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常和辉打扰,黎耀楠在翰林院的生活安静惬意,与同僚的关系相处友好,值得一说的是,杨明华在上月初纳了王清为妾室,而王家也在太子的报复下不复存在,山东知府斩首示众,王家其他家眷,流放的流放,发配的发配,相比起那些人,王清的结局好太多。

九月十五,李明章大婚,黎耀楠和周潜送了贺礼之后,只去猫了一圈,并没有参加宴会。

李明章心中虽有遗憾,倒也理解他们的难处,公主下嫁,来的全是王公贵族,黎耀楠刚刚捅了大篓子,在那久待确实不合适。

秋去冬来,转眼又是一年春。

官场上的历练,让黎耀楠显得越发沉稳,上古演义已经完稿,黎耀楠从翰林院借阅了不少书籍,目前正从夏周的历史中,改编封神演义,在皇上面前刷足存在感。

或许之前是因为太子的庇护,他才能安然无虞,但现在他却凭借自己的努力站稳脚跟,俨然成为京中的一颗新贵。

不是没有人打过他的主意,想要教训一二,只不过全被一一驳回,黎耀楠倒打一耙的本事,弄的不仅皇上头痛,犯错的官员更头痛,明明是芝麻小事,经过探花郎的嘴巴一说,反而变成天大的事情,想不认错都难。

黎耀楠借此机会又出名了,仿佛每一次有人想整他,吃亏的总会是自己,还让他在皇上面前露脸,白白捡了大便宜,让皇上彻彻底底记住这个人。

从此,京中勋贵朝中大臣,再也不敢小看这位新进的探花郎,想要对付他的人,也会斟酌了又斟酌,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他们绝对不会动手,心中情不自禁想起山东的贪污案件,忍不住会去猜想,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巧合,如果不是的话,那么这位探花郎的本事又要重新估量。

这样的猜想,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皇上现在无事,喜欢宣黎耀楠去御书房觐见,他虽然头痛黎耀楠的那张嘴巴,但只要与己无关的时候,黎耀楠的那张嘴,皇上还是喜欢居多,例如现在。

皇上面无表情,很有威严地坐在龙坐之上。

黎耀楠安静地站角落里,充当背景板儿。

御书房几位大臣吵翻了天,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户部尚书义正言辞:“启禀皇上,连将军一张口就是三百万两,户部如今实在抽不出那么多银子,去年修缮太庙,清河行宫动工,陕西、河北一带大旱赈灾,各方军中年底刚拨了银两,如今哪里还有余钱。”

连大人冷笑一声:“抽不出银子西北军中五百万两哪里来?廖大人莫要信口开河,求皇上给微臣做主。”连大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道:“去年户部银子不够,只拨给我东南大军区区两百万两,将士们战守边关远离故里,微臣却连军饷也发不出,微臣惭愧啊!”

黎耀楠唇角抽搐了一下,连大人平日严肃冷冽,因为是大将军,又在战场上经过鲜血的洗礼,看起来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淡淡的肃杀之气,如今他这样一哭,感觉别提多怪异。

连将军也就是威武大将军,跟黎府关系密切,是林致远的老师,黎耀楠虽不知皇上宣自己来此有何用意,但作为一把刀是肯定的。

户部尚书立马反驳:“西北大军早在年初便跟户部打过招呼,微臣方能在年底凑齐银两,况且西北地里位置偏冷,冬季制衣防寒,多一些银两原是没错。”

“你放屁,西北大军五十万人,我东南大军八十万,前年你便道户部没钱,去年又没钱,难道我东南大军不是皇上臣子,还请皇上做主。”

皇上老神在在,这样的场面御书房经常上演,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过总得来说还是没钱。

“启禀皇上,去年陕西、河北一带遭灾,今年春耕廖大人原是说好,拨给地方官员百万银两用以农务。”另有一位官员站出来禀告。

黎耀楠认得,他是大理寺卿原大人,也就是林致远退婚的那一家。

“启禀皇上,七皇子、八皇子今年要出宫分府,如今宅院尚未修缮,微臣预计连同两位皇子大婚,至少需要六十万两,另外太后娘娘寿诞在即,同样需要银两。”礼部尚书站出来说话,条条理由让人拒绝不得。

工部尚书不甘落后,急忙道:“清河行宫尚差银子,黄河一带修缮河提,夏季来临之前必须完工,这些事情万万耽误不得。”

兵部尚书冷笑:“难道军中就能耽误?去年东南军中,粮饷还是从兵部挪用,难道今年还想拖欠?”

户部尚书也来气了,冷哼一声:“户部如今统共一千二百万两银子,你说怎么办?”

兵部尚书被噎了一下,一千二百万两说得好听,其中五百万两却是动用不得,剩下七百万两,黄河修缮至少需要三百万两,清河行宫还差一百万两,春耕除了陕西、河北之外,其余地方乱七八糟加起来需要二百万两,太后寿诞皇子分府,同样需要一百万两,剩下哪还有余钱给军中。

皇上拧巴着眉峰,被他们吵得头痛,黄河不能不修,春耕不能不种,太后寿诞不能怠慢,同样也不能寒了将士的心,偏帮哪一方都不对,皇上眉眼一横,扫了黎耀楠一眼:“探花郎似乎有话要说。”

李耀南瞪大眼睛,他明明在装哑巴好不好,不过皇上既然发了话,他哪里还敢装木头,他与连将军的关系众所周知,几位大人早已准备好腹稿,关于银子的问题寸步都不能让,正当大家均以为他会帮助连将军说话的时候。

只见黎耀楠义愤填膺,矛头直指户部尚书:“廖大人你怎对得起皇上信任,偌大一个户部居然只有区区一千二百万两白银。”

廖大人一愣,这次的事情按理来说,怎么也论不到他头上,他自以为兢兢业业,行事从不敢出半步差错,虽然偶尔略有偏向,但理由绝对充足,让人寻不出任何话柄,小小一个探花郎,莫以为皇上看重了几分便敢来跟自己叫嚣,廖大人面色微冷:“探花郎慎言,户部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口。”

皇帝略为诧异,原只想让黎耀楠来和稀泥,然后他各打五十大板,银子互相挪挪,他在从内库掏一些事情也就过去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直挑户部尚书,该说他胆大妄为好呢,还是该说他持宠而娇,仗着有自己撑腰居然越发变本加厉,不过黎耀楠的话,确实说到了他心上,偌大一个户部年年国库空虚,尽管他心里明白廖大人并无错处,心里难免还是有些不满。

黎耀楠见皇上没发话,继续说道:“廖大人此言差异,身为臣子本当为皇上分忧,户部拿不出银两,莫非你还有理了?”

廖大人老泪纵横,急忙跪在地上:“皇上,微臣在户部兢兢业业,各处账本均可查证,从不敢乱用一文,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有些头痛了,突然觉得叫来黎耀楠和稀泥,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黎耀楠理直气壮,跪在地上,恭敬道:“启禀皇上,户部的责任便是曾加国库银两,按照廖大人所言,事事按部就班,那与管家有何区别,不能曾加国库银两,原本就是廖大人之错,如今还因为军饷不够,闹到皇上面前,试问,户部尚书若只行管家之事,皇上要他何用。”

“你,大胆。”廖大人气得满脸通红。

黎耀楠不惊不惧,户部尚书与西北军关系较好,既然跟连大人不对盘,自己又何须客气,皇上想拿自己当刀使,他无从拒绝,只是怎么个当法,却得由他来决定。

刀,凶器也,用的时候爽快,扔的时候更快,他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一把生锈的刀,也不会让自己成为一颗没用的棋子。

皇上眼眸一暗,明知廖大人无错,黎耀楠的话仍旧砸在他心上。

廖大人一看便知不妙:“皇上赎罪,近年各地天灾不断,税收较之往年下降两成有余,微臣......”

“廖大人。”黎耀楠打断他的话:“无论你怎样解释,国库没有银子是事实,此乃你的失职是其一,其二,发放军饷有失偏颇,西北军与东南军差距太大,其三,库银不够你不想办法思索怎样为国库增添收入,反而闹到皇上面前,这是你的无能,你敢不承认?”

“皇上赎罪!”廖大人心里发苦,总算体会到黎耀楠这张利嘴,果然名不虚传。

皇上目光犀利,紧紧盯住黎耀楠,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什么。

黎耀楠面容坦然,任由皇上打量,他知道伴君如伴虎,所以他在皇上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将所有的一切全部摊开,他不怕皇上有任何查探。

“探花郎觉得应当如何。”皇上漫不经心地说道。

黎耀楠心里明白,皇上并不是想听他的意见,而是想试探,试探他究竟会偏向谁。

黎耀楠略一犹豫,婉拒道:“微臣人言轻微,怕是不好插言。”

皇帝轻笑了一声:“无碍,朕允你直言进谏。”

“谢皇上。”黎耀楠磕头谢恩,接着道:“微臣以为此乃户部的事情,当由户部尚书解决,各处银两均不能少。”否则就是户部尚书无能。

当然,后面这句话,黎耀楠并没有说出来,其实他心里有些遗憾,早从皇上的问话,他便听出皇上不想处置户部尚书,尽管他今日争赢了,夺得皇上的欢心,但实际上他却得罪了朝中大员,也不知是赚是亏,然而他却别无选择,和稀泥确实可以,只是之后呢,皇上一国之君日理万机,自己没用之后,恐怕会被抛之脑后,与连家的关系也会变得生分,这不是他所乐见的。

皇上笑了起来,威严的声音充满愉悦:“廖大人以为如何?”

廖大人愁肠百结,话都说到这份上,还能如何,只能硬着头皮磕头:“微臣定当竭尽所能。”

皇上心里满意了,黎耀楠补充道:“不是竭尽所能,而是必须,廖大人为官多年,想必可以凑齐银两。”

廖大人咬了咬牙,恨极了黎耀楠,恭敬道:“微臣定会凑齐银两,为皇上分忧。”

“好!”皇上心里欢喜,这会儿看啥都顺眼:“廖卿家起来吧,朕信你。”

廖大人苦着脸,心里一点也不好受,几百万两白银,他要去哪凑。

黎耀楠再次在皇上面上长脸,连将军颇为担忧,这小子胆子也太大,真该好好教训。

黎耀楠有苦说不出,皇上将他的位置摆在那,他又哪敢违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啦,今天更新晚了,第二更不能准时奉上,明天补齐,不会拖章大家放心。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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