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当年，霍天沛要续娶姚珍茹，那时他还小，霍天沛都提前征询过他的意见。

那么，就是苏妍唆使霍天沛，有心瞒住他了。

毕竟，霍天沛现在还重病卧床，语言和行动能力都不便，苏妍远在美国那边，如果真的想要欺瞒，也做得到。

许久，他浓眉间的冷冽阴郁一直未消。

虽然霍天沛和苏妍的婚姻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但不管怎么样，还是得亲自跟霍天沛说几句。

“爹地呢。”

“刚吃过药，躺下了，准备休息，不过应该还没睡吧，要是少爷想跟老爷说话，我去叫老爷。”

霍振旸沉默半晌，终是开口：“算了。”

顿了一顿，语气冰冷了几度：“你帮我带个话就行了。”

“什么话。少爷。”

“仔仔是我的儿子，我在哪里他就在哪里，不会去美国。”

说罢，他沉着眸，修长指尖在触摸屏上一动。

视频光线一闪，暗下来。

挂上电话，书房里，恢复了一片沉静。

宛如幽深的洞穴。静得针落可闻。

书房临露台的落地窗半敞着，夜风顺着窗缝隙滑进来，拂动着窗帘，挑起一室的冷寂。

蓦然间，年幼时的那种熟悉感觉复卷而来。

小时候，霍天沛决定再姚珍茹帮忙照顾家庭时，他的感受，就跟现在一样。

那时，妈咪去世没多久，是他最抵触霍天沛的时候，平时在家见到霍天沛，形同陌路人，连话都不说。

霍天沛又忙，男人的性格又毕竟不像女人那么细腻，根本不可能去琢磨儿子的心理状态。

父子两人甚至有过同住一屋檐，却几个月没说过一句话的时光。

所以，霍天沛说出要跟姚珍茹结婚的想法，问他的意见时，年幼的他，只冷冷回应了三个字：随便你。

可心底那种被抛弃的寂寥和孤立感，却并没人懂。

他也不屑于跟任何人说。

从此，便一路这么孤独冷清地走了下来。

……

他在大书桌后，骨节峻峭的大手交叉，双瞳微凝，仔细看，有些失神的涣散。

也不知道沉吟了多久，直到门口发出细微的动静。

刚刚有些空洞迷茫的神色立刻冷冽起来，他恢复了一贯硬朗的容色，语气微厉：“进来。”

嘉意吸口气，灰溜溜走进书房，掩了房门，却停在门边，并没有走近。

他和欧管家的视频对话，还有关上视频电话后他的良久发怔，她刚刚在门口，全都听到和看到了。

她并不是有意在外面暗戳戳地偷窥。

只是他挂上电话后的反应，让她有些错愕，不敢打扰他，在门口犹豫了会儿。

从没看过他这样的表情。

这个无坚不摧的男人，居然也会有脆弱得像个孩子的时刻。

下属面前的冷傲锐利，对着她的霸道专横，全都消失不见。

她以为自己眼花，但有那么一瞬，她好像真的看到了他脸上的失落。

是那种孩子一样，被大人遗弃、被同伴孤立的失落。

竟让她——有那么一刹，生起浓浓的母性，想要上前抱住他当个大孩子一样哄哄。

直到男人的一声叱喝传到耳帘，她才慌了一下，忙推门而进。

“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她吞吐着，打破有些冰冷的气氛。

她知道他最讨厌别人偷窥他的举动。

偏偏……

她一次又一次犯了他的忌讳。

能活下来，还真不容易。

他眼眸一抬，谑：“不是有意，那就是故意的？”

她松了口气，还有心情开玩笑。

虽然这玩笑冷得要命，不过对于他这种情商不高的人来说，起码证明他没生气。

他不是不生气，只是已经习惯了她像个兔子似的乱闯，麻木了。

上躯一挺，站了起来，走到露台跟前，刷的一声拉开窗门，走了出去，好像是想出去呼吸一下夜晚的空气，放松一下。

若是平时，她早就回了卧室。

可今晚，她却有事，眼瞳一闪，默默跟了出去。

露台上，只见他双臂撑在露台上，微扬起下颌，安静地欣赏静谧的夜色。

帝盛不在正市区，一个平方的价格，却能购置下市区一座普通小公寓。

如此高昂的地价，自然拥有城市中难得看到的景色。

西南方的景观湖在夜幕下缓缓流动。

两面环山，郁郁葱葱的人工林一片绿野，望久了，仿佛置身大自然。

让人的心情也舒畅不少。

霍振旸并不意外她会跟出来，也约莫能猜出她想要说什么，一转颈，凝住她。

“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吗？”她暗中攥住家居服的一角。

也许再多说几次，就会习惯了，不会再这么脸红耳赤了吧。

果然。他薄唇微微一动。

她还是没放弃跟自己马上生一个孩子的打算。

今天苏妍来了，想要带仔仔回美国，估计更让这小女人慌了神儿吧。

对于她来说，眼下无力可施，可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也许生个孩子，她才觉得有底气能打消老爷子和苏妍那边的念头吧。

真傻。

他怎么可能让他和她的宝贝离开他们的身边。

他是想迫不及待跟她生孩子，弥补那四年没有陪她怀孕待产、生子、一起迎接小生命的遗憾。

可到她主动贴上来，却又改变了心意。

至少，不是现在慌慌张张地生。

更不是被她当成精子仓库。

对于她，他从头到尾都很贪心。

他要这小女人心甘情愿给自己怀孕诞子，而不是像完成任务一样。

反正，又不慌。

他抬起手，随性一般贴着她娇嫩的脸颊摩挲，深眸噙谑，直接戳破她充满内涵的话：

“你是想问我睡不睡觉，还是问我要不要跟你睡觉？”

她脸色一下大红。

不过，既然有这个心思，就免不了会被他戏弄埋汰。

无所谓……为了仔仔，不要脸就不要脸！

见她脸蛋红得像个熟透的果子，他笑意却收敛了，转过头，面朝别墅外的景色。

她看得出来，他虽然脸色好些了，可心情应该还有些阴郁。

暂时收起把他拉上床的心思。

就算再猴急想生孩子，也不至于禽兽到这么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