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要变天了(1/1)

第一个进来的,还是王生的老熟人。

太子詹事裴权。

太子詹事相当于太子宫的总管,可以这么说,除了太子六傅之外,职权最高的,便是太子詹事了。

只是...

裴权虽然是太子詹事,但是从太子宫发生的事情他还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裴权知道,他已经失宠了。

或者说是不得司马遹的信任了。

信任二字,是很重要的。

因此现在裴权虽然是太子詹事,此时却很是谦卑。

“臣下拜见殿下。”

“原来是詹事,快入座罢。”

裴权嘴巴微张,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只是暗地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便走到甲观下首首座上跪坐下去了。

现在太子不让他说话,他便不能说话,便是说话,恐怕也讨不到好处罢了。

这两日,太子宫发生的事情,他是一点都不知情。

但却在经历着。

作为一个不知情者在经历这些事情。

凭空出现的五百骑兵,还有冠军侯的尸体...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这今日的事情不简单。

太子难道要对中宫下手?

只是...

怎么会?

而且,即便是要对中宫下手,也不该绕过他这个太子詹事才是。

裴权有些羡慕的看着站在太子身边的王生。

王生,他并非是没有见过。

但是前面几次,他都是处在高位上,俯视王生的,但是现在,他却是要在这下首的位置上,仰视这个人了。

他只是一介寒素啊!

裴权拳头握紧了一些。

而且...

若是太子赢了,裴权也不知道自己日后有没有站在王生上首的机会。

恐怕是没有的罢?

裴权轻轻摇头,脸上的失落之色是直接表露出来了。

裴权到甲观没有多久,又一个人走进来了。

这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一身太子宫官袍,倒是玉树临风,有一副好皮囊。

“驸马都尉,现今才来?”

华恒才到,主位上的司马遹已经开始训斥了。

“臣下,拜见殿下。”

华恒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他乃是曹魏太尉华歆曾孙,太常卿华表之孙,尚书令华廙少子。

并且娶晋武帝女儿荣阳长公主,任驸马都尉。

说起来,他也算是外戚。

而且有领军之职,并非虚职,只是遥领了一个太子宾客,才与司马遹有些关系。

寻常时间,他也是不常在太子宫的。

但是今日,他知道,他必须要来。

“驸马都尉如今翅膀硬了,连孤的问题都可以不回答了?”

华恒脸上露出苦色,只得说道:“臣下不在东宫,是从家中赶来的,况且,公主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提到荣阳长公主,司马遹的脸色果然便好了不少。

“也罢,入座吧。”

王生在司马遹身侧,自然是将甲观中所有的东西都看在眼里的。

看来,因为荣阳长公主的关系,司马遹似乎是更信任华恒,而不是太子詹事裴权。

第三个来甲观的人,对王生来说也是熟人。

太子仆张祎。

太子仆,与家令率更令同属詹事领,说起来,裴权也算是张祎的上司了。

不过。

在太子宫之中,谁是谁的上司,其实是说不准的。

太子宫的官职,毕竟只是在太子宫。

太子宫管的十县之地,而不是整个天下。

张祎有张华的背景,在太子宫中是不输给裴权的。

“臣下拜见殿下。”

“太子仆快快入座罢。”

司空张华依附,那么,太子仆张华,自然也是那种可以信任的人了。

司马遹嘴角微微勾起。

相比较之前这些太子属官将他当做是小孩一般说教,让他们安静下来,可不简单。

不过这种安静,也是现在的司马遹最是享受的。

他似乎提前感受到作为皇帝的感觉了。

张祎来了之后,太子宫属官陆陆续续来了不少。

但人数并不多。

相比较王生第一次来太子宫与潘岳论道的时候,太子宫属官可是有一百多人的,但是现在到了甲观的,好像只有六十多个人。

王生还仔细的数了一下。

总共六十七个人。

“殿下,事情已经做好了。”

在这个时候,杜蕤与江统却是走进来了。

他们走进来,也代表着太子宫守卫已经被控制住了。

在把将领控制了之后,太子宫守卫的三百人,自然也是太子宫的三百人了。

士兵是没有什么观点的。

将领才有。

也就是说,现在太子宫中的人,有八百人。

不过考虑到这些人的精锐程度,还有他们的立场,恐怕来充充场面还行,要是拉出去打仗,那恐怕就是一盘散沙了。

“咳咳。”

司马遹轻轻点头。

“你们做的好。”

司马遹赞赏了杜蕤江统一声,后者也站在一旁去了。

“诸位。”

司马遹站了起来。

“孤在这甲观之中,也等候了许久,今日的事情,恐怕在座的事情,还很迷糊罢?”

江统与杜蕤是了解事情的人,脸上自然没有什么迷惑之色。

但是华恒裴权张祎这些人就不同了。

张祎是从司空府来的,对事情,也有一些了解。

裴权华恒只是知道今天不一般,也隐隐猜到事情是什么。

但是...

猜测,永远都只是猜测而已。

具体的事情,他们并不知晓。

“殿下。”

作为太子詹事,裴权当然是站起来说话了。

司马遹在这个时候却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去。

“我太子宫属官有一百五十多人,但如今来甲观的,只有六十七人。”

司马遹沉吟了一下,脸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幻。

“除了殿中的六十七人之外,其他的人,要么是中宫的人,不敢来,要么便是怕死,或者说不觉得孤能赢,故此作壁上观,那么,来甲观的诸位,又是些什么人呢?”

司马遹目光扫射下去。

甲观之中,那些属官脸色各异。

有的是激动,有的则是犹疑。

有的甚至有些害怕,世间百态,都在他们的脸上呈现出来了。

“殿下,难道是要反?”

华恒在这个时候也站起来说话了。

“何谓反?”

司马遹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了。

“孤乃太子,那妖妇在皇宫之中蓄养面首,将我大晋搅得是鸡犬不宁,孤是在替先帝,替天下百姓铲除那妖妇,何来反字一说?”

华恒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道:“殿下所言甚是,只不过,中宫毕竟势大。”

司马遹深深的看着华恒,问道:“你若是觉得中宫势大,便去投靠中宫,孤不拦你,若你觉得中宫也不可靠,你也可以作壁上观,孤也不拦你,今日你既然是来了,那便是做了决定的,不然,你为何要来?”

华恒是想作壁上观的。

奈何家里那位不同意啊!

想起荣阳长公主,华恒是又爱又气。

因为有荣阳长公主的关系,虽然他不如父辈祖辈一般有作为,但是在宫中还是有一些话语权,在朝堂之上,也是有一些影响力的。

不过...

好处是有,坏处也有。

不准他拈花惹草为一,不让他收小妾为二。

便是在这样的大事上,他也没有什么话语权。

就像是...

傀儡一般。

虽然后来的事实证明,长公主都作对了,但是华恒心中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臣多言了。”

再说下去,就要惹得太子不高兴了。

视线从华恒上转回来,太子直接问道:

“你们之间,可有中宫的人?”

场下的人交头接耳,倒是让甲观变成了菜市场,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事实上,有人站出来,那人才是真的傻子。

王生站在司马遹身后,不动如山,就像是一个雕像一般。

现在这个时候,他只需要看着。

实际上,他现在能够站在这里,便是司马遹对他的重用了。

如今太子宫的属官,皆是在甲观跪坐着,王生独在其上。

自然是表明了王生乃是太子的心腹。

站在这里,也是让这些人认识王生。

恐怕今日之后,太子宫的这些人,便不敢用寒素来称呼他了。

不!

不仅仅不敢用寒素相称。

恐怕日后这些人都要来巴结他了。

可惜。

王生轻轻摇头。

他也不需要这些人巴结啊!

“呵呵,孤也知道,即便你们中间,有中宫的人,你们也不敢说。”

司马遹现在意气风发,很是开怀。

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一个心仪的玩具一般。

不知为何,王生突然想到了这样的比喻。

“孤可以告诉你们,今日之后,再无中宫,你们若是想要陪那妖妇,大可一道去邺城金镛城。”

司马遹大可有继续说下去的趋势,而殿下的那些太子宫属官已经开始面面相觑起来了。

“家上。”

在这个时候,王生终于是开口说话了。

“嗯?”

司马遹转身过来,脸上有些迷惑之色,似乎不理解王生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插话。

“殿下可知道魏武帝的一个典故。”

典故?

“是何典故?”司马遹眉头微皱。

“官渡之战之后,曹军大胜,而军中却是有很多人私通袁绍,意图在曹操兵败以迎袁绍,然而,曹军大胜,之后,魏武帝却是将那些私通袁绍的竹简都烧了,殿下可知为何?”

王生说得这么明白,司马遹在这个时候要还是听不懂,那就是真的傻了。

“郎君的意思是,要孤不追究这些人的过错?”

“他们何错之有?”

司马遹看起来还是有些愤怒。

“助纣为虐,不算是错?”

“站在殿下的角度上看,他们确实是助纣为虐,但是站在他们的角度上看,他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

“迫不得已,那郎君为何不迫不得已去追随贾南风,贾谧?”

“地位尊崇如殿下,还是得卧薪尝胆,才能有今日,况乎他们呢?”

看到司马遹还没有释怀,王生再在一边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们是人,是人便会犯错,殿下若是给了他们这个机会,他们便会感恩戴德,如此,难道不好?”

司马遹眼中露出犹疑之色。

见到司马遹这样的表情,王生知道他得再加一把火了。

“若殿下要处置他们,如何处置,莫非在大事未成之前,殿下便已经想着胜利之后做的事情了?恐怕,这一切还早了一些。”

王生这一句接着一句的话,总算是把司马遹给说醒了。

司马遹想了一会,这才咬了咬牙,说道:

“郎君说得极是,是孤考虑不周了。”

司马遹转身过来。

甲观殿下,那些太子宫属官只看见司马遹转身过去与王生说话,但因为距离隔得远,加上王生与司马遹说话的声音很小的原因,他们并没有听清王生与太子司马遹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但是有一点他们是看到的。

原本太子脸上是很狰狞的,但是与那小子说到最后的时候,司马遹脸上的狰狞之色却是消失了,转而为之的则是平静。

这样的事情可不少见。

裴权与华恒对视一眼,两人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诧之色。

对于司马遹的性情,他们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平时他们对这个太子殿下,即便是说再多话,都是无法改变他的心意的,但是这个洛阳王生,现在看来居然可以。

在一边,张祎脸上也是露出惊诧之色。

在这个时候,张祎突然是想起在司空府之时,他父亲张华与他说的话:

“太子宫中,你可以得罪任何人,便是太子,你也可以得罪,但唯有一个人,你要用心交好他,那个人,便是洛阳王生。”

张祎还记得当时他听到张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惊诧不解之色。

一个寒素,要交好?

与他的关系,比与太子的关系还要重要?

当时张祎是嗤之以鼻的,觉得是自己的父亲老了、傻了。

但是如今看来,父亲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

故此才来提醒他的。

“咳咳。”

司马遹咳嗽一声。

甲观之中,那些太子宫属官已经变得安静许多了,而此时,司马遹的话也是幽幽的说出来了。

“孤知晓,你们之中,有些人或许不是想为孤做事的,有些人甚至是为中宫做事,今日,孤都可以原谅你们,并且既往不咎,既然你们今日到了此处,便是孤的人。”

司马遹在台上踱步,再说道:“马上,孤的南营两万大军,便要入城,到时候,中宫的历史,便要过去了,这洛阳的天,也是要变了。”

南营两万大军?

即便是华恒这些人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司马遹的这句话,还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两万南营士卒入城,若非牙门军中军出击,那根本是防不住的。

但是...

北营离得太远了。

即便是现在去找北营的人,也来不及了。

就在众人恍惚之中,甲观外面,却是急匆匆走来一群人。

正是王敦王导杜锡还有太子卫率的将军校尉们。

见到王敦等人,司马遹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差点跳了起来。

他脸上的兴奋之色是掩盖不住的。

“好!孤的东风,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