,余下众人不敢与她同行,皆退后半步以作恭敬之意,只卢定晖在前方引路,随其入得殿内。

大殿之中,数百明珠悬挂,宝烛荧荧,将殿内映照的亮如白昼;又有姣童美婢,往来穿梭,将一盘盘珍馐美食,琼浆玉液摆在案上,其衣袂行动间,暗香浮动,令人熏然欲醉。

卢定晖面有得色,他素好宴饮享乐,此次更是耗费了不少心力布置,只一心想让姬璇真满意,道:“还请姬真人上座。”

那主位装饰有琳琅美玉,柔丝罗带,看上去十分富丽,姬璇真却出言拒绝,“此番卢道友是主,我是客,我却并不想行那喧宾夺主之事。”

她此言实为暗示,表明自己并没有插手青州十派的意思,卢定晖见她推辞,先是惶恐,随即明了其中深意,心下大定,面上神情也自然了许多:“卢某厚颜,就谢过真人好意了。”

他上座之后,又请姬璇真入得客座尊位,这才宣布开宴。

一时场上觥筹交错,然碍于姬璇真身份高高在上,气质又颇为冷淡,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美则美矣,却令人不敢亲近,因此无一人敢上来与她敬酒。

卢定晖看得此景,双手一拍,便进来了数十个身形袅娜的少女,在殿内翩翩起舞。这些少女俱是鲜妍俏丽,彩衣霓裳,此时作惊鸿之舞,着实颇为惊艳,美不胜收,一时看得众人目不转睛,如痴如醉。

卢定晖见姬璇真神色如常,知晓其对此并无兴致,便道:“我朱宣门日前得了一灵物,此番正好请真人观赏。”

“哦?”姬璇真本来不以为朱宣门能拿得出什么不得了的灵物,只是不欲拂了这东道主的面子,便道:“那就请道友取出一观了。”

卢定晖神秘一笑,朗声道:“来人,将门中日前所得的那件灵物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