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8 北元的人(1/1)

清脆的茶杯碎裂声乍响,上等的青花瓷在澄砖上迸裂,碎片飞溅向两旁。

这是晋宏康第一次发这样大的脾气。

比起之前密密麻麻的军报,这次的军报一共三封。

两封来自扶上县的请罪信,一封是发生在古夏山脉的覆军杀将。

满堂寂静,无人说话,甚至不敢朝晋宏康投去眼神。

晋宏康咬牙:“逐袁营!是本王一手带出来的汉神营!刘山宏,是本王一力提拔上来的上将!如此不堪一击,就,亡了!

一名儒士硬着头皮道:“王爷,刘将军之亡,非因我军战力不够,实乃对方奸诈狡猾,算准了天时地利,此人对我松州之了解,远比我等所想得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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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开口,其他人也站了出来,抬手行揖:“王爷,仔细去看,他们犹如一条癞皮狗,不敢正面交锋,只敢暗中作祟!他们一行全是突袭兵马,连个像样的攻城机械都不没有,我们若铸成铜墙铁壁,他们便无计可施。”

“是啊王爷,为何他们只敢对逐袁营下手,而不是有着重弩的摧石营呢?我们未能料到其奸佞,故而疏于防备,眼下既知其会对行路大军也下手,我们便下令三军,各备弓弩和钩撞车!看他们还能兴起什么风浪!”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晋宏康一直没说话。

许久,待众人都静下,晋宏康道:“还没能弄清,他们是哪路兵马么?”

全场一愣,刹那安静。

晋宏康的火气已不见,声音也恢复平静:“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吗?松州兵马,多为我们大平当年一起起事的乡亲父老。两日死伤上千,还有几员大将,你们丢得起这个人,本王丢不起。”

说着,晋宏康起身:“速备兵马,本王要亲去松州!”

·

一辆马车慢慢悠悠地在松州最西南的村道边停下。

村子看似在松州一隅,但因为北通松州,东往规州,南下江南,所以这里的人流量非常大,一排排茶馆虽然简陋,却家家生意好得不行。

走在马车前面的詹宁和武少宁下马寻了个相对来说人较少的茶铺,恰好外边的大棚下有人离开,他们立即叫伙计将桌子清理干净。武少宁还特意叮嘱,不能留有半分余味。

伙计甩着抹布上来称是,待他们一转身,伙计便低声牢骚:“大夏天的走南闯北,哪个不是汗涔涔的,还别留余味,都是糙汉,跟个娘们一样讲究啥。”

他随意过去抹了抹桌子,见隔壁桌一个妇人盯着自己,伙计变脸似地挤出笑容过去:“客官,你们还要点啥吗?”

除了盯着他看的这个妇人,隔壁桌还有六人,一共三女四男。

七个人挤挤挨挨地围着这张不太大的八仙桌,点了不少东西,但伙计发现,他们没怎么碰。

妇人的目光不怎么友善,冰冷地收了回去。

伙计赔笑了阵,回过头来继续擦桌子。

厚重的木轮滚过地上泥土,质感沉闷厚实。

伙计转头看去,刚才那两个大汉牵着辆双驾马车回来。

伙计一见这马车就知道来头不小,好奇迎过去。

附近茶客们的目光也都望向马车,包括伙计后边那三女四男。

庄七从马车上下来,抬手恭敬地去掀开车帘。

帘外和煦的阳光刚照入一角,夏昭衣很轻地道:“先放下。”

庄七一顿,将车帘垂下。

夏日的车帘轻薄一张,光滑冰凉的水绸缎迎着阳光,颇为细腻透薄。

隔着薄帘,夏昭衣一眨不眨地打量着那边坐着的三女四男。

庄七在外面等了又等,颇觉古怪。

詹宁和武少宁等了会儿,互看了对方一眼,詹宁走来,在马车外很轻地道:“二小姐?”

夏昭衣很轻地道:“詹宁,我同你说话,你不要有任何动作,也不要有眼神移动。”

詹宁立即了然,面不改色道:“是,二小姐。”

他往前一步,将耳朵更近地凑去。

庄七好奇,但根本听不清车帘里少女的声音。

站在六七步外的武少宁便更不知,但显然明白有事发生。

除了他们,所有人都注视着马车,茶馆伙计等得有些急,赔着笑脸道:“这,客官,小店破小,但生意一直不错,你们这要是再不入座,那我们……”

武少宁拿出一钱银子递去:“先预订,不管坐或不坐,这钱付了。”

寻常茶钱不过几文,伙计见着这一钱,眼都亮了:“是是是,是!”

詹宁还在马车前,随着少女的字字句句,他陷入沉重回忆,同时也需得极力克制,才能不让自己的头朝那边的三女四男看去。

庄七竖着耳朵好奇听了半天,就听到一句,詹宁道:“嗯,好,属下这就去。”

说完,他便转身过来让庄七将马车掉头。

庄七也不敢多问,应声称是。

詹宁到武少宁身边后,很轻很轻地低语。

因第一句也叮嘱好了,所以武少宁的眼神并没有下意识地朝旁边看去。

待詹宁说完,武少宁肃容:“好,你且去吧,我留下来。”

詹宁转身上马,扬长离去。

武少宁看向还没走的伙计,道:“我家少爷临时发觉家中或有大变,刚才给你的那些茶钱便不用退了,你准备些牛肉和干粮过来。”

说着,武少宁又递去一钱:“速去。”

伙计接来:“谢谢爷,谢谢爷,爷真乃财神下世!小人这就去!”

武少宁的声音不低,周围看客们又看了看那马车,心中好奇被满足,脑补了一场家族内斗的戏码,众人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

待伙计送来牛肉与干粮时,那休息够了的三女四男也起身付钱离开。

他们用一个布袋将没吃完的东西都打包带走,去的方向和马车相反,往规州入华夏境内。

夏昭衣轻轻以蒲扇的柄掀开窗帘,回眸看着他们,待马车动身离开,对方也消失在视线里后,她肃容坐回车内。

沉冽此次一入河京,便和北元来得那些细作们打上了交道,他以一人之力,端了康山面馆,平墨布坊,安仁堂药房等鼠窝。

那些北元人的头颅,他让人砍了下来,送回北境之外。

因为各方势力割据,关隘重重,且在盛夏运输一车必然会高度腐烂的头颅,所以沉冽所拟路线极偏,需尽量避开人群,因此那送头颅的马车,可能至今都还没到边境。

眼下这群人过来,应该是为查探。

康山面馆,平墨布坊,安仁堂药房等被端,他们和河京的通讯被切断,且河京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骤变,这几个月,他们两眼摸黑,想是现在坐不住了。

又或者,他们还有隐藏在河京的其他势力,只是没有被沉冽和她查到,现在过来是来接头和增援的。

她之所以能一眼确认他们是北元人,因为这群人的扮相像是夫妻,却三对都没有寻常夫妻的模样。且其中两人,她当年在不屈江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