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侦破梅花盗(七)编织美梦(1/1)

她也常常问母亲,为什么父亲总是不回家?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母亲的笑容充满悲凉,不是父亲不要我们了,而是因为父亲努力上进,要在书社里与从学子们探讨学问。我们的好日子很快就会到了。

可是,在阮明玉的记忆里,父亲一直对母亲冷言冷语,还用母亲浆洗衣换来的钱,请那些同样落魄的书生饮酒对诗。甚至听邻居说,父亲喜欢一个暗娼,时常拿着给人润笔换来的钱财,去县城里找那暗娼。

有一天,父亲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子。那女子长了一双狐媚般的眼睛,瞧着母亲时充满了挑衅。母亲也没说什么,将正房收拾出来给那女子住,而自己与母亲却搬到了柴房。

那女子只在家里住了十几天,嫌家里太穷,被另外一个书生带走了。然后,阮明玉与母亲二人,便又搬回了正房住。

父亲屡试不中,非常懊恼,每每考试回来之后,便因着母亲平常的一句言语,开始拳脚相加。

有一回,她分明看到母亲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一大清早起来打水伺候父亲洗漱时晕倒在了井边。而父亲却因为久久没有等到母亲,出来时见到晕倒的母亲,以为她在偷懒,又是一顿暴打。

这样的事情,在阮明月幼年的记忆里发生了太多,多到几乎数不清。

父亲是什么时候做的官呢?哦,对了,那是发生在景和十四年的事情,因着父亲的一首清词入了一个府城里教谕的眼,一时好奇,便带着人过来看看父亲。

父亲自然是四处筹钱,在家里摆了一桌从未见过的上等席面。那年,她已经六岁了。由母亲牵着,给那教谕大人过来行礼。然后,阮明月便发现,那教谕瞧着母亲的目光很不一样。

再后来,她全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父亲考中了,全乡人都在庆贺。

父亲当官了,是个县令,家里的也日子越来越好,送礼的人也越来越多。然后,父亲便娶了一个当地的富家小姐做为续弦。

没两年,省城一个大官下来考察,那个怀了父亲孩子的姨娘也不见了。

再然后,父亲就去了省里做官,官也越做越大,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

可是,母亲呢?母亲哪里去了……

……

李乐一步步挖掘阮明月的回忆,从出生,到长大,仔细听着。这便是为了激起她沉睡已久的潜记忆,不放过分毫,是为了让她能在接下来的回忆里详尽的说出,有关她被梅花盗虏走那一夜的所有遭遇。

而东方卓已经非常厌恶的皱起眉头,有种想吐的感觉。那位在外宣扬八股治家,道德名士的阮府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无耻之徒。让人觉得反胃。若是将他所干的那些不要脸的事情传扬出去,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脸面活在这世上?

哦,对了,他都已经如此不要脸了,就算传出去,想必他也不会在乎。想到这里,东方卓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开,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李乐的声音高低起伏,有节奏的搓动着手指。

阮明月在他的引导下,缓缓的说着以往的事情:“……后来,父亲升迁,我便与父亲一起到了京城……那段日子里刚认识的几个闺蜜都在传着李家三公子的事情,我没见过李三公子,但是听说他很俊俊俏,却是个放浪的公子。”

“小小年纪便与很多女人不清不楚,这样的污烂人也会被别人传扬?京里的风气当真是好奇怪。他的那些诗词我不稀罕,都是些风流样子,没什么值得考究的。但是闺友们却非常欣赏……”

说了一长串的往事,点点滴滴,李乐一边听着,一边为这个女孩子心疼。若是就此打住,或许阮姑娘即便一直疯着,还能平平安安的过完此生。但是接下来所要问的话,将会触及到她内心最甜蜜与最痛苦的事情。

如此大的落差与反转之下,对脑部神经有着十分严重的伤害,最后,这姑娘就完全痴呆了。

可是李乐却不得不这样做,默默叹息着,硬起心肠,接着道:“你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应该相好的情郎。”

阮明月摇摇头道:“没有的,父亲说礼法为重,嫁人之前不得与男子接触。”

李乐问道:“那你心里应该有自己爱慕的男子,少女总是要怀春的。”

阮明月痴痴一笑,脸上尽是迷醉之色,答道:“自然是李公子。”

李乐心中微提,自然不会白痴的认为这个守旧知礼的女子口中的“李公子”会是自己。天下姓李的人多了,再说这女孩可是对自己没有半分好感。

他只是感觉找到了突破口,只要将这个李公子的姓名问出,便会给阮明月编一段美妙的恋情,让她沉浸在甜蜜的爱恋当中。这也算是为接下来残酷的问话做一些弥补,也是为了落差与反转。

于是不再犹豫,赶紧问道:“哪个李公子谁呢?他叫什么名字?”

阮明月痴笑道:“当然是李兆廷李公子么,从小与我定了亲,却被我家诬陷为盗贼,啷当入狱。我要扮身男儿身,上京赶考去救他……”

李乐叹了口气,原来她所说的李公子,不过是自己抄袭戏曲《女府马》里的那位“多情李公子”,她以此来臆想着自己未来的夫君模样。

却也不忍打断她心里的美好,开始为她编织美梦,便说道:“是啊,李公子才情多雅,相貌英俊,对情专一,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配。你又怎么可以辜负他呢?所以你便着了男装,冒名上京赶考。却不想,一下子中了壮元。”

“紫禁城里,你饮过龙门宴,至尊陛下瞧着你是难得的俊品,便有心将疼爱的公主许给你。可你却是女儿身,如何能配这金凤凰呢?”

阮明月苦恼道:“是啊,我本一雌郎,怎去入洞房,当真让人好心乱啊。”

李乐道:“可是李公子还在等着你去救,不如借这人机会与公主表明身份如何?”阮明月的脸上出现了担忧的神色,道:“却也只能这样了,也不知公主会不会理解我的苦楚。”

李乐道:“真的没想到,公主竟然如此深明大义,将这件事情告知了至尊陛下,多有劝说之后,至尊觉得朝廷的脸面重要,便充了冒名李公子的状元,你回乡之后救出了李公子,与他大拜花堂,结成夫妻……”

“你们的生活很美满,你为李公子生下了三儿四女,李公子也官拜宰相,当朝一品。你家里诗书传家,富贵绵长……”

这样的梦境让阮明月露出了幸福的微笑,痴痴迷的,好像这便是真实的一般。

李乐咬了咬下,下面就要进入到残酷阶段了,实在是下不了狠心,回头看了东方卓一眼,动了动嘴唇,传出一道唇语,意思是说:“不如就此打住如何?”

这样一句不明不白的话,也只是希望有人能阻止他一下,潜意识里他真的不想去伤害这个女孩子。算是一种自我欺骗吧。

东方卓瞧明白了他的唇语,却不明所以的皱眉摇了摇头,意思是说搞懂他在说什么。

李乐将这个举动当做是东方卓的拒绝,以此来弥补内心的愧疚。接着回身,瞧着阮明玉幸福的笑容,手指间的搓动突然间变得急促起来,阮明玉脸上的微笑顷刻间消失,变成了原本的痴呆。

李乐的声调在此时透出诡调,接着问道:“上月的二十八日的早上你在做什么?”

这样突然间的转变,让阮明月很不适应,痴了半响之后,才回答道:“插花,浇水,抚琴,读书。”

李乐道:“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阮明月想了半天,道:“有杨家的姐姐来找我,说是想去大觉寺上香。我本是不愿,但也不好拒绝,便随着她出去了。”

李乐问道:“你们去了大觉寺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阮明月说道:“上香,礼佛,杨家姐姐许了怀子愿,希望能让她怀上孩子。”

李乐道:“这其间有没有什么你比较在意的事情发生?”

阮明月道:“有一个寺里的香客,总是盯着我与杨家姐姐看,让人觉得不舒服。寺里的人太多,我与杨家姐姐也没在意,随意瞧了一眼便离开了。”

李乐猛然一惊,这会不会就是梅花盗在踩点呢?

回头瞧向东方卓,只见他也面露笑意,应该会有突破了,若是这人真的是梅花盗,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画影涂形。见到李乐向他打了个手式之后,立刻掏出笔记本,准备用铅笔开始作画。

李乐转回,手指的搓动更快,这个时候就是打开阮明月“记忆库”的时候,人的记忆很奇怪,随意瞧过一眼的东西,平常时候不会在意,可是却已经将这些东西深刻的印在脑海,只有在特定的时候才会被打开。

声音幽深起伏,接着问道:“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他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你应该记得很清楚,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