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章:世事难料,成败难定【合两更】(1/1)

月深云厚,夜寒不近流苏。

靠中土之地的苍林中,一行人闲庭信步而前。

当先者,一袭胜雪白衣加身,即便寒夜黯色,也遮掩不了他那一头璀白的长发。

男子不作他人,正是天翊。

这一次游玩出来,时已过多,眼下也是时候归返中土皇城了。

此时,千钰等人靠天翊左右而行。

沉寂之余,千钰问道:“叔叔,彪叔跟行者爷爷离开了这么久,不会出什么事吧?”

说着,千钰回首看了看来路,向晚萧瑟,来得丝毫不加掩饰。

听得千钰这般相询,虎子与千叶也作顿足。

两人看了看天翊,神情中绻着担忧。

天翊微微一笑,道:“放心吧钰儿,他们不会有事的。”

千钰点了点头,对于天翊所言,毫无质疑。

虎子道:“白叔,行老跟彪叔到底去哪里吹风了?”

言落,虎子晃了晃头,他想不明白,风本就是不定之物,哪有专程去捕捉等待的?

天翊顿了顿,道:“虎子,你可能告诉白叔,什么是风?”

“什么是风?”

虎子愣住,一时竟被天翊这唐突之言问得有些不知所措。

千钰与千叶互相看了看对方,皆可见的彼此眼中的莫名。

见状,天翊淡淡笑了笑,道:“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话至此处,天翊顿了顿,转而看向千钰三人,再道:“这便是风。”

言罢,天翊再不作停,人已掩入苍林厚土之中。

虎子一脸憨态,不解地看向千钰,道:“钰儿妹妹,白叔说的,你听懂了吗?”

千钰怔了怔,摇头道:“我不懂。”

说着,千钰看向身旁的千叶。

此时的千叶,满面惆染,她的眼中,似是缱着许多过往时光。

滞愣半响,千叶轻声一叹:“他跟他,很像!”

听得千叶这般感慨,千钰与虎子皆是一诧。

千钰道:“叶儿姐姐,你是说叔叔跟谁很像吗?”

千叶淡笑着,却没有去回应千钰。

虎子呆愣在一旁,一脸痴傻之气,他听不懂天翊所言,连带着千叶所说,他也不懂。

迟定片许,千钰三人连连朝着天翊追去,按照他们的脚力,再有几日,便能回到中土皇城。

翌日,天朗气清,天翊一行人抵至一处高峰环流之地。

这里,有险峰入云,有清流见底,两岸石壁,五色交辉,青林翠竹,四时俱备。

置身于这等壮美山川中,人渺小地只若沧海一粟,微不足道。

天翊信步在前,他的步伐,不定不止,不惊不乱,且给人一种漫随之意。

千钰几人紧跟在天翊身后,对于山川环绕之美,哪里做得到无视?

虎子道:“若能抛却尘扰,于此地定居下来,享山一程,乐水一程,也道快活。”

说着,虎子长长一叹,似想将心中郁结一吐而尽。

他本不善言辞,但随在天翊身边这么久,也耳融目染了许多。

听得虎子这般感叹,天翊的步子突地一顿,连带着千钰与千叶也驻足了下来。

千钰笑望着虎子,道:“虎子哥哥,什么时候你也这般多感慨了?”

虎子尴尬笑了笑,若有些不好意思。

千叶道:“钰儿,不是虎子感慨良多,或许他只是不想那么快的归返罢了。”

千钰一愣,两眼直直落定在虎子身上,道:“虎子哥哥,你为什么不想回去呢?中土皇城可是你的家。”

虎子张了张口,偏又落得无言以对。

千叶顿了顿,道:“钰儿,你难道忘了,此次回去后,虎子便要成家立室了。”

经由千叶这般一说,千钰顿时记忆了起来,可她还是满脸不解。

在她想来,成家立室是好事,可给她的感觉,虎子似是不想成家立室。

千钰道:“虎子哥哥,你难道不喜欢李家姐姐?”

早先时候,虎子的父母便为他说好了一门亲事。

老李家位于东街,家里开了个杂货铺,老李家的小姐名为李瑶,虽谈不上秀外慧中,倒也出落大方。

在双方父母的安排下,虎子与李瑶也早早见了面,李瑶极为赏识虎子的憨厚老实,觉得这样的男人,乃是居家过日的必选之辈。

可虎子的心里,却始终住着另外一个人,一个对于他而言,高远而又缥缈的人。

听得千钰这般相问,虎子淡淡笑了笑,笑的有些苦涩,道:“钰儿妹妹,瑶儿她人很好。”

千钰道:“这不就对了,虎子哥哥人也很好呢,你跟瑶儿姐姐,那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虎子笑而不应,心中的苦郁愁闷却若滔浪一般卷席不休。

千叶没再开口,只静静地聆听着,以她眼力,又岂会看不出虎子对千钰的爱慕之情?

天翊默伫在一旁,从始至终,他一句话也没说。

他的心结,他的爱恋,远比虎子要深隐地多,那里,许已无人可及。

好些时候,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默。

继而见得,两道身影由远而近走来,正是此前离去的行者与阿彪。

行者面带微笑,步履从容,一袭标配的蓑衣,给人以悠远。

阿彪提悬着一谈花酒,开步以阔,哪里还有半分登云时的清冷与肃穆?

见行者与阿彪归来,众人都从莫名的出神中醒转过来。

“行者爷爷!”

“彪叔!”

千钰笑望着两人,亲切地唤道。

行者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而来到天翊身旁,倒是阿彪,饶有深意地在众人身上打量个不停。

阿彪先是看向虎子,道:“虎子,为何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沮丧?”

虎子一愣,继而有些惊慌失措,道:“彪叔,我有吗?”

阿彪点了点头,道:“有,你的沮丧不止在眼里,还在这里。”

说着,阿彪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虎子低了低头,转而撇开眼去,他向来都不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心绪的人。

见状,阿彪没再多问,接着看向千钰,道:“钰儿,在你的眼里,这一方山水,可做绚丽?”

千钰想了想,点头道:“彪叔,这里很美,山美,水也美。”

阿彪笑了笑,道:“可在这里,却能望极春愁。”

“春愁?”

千钰蹙了蹙眉,有些不明阿彪之意。

阿彪面带深意,他没有理应千钰,反是看向天翊,道:“白大师,你说呢?”

天翊淡淡笑着,只应了声:“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言罢,天翊提步离去,只留给千钰等人一道萧远的背影。

千钰道:“彪叔,你都说的什么呢?钰儿怎么听不懂?”

阿彪笑了笑,道:“现在听不懂,不代表将来你也听不懂。”

说着,阿彪迈步朝着天翊追去。

“现在?将来?”

千钰沉着眉,有些风情来得总是那般莫名,莫名地让人无可捉摸。

滞停片刻,众人启步而去。

他们行径在前往中土皇城的路途里,一路上,过天山一色,观风烟俱净。

......

两日后,中土皇城。

天翊一行人游远归来,元府一切如常,一幅幅刻画着岁月风烟的画卷,依如从前般摇摆于风中。

此刻的虎子家,已做张灯结彩,盛喜之气,莫不如是。

早在半月前,铁牛与李家之人便谈及好了两家的婚嫁之事,只待虎子归来,行以珠联璧合。

转眼又是三日过去,这一天,是虎子的大婚之日。

宝烛烟光吐,琼筵香气和,乘龙欣喜溢,种玉福禄多,明月窥帘幕,娇花散薛萝。

枕帏看未足,著意画双蛾,姻缘一线牵,鼓乐响堂前。

这一天,虎子喝了很多酒,他在人前笑的很开心。

天翊等人也参加了虎子的婚事,对于虎子的作态,有人明白,也有人糊涂。

阿彪感叹:“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天翊道:“阿彪,你说我所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阿彪道:“哪有那么多对错?”

天翊道:“可对错,不一向都是判定行事的标准吗?”

阿彪顿了顿,道:“你的对错,无人可以判定。”

天翊道:“我自己也不可以吗?”

阿彪道:“那白大师觉得自己所行之事,到底是对还是错?”

天翊笑了笑,摇头道:“我不知道。”

阿彪道:“你都不知道,谁又知道呢?”

天翊陷入沉思,举坛饮了几口,便从席间退离了去。

这一日,千钰与千叶很晚才回到元府,千钰似也喝了些酒,颊面有微醉泛涌。

两女靠坐在元府的院落中,天幕有皎月穿行,微云轻掠。

千叶道:“钰儿妹妹,你应该知道,虎子是喜欢你的吧?”

沉寂之余,千叶突然发问道。

千钰怔了怔,她的脸上,难得地出现的了一抹清愁。

好些时候,千钰方才开口道:“虎子哥哥是个好人。”

千叶道:“钰儿妹妹,我知道你对虎子没有爱慕之情,可你觉得你与你所爱慕的对象,能够善得其终吗?”

闻言,千钰的脸色倏地骤变,道:“叶儿姐姐,你可别乱说,我对叔叔可没半点他想。”

千叶笑了笑,道:“我又没说你所爱慕的人是谁,是你自己承认的。”

千钰低眼垂眉,脸颊羞红,她自认为将一些情愫隐藏的很好,可却没想到,这般轻易便被千叶识破。

千叶道:“钰儿,之前我不是说过,他跟他很像吗?”

千钰一愣,道:“叶儿姐姐,你口中的他,一个指的是叔叔,另外一个呢?”

千叶道:“你想知道?”

千钰点了点头。

千叶道:“他叫不忘...”

还不待千叶将话说完,庭院中突有一道光影闪现,顺带而来的还有一道寒刺般的目光。

千叶愣住,结舌不言。

千钰怔怔地看着来人,轻唤了声:“叔叔...”

天翊点了点头,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屋歇息吧!”

天翊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些隐怒,他不是一个容易显怒的人,至少这些年来,他不是。

闻言,千钰颔了颔首,千叶则若有些惊慌失措。

初来中土皇城时,千叶曾答应过天翊,不会与千钰道说过往。

可今日,也不知为何,千叶突有感慨,她想要同千钰倾诉,倾诉那一段埋没在岁月风烟中的曾经。

迟定片许,千钰与千叶各自折返房中。

天翊站在院里,四周很静,静地有些可怕。

不知何时,行者来到了天翊的身旁。

行者道:“公子,你可是在追忆过往?”

天翊道:“叹岁月流年,留不住知己红颜,恨昔时年少,守不住旦旦誓言。”

行者道:“可蓦然回首时,有些人,有些事,总归会与我们相守,不离左右。”

天翊笑了笑,笑地意蕴深藏。

下一刻,他折步而去,只余下掩门声,轻荡在冷冷的夜风中。

行者一动不动地停伫着,他随在天翊身边已有些年月,可他从未问及过天翊的过往,因为他知道,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可言说的曾经,那里,或许荒草丛生,又或许风烟弥漫。

......

西门之地,西门阁,一处气势恢宏的大殿内。

此时,殿内的主位之上,坐着一名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正是剑神一笑。

大殿内落置着许多坐席,但却空无一人。

剑神一笑的身旁,站着一名男子。

男子面容冷峻,长身直立,白衣胜雪,腰旁的剑却是黑的。

这剑,漆黑,狭长,古老。

沉寂片刻,剑神一笑道:“千飞,看来此次的任务应该是失败了。”

西门千飞道:“阁主,我们没有等到要等的人,但却等来了他的行徒使者。”

“行徒使者?”

剑神一笑皱了皱眉,这样的结果并非他所期料。

西门千飞道:“他们一个不愿透露姓名,另外一个,名叫行者。”

“行者?”

听得这两字,剑神一笑的脸色倏起变幻。

他凝沉着眉头,缓缓站起身来。

西门千飞道:“阁主,你认识他?”

剑神一笑点了点头,道:“行者无疆,一片赤诚,没想到这般多年过去,还能听到他的消息。”

西门千飞道:“阁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是否依着行者这条线索,继续去找寻他?”

剑神一笑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行径在无疆中的人,哪里那般好找?”

话至此处,剑神一笑顿了顿,再道:“遑论北冥阁那边恐也不会再多给我们时间。”

闻言,西门千飞的脸色突地一沉,道:“我们还未找他们动手,他们反倒是按耐不住了?”

剑神一笑道:“他们不过是想占取一丝先机罢了。”

西门千飞点了点头,心知不久后的风澜,恐将再起波澜。

沉寂之余,剑神一笑道:“此去登云,可曾见到馨儿?”

西门千飞颔首,道:“见到了,她为了守护狂客,不惜以身祭剑。”

剑神一笑陷入思量,他了解自己的这个孙女,若不然,也不会事先安排好一切。

西门千飞道:“阁主,风波再起,是否将剑馨接回阁内?”

剑神一笑摆了摆手,淡淡道:“不必了,随着她去吧。”

言落,剑神一笑的身影渐趋虚幻,不消多时,其人已消失无踪。

......

南宫之地,南宫阁,云楼上。

南宫离与南宫夏停驻在窗台边,不多时,厅内有一人影显现出来。

这人,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若身处于阴影之中。

南宫离道:“影,你回来了!”

阴影中传出一道“恩”声。

南宫离道:“看来此次行动是失败了。”

闻言,那阴影突地俯跪在地,道:“请阁主责罚!”

南宫离道:“起来吧,世事难料,成败难定。”

笼罩在阴影中的人缓缓站起身来,道:“阁主,不知你可认识一个叫行者的人?”

“行者?”

听得这两字,南宫离与南宫夏皆做动容。

南宫离道:“行者行者,一个行径在无疆之域中的修者。若是他现身的话,你们这次事败,倒也有据可依了。”

南宫夏道:“这事怎么会与行者前辈牵扯到一起?”

说着,南宫夏连连看向那阴影。

阴影中的人影道:“当日我们围攻登云,狂客穷极手段也不得法,之后来了两人,一个叫行者,另外一个...”

阴影简略地将当日之事诉说了一遍,南宫离与南宫夏听闻后,皆有所思。

南宫离道:“这般说来,行者成了他的行徒使者了。”

阴影道:“具体如何,属下无从知晓,不过想来应该无差。”

南宫离道:“这般多年过去,他的高远,已无可及。”

南宫夏道:“父亲,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北冥那边,似乎将有大动作。”

南宫离道:“此事暂且告一段落吧。”

说着,南宫离看向那阴影,道:“盈盈在登云可还好?”

阴影顿了顿,转而轻一挥手,迎面有两件器物抛飞而出,正是朱雀鼎与焚天印。

阴影道:“阁主,小姐为了护得狂客周全,不惜激发朱雀鼎与焚天印,属下只能暂将其法器收走。”

南宫离叹了叹气,早在之前他便已预料到了这一切。

“影,你先退下吧!”

南宫离挥了挥手,那阴影顿敛无形。

南宫夏道:“父亲,与其让北冥争得先机,我们何不先行下手?”

南宫离道:“仅凭我们南宫阁,如何去争取那先机?”

南宫夏道:“父亲的意思是?”

南宫离道:“等等吧,想来要不了多久,一笑与忠道他们便会来访。”

南宫夏点了点头,转而与南宫离一道眺远而望。

不知何时,天幕有层云激卷,黑压压的阴郁中,带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寒凉。

.......

昨天匆忙上传,导致传了重复了章节,今晚传的时候才发现,现已更正,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