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4 儿女情长(1/1)

夏昭衣第一次看到沉冽害羞成这般模样,但很快发现,她自己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她抿唇笑,眼睛微移,瞄向沉冽的肩膀。

沉冽的肩膀非常好看,不过分宽阔魁梧,也不削瘦如柴骨,目观笔挺单薄,但她靠过许多次,知道他的肌肉有多结实。也是这优越的头肩比和往下的瘦腰大长腿,令他在人群里最为出挑,在远处尚未能看清他脸的地方,就会被他的身姿所吸引。

而这些,是人人都看得到的。

他提到得没人看过的,是除去外面这件玄衫……

自从统率晏军后,沉冽的衣裳都以暗色为主。

玄色之涵,沉稳,内敛,低调,却又压着一股勃然凶张的势,令人不敢轻视。

他今日的衣裳,绣纹仍暗,细看设色却极为精巧,浅银、浅金、澹白与挑黑,以平针盘针锁针的织法,共绣成鹿与仙鹤,跃动灵巧,秀雅精美。

一条云纹暗绿腰带系在腰间,垂着枚麒麟玉饰,这枚麒麟玉饰看着眼熟,正是她当初在衡香所买得那一堆玉石中的其中之一。

若亲手摘下这枚玉饰,再解开这条腰带,缓缓掀起这束腰的长衫,那会是什么感觉?

他的腰肢虽劲瘦,但绝对是健硕强壮的……

意识到自己脑中的遐想,夏昭衣惊雷炸空一般,如梦初醒。

随即,她被这样的自己惹笑了。

明天远程在即,儿女情长之事,不该放任其滋长。

夏昭衣轻咳了一声,将二人之间那微妙的气氛打破,也结束了眼神交流中的无声暗涌。

沉冽太懂她,在她那一抹怅然失笑之时,他便也澹然一笑,清新俊逸,那些失控的情动被他重新克制,收在心底最柔软又最炽烈的角落里。

夏昭衣道:“因曹曜、曹幼匀一直想要为夏家平反,积极奔走于惠平当铺,丁凤怕丈夫出事,便书信至永安。宋倾堂的母亲读完信后害怕,令宋倾堂去强行带回曹幼匀。曹幼匀有仇必报,便设局将宋倾堂剥光扔街上。”

沉冽眉心轻敛:“丁凤告诉宋倾堂的娘亲,尚能理解,但书信给曹易钧,此举实在可怕。且这两事时隔五年,这五年里,不知她往外又说了多少曹曜之举。”

夏昭衣话题一转:“刚才提到北元时,曹易钧的表现有几分不对。”

“怎么不对的?”

“我感谢他对我提及至屠之事,他说北元狗辈犯我中原,人人恨之,可是他的神情,却落寞自嘲。”

沉冽冷澹一笑:“头几年,宋致易送过一些物资去往北境,后来见笼络不了人心,并未买到半点好名声,他便再也没碰管过边防之事。刚好他也有地形之优,西北六省挡在大平朝前,仄阳道上有郑北,下有游州,他知道会有无数人替他誓死守住边防。”

夏昭衣摇头:“宋致易占据着中原最大的沃土,却一点力都不想出。笼络人心这几个字用得极妙,宋致易不应该只去想外面的人心,大平朝才建朝几年,他麾下将臣能有多坚贞的忠心呢。前几年踩着大乾的尸体登高,他顺风顺水,便真当自己为天命之人了。”

“阿梨,”沉冽停下脚步,语声低沉,“或许,曹易钧可用。”

夏昭衣看着他的黑眸:“你身边早已不缺可用之才,你说得可用,难道是分化宋致易内部?”

“给宋致易设个考验,你觉得如何?”

夏昭衣眸光明亮,忽闪忽闪,这是她在思考时的神态。

须臾,她轻声道:“莫非,你想打今晚捉住得那几个北元人的注意?”

“嗯,借曹易钧之手,送一个给他,你猜,宋致易如何应对?”

“……我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夏昭衣笑了,“如果是你,如果是郑北,如果是云伯中,我几乎可以不假思索,确定你们一定会斩杀此俘虏。到了宋致易那,他竟多了一个选项。就算他干出将此俘虏送回北元,换一个内外夹击田大姚的事来,我都不觉惊讶。”

“或者,我们试试?”

“那如果他考验通过,一刀杀了此俘虏呢?”

沉冽眸光沉了一瞬:“河京所获得那枚生生玉便可派上用场,我会令人携带此玉前去暗杀他的身边人。”

夏昭衣欣然扬眉,眼眸变得尤其明亮。

这个主意实在又狠又辣,精准打击到了宋致易的痛处!

先送俘虏,若不杀俘虏,曹易钧等将臣更与宋致易异心。

若杀俘虏,便派刺客冒充北元人,暗杀其身边亲近之士,届时宋致易又将面临两个选择,要么为跟随者们发兵北元,要么继续当缩头乌龟,作壁上观。

若是发兵,有他的兵马在,西北战场能多得一助。

如果不发,那他身边的跟随者们又要与他心生间隙。

不论宋致易做什么,他们都是得利者,不战而胜。

夏昭衣笑道:“善行间谍,使其君臣相怨,上下相咎,是谓事机。沉冽,你这考验,又是反间,又是攻心,真厉害。”

沉冽已极少在意旁人的夸或骂,可每次她说他厉害,都能惹他心悦。

沉冽压下心头的澎湃快乐,轻抬手握住她的纤细柔荑:“阿梨,我们回去吧,你明日要早起赶路。”

夏昭衣看向前路,夜岚漫漫,长街尽头处空落清幽,路的两旁树茂花深,雅香馥郁。

她忽然很想一直走下去,就跟沉冽这样夜行漫步,无话不谈,二人并肩走去年岁的终端。

“嗯,回去吧,”夏昭衣对他微笑,“不过,我想要你送我一样东西。”

她从来没开过这样的口,沉冽顿感心动:“好,你想要什么。”

夏昭衣低头,目光落在他腰间垂挂着的玉麒麟上。

不大不小的玉麒麟,约有半截中指长,玉质洁白,凋工细致精琢,麒麟体为半透凋,边缘为镂凋,棱角圆滑,形态尊雅贵重。

夏昭衣抬手,将它轻轻从沉冽的腰间摘了下来。

“这个,”她抬眸看着沉冽,“我想留在身边。”

沉冽点头,却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个荒唐的念头,发现自己竟在嫉妒这块玉。

沉冽很轻地自嘲:“阿梨,你莫不如,把我也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