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世情梦幻,故人频来【合两更】(1/1)

晚凉幽径,山染华黛,树影扶疏,飞花漫漫。∈♀頂點小說,

寒光零乱中,有一人影急速穿梭于茂林盛草中。

风力驱寒,云容呈瑞,遍装琼树,却遮拦不住他那倏如流光的身影。

这人正是天翊,武忘与无忆并未与他同行,反是留在了月狼客栈,包打听言虽详尽,可天翊还是决定亲上登云一探真伪。

青云路稳,天声迤逦,归袅丝梢,翠满登云。

不作多时,天翊人已抵至一处陡峭的望台之上,举目而视,山川尽在脚下,辽阔的平原一览无余。

天翊静默地伫立在这一望台之上,不知不觉,竟是有些出神起来。

这一处望台,又叫望月台,遥想当初,天翊等人也曾在这望月台上聆听风声,他们谈天吐地,静观皓月星辰。

一转眼,时光已逝,烟云已散,物换星移,望月台上已经布满了荒草,它们不负春光,野蛮生长,不知凌乱了几多风雨?

天翊停驻在崖边,凝目瞭望,任凭清风贯掠,撩得他长发飘舞,衣襟猎猎。

此时,天有星河转,地有翠延绵,旧时天气旧时地,旧时情怀却已不似——旧时情。

天接云涛,月华浮照,晓雾迷蒙,归鸿有声,残断云天。

就在天翊沉浸于旧时年轮的翻转中时,有一人影在风定落花后显现出来。

来人是一男子,他身着一袭单薄的衣衫,一头黑白参半的长发随意绾系,他的左眼珠深凹在眼眶中,好若目盲之态。

天翊背对着男子,他的目光直直凝视远方,心神却早已从追忆中醒转。

这一刻,霁天空阔,碧月风凉,愁云凝幕。

还不待男子开口询问,天翊已是率先叹道:“败叶零乱空阶,斜月独照徘徊,风摇苍木‘故人’来。”

男子面色一沉,眉宇见疑,问道:“阁下深夜潜入我天狼峰,应该不是为了闲话赏月而来吧?”

天翊转过身来同男子对视,后者苍老了许多,额头之上密布着纵横交错的皱纹。

男子名叫冷邬,曾是天狼学院的院长,他还有另一个身份,那便是阴玥的爷爷,而现如今的阴玥,又叫幽女。

天翊随意至极地笑了笑,笑意中涵盖的风轻云淡,只若丝纶慢卷,牵动了一方星河。

冷邬道:“小兄弟年纪轻轻,便有着婴成实力,念你修为不易,速速从我天狼峰退去,此事我可不予追究。”

天翊依旧淡然地笑着,他回首看了看天幕,说道:“你难道不觉得今夜,月很冷,风也很高吗?”

冷邬眉头兀地一皱,他从天翊的言语中已然听出了凛冽的杀意,大喝一声:“放肆!”

话语方歇,冷邬已是探出一手,屈指点动之际,一道磅礴的寒元,直在奔腾的途中演化成为一只独眼银狼。

狼貌狰狞可怖,此刻正张牙舞爪地朝着天翊飞扑而来,整个望月台,倏地陷入一片寒冰封寂之中。

眼看那由寒元凝聚成形的独眼银狼就要扑袭到天翊身前,天翊挽手一动,追灭长弓赫显在手,他搭弓引箭的速度极快,快到一蹴而就,须臾间,只见一根五彩箭矢从泣露凉风中穿射而过——“咻!”

迎面于天翊跟前的那一只独眼银狼,在五彩箭矢的穿透下轰然碎裂,竟是连一点声响也未发出。

见此一幕,冷邬的瞳孔猝然紧缩,他两手平举,一道道寒元交相凝汇,继而演作成为一面寒元之盾。

天翊微微掀了掀嘴角,似乎在他的眼中,冷邬的举动显得极为可笑。

眨眼之间,五彩箭矢便已穿时破空,抵射到冷邬的身前,冷邬紧皱着眉头,全身心地凝汇着寒元做御。

然而让冷邬始料未及的是,那一道五彩箭矢在接触到他的寒元之盾后,竟然如入无人之境,畅射无阻地便是穿过寒元之盾的防御。

冷邬大骇,神色中的惊愕与失措尚未退却,人却已经如一尊石雕般呆愣在风月下,一动也不动。

天翊缓缓走到冷邬的跟前,后者眼眸中的神光正在快速流逝,取而代之的则是无神的呆痴。

辰南子传音道:“小子,你杀了他,就不怕打草惊蛇吗?”

天翊道:“辰老的意思是我不该杀他?”

辰南子无言以对,冷邬的突然出现,确实让人始料未及。

沉寂好半响,辰南子方才开口道:“天翊,这事也怪我,我不该在这个特殊的时候,去吸收那草木之灵中蕴含的灵魂之力,以至于连他的到来都没有发现。”

天翊笑了笑,道:“辰老,你现在醒来了,可能发现登云峰内,有何异常?”

辰南子稍顿片刻,说道:“小子,五狱之地中各有一股隐晦的气息潜藏其内,你杀这人的事情,他们应该都已有所察觉。”

天翊点了点头,自顾道:“看来现如今的登云峰,再也不是当年的登云峰了。”

言罢,天翊展空而去,三两时息,人已消失在漫天月华的笼罩下。

他并没有听到,辰南子在呆愣稍许后的呢喃之言:“当年的天,不一样也不是当年的天了吗?”

就在天翊离去后不久,望月台上,突有两道身影显现出来,若是天翊在场,定能一眼认出这两人的身份。

其中一人,白发苍苍,枯瘦嶙峋的他,只站在那里,便如风中残烛一般,正是幽篁。

此刻,伫立在幽篁的身边那一老者,正凝眸看着那石化在风中的冷邬,他与冷邬之间,就如似放置着一面镜子,两人的相貌以及穿着装饰,竟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幽篁道:“冷邬,来人到底是何身份?竟连你的银狼分身,都被其一击所杀?”

冷邬凝沉着眉头,想了想后,说道:“幽老,我不认识来人,他很年轻,出手也很随意,应是隐藏了实力。”

幽篁点了点头,沉思片刻,说道:“冷邬,站在这望月台上,你可曾追忆起什么往事来?”

冷邬突地变貌失色,道:“幽老,你的意思是说,来人兴许是狂客学院的余孽?”

幽篁笑了笑,道:“当年登云一战,空寂那疯子引九劫天力,不知启用了什么阵法,将一众狂客渡引无踪。前些日子,玥儿曾传讯,说在天才战中,有狂客之人现身。”

冷邬思虑半响,心中隐有不安滋生,说道:“幽老,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派人彻查此事?”

幽篁摇了摇头,笑着道:“不用,而今的天狼学院再不是当初的天狼学院,他们若是敢来,唯剩有死无回之路等着他们。”

冷邬颔首,一想起现如今隐居在天狼学院内的那些强者,他便止不住有些心悸。

两人在望月台上停驻了些时候,接着便回返到了天狼宫,与此同时,天翊也折返到了天狼城内。

月狼客栈中,武忘与无忆正焦急地等待着,距离天翊离去已过去了很长时间。

此时,天幕已经别了迢迢的银汉,不见纤云弄巧,唯余晨曦来临前的昏沉与漆黑,漠漠轻寒绕上阁楼,淡烟流水画屏幽。

就在两人心急之际,天翊回到了月狼客栈,武忘与无忆见得天翊后,连忙凑上前来。

武忘道:“老大,你没事吧?登云峰上的情况怎么样?”

天翊尴尬笑了笑,道:“我只抵达到望月台,便被天狼的人发现了,想来天狼学院内定是守卫森严,暗哨众多。”

无忆道:“老大,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还参不参加天狼学院的弟子选拔?”

还不待天翊开口,武忘已是斥喝道:“小白脸,你是不是傻?老大不是说过了吗?他在望月台上已经被天狼学院的人发现,我们再去参加那选拔,那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突被武忘这般喝斥,无忆竟也不来气,他只微微笑了笑,说道:“死胖子,我看你才是真的傻。你以为发现老大的那人,现在还活在世上不成?”

武忘一愣,本想反驳些什么,这一张口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语匮言乏了。

听得两人这般争吵,天翊无奈笑了笑,说道:“好了,都别争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不参见那选拔了。”

话语刚一落地,天翊已朝着屋外走去,既然决定不参加选拔,他们自然是要回明月峡谷与千钰等人会合。

武忘与无忆瞪了彼此一眼,似乎谁也不服谁,接着连忙追随天翊而去。

三人刚离开月狼客栈不久,包打听便与一名衣着光鲜的男子回到了客栈中,当得知天翊三人已经离去,包打听硬是愣了好半响,倒是随着他一道而来的那男子,在月狼客栈的老板那里讯东问西了好些时候。

待得天翊三人回到明月峡谷时,已是日高烟敛之际,天光下的明月峡谷,云闲草远,飞絮悠悠,连带着还有一条自九天遥落而下的银练。

简单地言谈了一番,天翊等人继续前行,他们从北边绕过登云峰,经过三日路程,终于抵至中土皇城。

中土皇城,繁荣依旧,商贩的吆喝声连绵成片,画阁巧楼之上,尽饰沉香,常有权贵出入其中。

天翊等人落住在一家名为“梨园”的客栈中,这一家客栈,搭有专供戏子唱戏的戏台,平日里有不少人都来此听曲,往来颇火。

按照天翊的打算,他们在中土皇城停歇两日后,便会启程前往西门之地,等与绝尘汇合后,他们还会回来,堂堂正正地回来。

此时,梨园的戏台下,天翊端坐在人群中,千钰等人则是结伴在皇城中游玩去了,连带着史大彪与闫帅也被生拉硬拽了去。

这一处戏台,花梨作栋,紫檀作梁,檐缀铜丝,犹若细网,绿绮裁窗,天光映翠。

戏台上,正有几名浓妆艳抹的戏子唱着不知名的曲调,天翊静静地聆听着,心道:“也不知戏子前辈若是在此,将会作何感触?”

一曲终了,天翊起身离去,他之所以不愿与千钰等人一道在中土皇城中游玩,那是因为在他的心中,深隐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虽然已有些年头没有出没在中土皇城,但皇城内大的格局却是没有什么变化,天翊行走在皇城的大街小巷中,倒也落得个轻车熟路。

此时,天翊停驻在一条幽深的巷子口,他清晰地记得,小巷的那一头,修建有一处府邸。

曾经有一个寒夜,寒夜中曾有一个小女孩在那府邸外倚门望雪,她叫玉儿小姐。

值此故地重游之际,天翊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心竟有些紧张起来,他不知道,待得穿过这一条小巷后,一切是否还如当初?

稍许忐忑后,天翊停顿的脚步得以迈出,然则他才刚走出两步,小巷的那一头,突有一道娇小的身影窜出,紧随在那身影之后,是四个生得彪壮的汉子。

见此一幕,天翊略有些出神,眼前的情景竟给了他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不消多时,那窜逃的身影已是抵至天翊跟前,近眼一看,这才发现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孩。

女孩近身到天翊身前的一刹,本有些紊乱的步子,竟是突地一滞,接着猛地便将天翊的臂膀抱挽在手。

她唯唯诺诺地躲身在侧,战战兢兢道:“大哥哥,救我,他们要杀我!”

还不待天翊说些什么,那紧追着女孩的四个壮汉已然临至天翊跟前。

为首的一个大汉,两眼略有凸出,这不由更让天翊感慨世事的无常与奇妙。

大汉道:“小子,你是这贼丫头什么人?奉劝你少管闲事,赶紧让开道来!若不然,可别怪兄弟几人连你一道擒下!”

天翊正欲开口,那挽着他手臂的女孩却是率先开口道:“大蛮子,你凶什么凶?他是我大哥哥,你们要是再敢追我,小心大哥哥把你们打地得遍地找牙!”

说着,女孩还冲着大汉四人使了个鬼脸,那模样,哪还有之前的惊慌失措?

闻言,四个大汉同时横眉冷眼地望向天翊,他们摩拳擦掌,偏又有些投鼠忌器的模样。

为首的汉子道:“小子,你果真是这贼丫头的大哥哥不成?她偷了我家少主人的东西,现在若是交还,你们或许还有活命的可能。”

天翊笑了笑,转身看了看身旁的女孩,问道:“他说的可是事实?”

女孩愣了愣,那一双清澈的说眸子中,无端泛起了晶莹的泪花,但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承认大汉所言非虚。

见得女孩承认,四个大汉皆理直气壮地了起来,为首者道:“小子,你也看见了,这贼丫头承认了自己的偷盗之举,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竟然做出这等不齿之事......”

大汉似还有着滔滔愤言要说,但却被天翊突然而来的插口之言所打断,天翊说道:“那又如何?”

为首的突眼大汉兀地一怔,直愣愣地盯着天翊,他似是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无奈地重复着:“你...你你...”

女孩见状,眼有精芒浮掠,那在眸中打圈的泪花缭漫开了层层涟漪,兴奋地冲着那大汉道:“你什么你,你个大蛮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他可是我的大哥哥,自然要护着我了。”

听得女孩这话,为首的大汉气急败坏,厉喝道:“兄弟们,给我上!将这两个贼人捉回严府!”

言罢,大汉四人已做饿虎扑食状朝着天翊与那女孩袭来,这四个大汉,实力平平,只有聚气境界,虽生得彪悍,但出手之下,破绽尽露。

见得大汉四人动手,那女孩连忙松开挽着天翊臂膀的两手,接着侧移划步,人已躲身在天翊后方。

天翊从容地笑着,任凭那四名大汉横冲直撞而来,他且不动如钟。

有那么一刻,只听得数道闷哼声在这小巷中传荡开来,继而见得,那四名身彪体悍的汉子直直倒将飞出,落地的刹那,掀起尘埃漫天,地面都微微颤动了起来。

四名大汉满脸惊惧地凝视着天翊,起身后,也不多言什么,脚底生风,竟是开溜了去。

女孩惊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似有些不敢置信模样。

沉寂了好半响后,女孩方才回过神来,她紧紧拽着天翊的衣角,道:“大哥哥,你好厉害,连大蛮子他们都被你们打跑了!”

天翊笑了笑,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随手一挥,顿有一个储物袋被其拿捏在手,储物袋中,装有不少钱财,一普通人,只要不去挥霍,倒也够其安度余生。

天翊将储物袋递到女孩跟前,说道:“拿着吧,大哥哥以前,也跟你一样。”

女孩顿了顿,神有不安地将储物袋承接到手中,她低了低眼,抿了抿嘴,似是有话要说。

可当女孩抬起头时却发现,小巷中的那一背影,已然渐行渐远。

女孩迟疑片刻,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抹决意,心道:“以前?跟我一样?”

下一刻,她朝着天翊追去,似乎想要看清那留下渐行渐远的背影之人,到底有着怎样的一张脸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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