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媚又惊又喜,忍不住拉住女儿的手将她仔细打量一番,素涵烟只笑吟吟的望着母亲,显然是心情极好的样子。

素心媚在确定她安然无恙后,不禁嗔道:“你这孩子可知阿母有多担心?自往平州后就音讯全无,阿母唯恐你遭了意外,不知操了多少的心,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素涵烟连忙牵住母亲的衣袂,撒娇道:“阿母可千万莫要生女儿的气,女儿也是一直被拘着,好容易得了空闲,这不就赶着回来探望阿母。”

她言语之间,尽显小女儿的娇态,说不出的可怜可爱,素心媚哪里还舍得生女儿的气,一颗心早就软了,只是听到她话语,又不由吃了一惊,急忙问道:“怎会被拘着?难不成有歹人敢囚禁于你?阿烟莫怕,说出来阿母定会替你做主,教人知道我珑心狐一部也不是好欺负的!”

“阿母想到哪里去了?”素涵烟生怕她误会,忙解释道:“女儿是在大衍宗姬元君府中,并非是被人囚禁。”

言罢,又将自己与姬璇真相识以来的事情娓娓道来,至于平州初遇自然做了许多美化,好教素心媚更容易接受。

素心媚听了女儿的话,起初仍是十分的不忿,怒道:“纵使她是大衍宗亲传又如何?我的女儿难道就不金贵了么?没得让她这般折辱!”

若是寻常妖修,一听有机会入得玄门正宗门下,别说是管理府中各项事宜,就是当个脚力也是万般乐意,以期能有得成正果的机会。

而北冥六部一直自诩为妖族正统,血脉纯正,自然是大大的看不起那些山野妖类,羞于与之相提并论,连带着在人修面前也多有优越感存在,并不以为与之为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故而素心媚才有这般反应。

素涵烟本意可不是让母亲对姬璇真连带大衍宗生出恶感,便耐心解释道:“元君待女儿亲如姐妹,非是仆役一流,儿在清微岛时,也不曾受过丝毫亏待。”

她向来是知道母亲的志向的,知晓其对狐主之位向往已久,故而说了许多同大衍宗交好的益处,并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往狐主的位置上暗示。

素心媚果然心动,沉吟了片刻,再说话时态度已不像先前那样抗拒,迟疑道:“若是情况真如你所说,那此事也未尝不可。只是阿母如今身处的位置,许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无法轻下决断。还是要仔细斟酌之后,方能决定。”

素涵烟也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便不再多言,只道:“阿母的难处,儿自是知晓,只是想着,与元君相交未尝不是另一条路罢了,究竟如何,还是由阿母自行决断。”

她这番话说的高明,虽未殷殷相劝,素心媚却早被说的意动,然而其天性谨慎,在这关口仍未下定决心,只在心里记下这一桩,母女两个又说了许多体己话,这才由素心媚领着女儿复去拜见狐主。

素涵烟同狐主相见之景暂且不提,又说那极恶老祖,自打占据了秦绍阳肉身之后,颇有拨云见日之感,数载隐忍,一朝偿愿,就是以他的老辣城府,也是心头大畅,暗忖道:你这小子再是心比天高又如何?还不是为老祖我做了嫁衣,倒也不枉我这数年栽培了!

他当年无奈之下栖息于秦绍阳识海,本就打着伺机夺舍的念头,在教导对方修行时,自然留下了许多暗门,可叹秦绍阳自视不凡,以为自己合该得天之助,又怎想到极恶老祖昔年凶名赫赫,又岂是良善之辈,怎会尽心尽力为他谋划?

等到终于发现其心怀不轨时,已是万事皆休,再反抗不得了。

魔道中人向来狡兔三窟,习惯为自己留下数条退路,极恶老祖也是如此,早在鼎盛之年便在西陆置办了几处隐秘洞府,如今正派上用场,他循着记忆找到一处洞府,数年前布下的禁制仍然完好无损,足见这积年老魔的谨慎。

坐定之后,极恶老祖先是寻到暗门,逆转功法,将一身玄门法力尽皆转化成魔元,以血河谷秘典重铸根基,又将几件保命的法宝重新祭炼了一番,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

他将自己所为又仔细回想思量了半晌,犹觉不足,又取出一枚易颜丹服下,对照水镜揉捏片刻,不消一会儿,水镜中原本属于秦绍阳的那张容貌便消失不见,重新出现的是一张高鼻薄唇、眼窝深陷的青年男子面容。

易颜丹,顾名思义便是可以改换形貌的丹药,甚至于能将一个人的骨骼面相彻底改变,在凡人看来自然是神异无比,只是在真正的高阶修士眼中也不过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小玩意罢了。

极恶老祖用上这种丹药,倒也没指望那些大能就认不出这具肉身原本是属于谁,只打算少些麻烦,毕竟他眼下修为不曾尽复旧观,想要讨好大衍宗的门派又着实不少,若教这些人认出他这“欺师灭祖”的叛逆,少不得又是一番纠缠。

如此这般,极恶老祖才对着水镜满意的点了点头,离开了这处洞府。

三日之后,一名身着灰袍、高鼻深目的青年出现在了边风镇,他像无数个路经边风镇的散修一样,径自向着市集而去。

边风镇位于血河谷和真我观交界之地,方圆七十余里,与整个乾元界相比,连说句弹丸之地也算是抬举了它。

不过也正是由于这种原因,这两家魔道大宗都不曾重视于此,无门无派的一些魔修经常在此停歇,长此以往边风镇也就成为了一处流通之地。

在这种地方向来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皆有,这样一来,一名貌不出众、修为也仅有筑基的青年出现在边风镇,就好似一滴水珠落入了大海,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极恶老祖要的也正是这种效果。他穿着不起眼的灰袍,不动声色的向一处摊位走去,任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修士,不光肉身刚在修界搅起了不小的风浪,连壳子里装的也是一名积年的老魔。

极恶老祖在摊位前蹲了下来,他面前整整齐齐摆着一排凌肃花,这种白色的灵植枝叶纤长,末端微微卷曲,周身弥漫着淡淡的灵气,其香气甫一入鼻,便予人神清目明之感。

这些凌肃花年份约有百年,品相不差,不过极恶老祖所为只是掩人耳目,灵植品相如何根本无关紧要,因此他大略扫了扫,便道:“三株凌肃花。”

那摊主应了一声,取出石盒,将三株凌肃花小心的放了进去,随后递给了极恶老祖:“承惠十枚中品灵石。”

此言一入耳,便是极恶老祖也忍不住抬起头,言语中不掩惊愕:“凌肃花如今怎卖的这样贵?”

也难怪他如此,两年前秦绍阳曾买过这种灵植,十株总共也才百枚下品灵石,哪知短短两年过去,价格便翻了数番。

那摊主是个宽额阔脸的中年修士,听得此言也不恼,只笑道:“想必道友是出关不久,对近来发生的事都不大了解吧?”

极恶老祖表现的毫无缺漏,仿佛他真的只是一名寻常散修,神情中难掩好奇:“不瞒道友,我之前闭关半年,日前刚刚出来,莫非有甚大事发生不成?”

那摊主点头道:“这就难怪了。凌肃花多生于平州,买卖多由罗天盟把持,如今罗天盟已被大衍宗围困月余,凌肃花被断了来路,价格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

极恶老祖因这具肉身之故,本就对大衍宗分外关注,眼下听闻这等事情,免不了要多问几句,故而一面将灵石递给摊主,一面追问道:“无缘无故的,大衍宗为何要对付罗天盟?”

那摊主只当他年轻人好奇,况且既做成了生意,也不介意多说几句,便将听来的消息又告诉极恶老祖知晓:“只听闻是罗天盟与松鹤派相互勾连,做了许多不容于正道之事,故而大衍宗出手要剿灭这两家,别的却不知晓了。”

他见极恶老祖面上仍是一副沉思神色,忍不住又道:“总归是他们玄门的事情,与我等魔道散修又有什么干系?道友也不必担忧,想必过上一年半载,这凌肃花的价格自然也就降下来了。”

他这一番说完,极恶老祖尚未言语,倒是一旁同样在出售灵植的修士出言道:“李道友,你这消息可就落后了!”

此人生的细眉长眼,看起来和这李姓修士也是极熟的模样,故而李修士也不生气,反而问道:“哦?龚道友可是有甚新消息?”

那龚姓修士将颌下三绺长须一拂,便显出了一分自得来:“李道友这可就问对了人,家兄这几日正在平州地界,我兄弟二人传讯之时,免不了也要交谈几句。”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瞬,李修士果然捧场,笑道:“龚道友,你可就别卖关子了!我与这位道友都好奇的很哪!”

极恶老祖也配合的做出了感兴趣的神色,龚修士见状微微一哂,道:“若说前几日还仅仅只是围困,未曾有其他举动,那昨日大衍宗的清微元君已到了平州,想来罗天盟覆灭也就在朝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