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儿却没听见什么声音,佩佩的心口直跳。这时候,她靠着的房门被敲响了,佩佩问,“水蓼吗?”

外头不答,便继续敲门。佩佩又问,“不是水蓼?”

听的一声轻笑,佩佩舒了口气,也不开门,就靠在门上与他说话,“恁的没意思了啊。”

沈攸宁说,“我原本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长宁县主,原来也有怕的时候。怎么?你怕刚才两人知晓你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想来灭你的口?”

“他们哪儿有这个胆子。”佩佩也笑,“我怕的不是这个。我是怕他们跪在我面前痛哭求我放过他们,或者求我成全他们。这样的事儿我可管不了。”她停了下,又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刚才那个宫女是你的人?”

“不是。”沈攸宁也不推门,便也转过来靠着门,两个人莫名的默契十足,虽两人都不知道,可是隔着一扇门却是背靠背的样子,“我不知你离了席。是看到你的丫鬟匆忙的样子便问了两句,她说你往里头去了。我便叫好好的人带着我先行过来了。”他的声音里满满都是笑意,“怎么?见着我不高兴了?”

“原来是这样。”佩佩又道,“正好碰到你了,原本有话是想着叫静好转告与你的。如今我便自己说了吧。”她抬头看了看屋顶,“东君哥哥,过几日我便要离京了。”

外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这事儿,沈攸宁是知道的。应该说他上辈子就知道了,只是却有些忘记了是佩佩多大的时候,想不到是这样小。他记得,当初他闹了好大一通脾气也没能留下佩佩来,也记得很清楚当时佩佩看他的表情,让他觉得自己特别的幼稚。

也记得,佩佩的身子就是那次之后更加不好了的。

佩佩似乎没有在意他的沉默,自顾自的说下去,“去江南。去看祖母的女伴。估计这次去要好几个月呢。”

他仍旧是不死心的问一句,“不去不成吗?”他停了一下,“若是你想看江南的风光,等你大一些,我亲自陪你去不好吗?不急于这一时啊。”

“我不急啊。只是正好此次祖母去,我自然是要陪行。江南好不好,我并不知晓,要去了才知道。听说那边的山好水好的,我倒是有两分兴趣的。”

沈攸宁自然知道拦她不住,便不想平添什么坏印象,“那这样。我不拦着你去,可是我送两个婢女给你,你得贴身带着。”不等佩佩说,他又道,“我知道你们府里的高手也多,可你就当我一个做哥哥的关心你吧。好歹你应承我一句。”

他话里有些苦涩,佩佩不太理解原因,却也还是点点头,想到他看不到又嗯了一声,“我知道了,晚一点你把人送过来就好了。你也不用太担心我这个呀,东君哥哥。我爹爹允了我,给我请师傅教我功夫呢。”

沈攸宁有点不认同,他和赵氏在这一点上倒是达成了共识,“你一个小姑娘学什么功夫?你要是觉得不安,我便派了一整队来跟着你。”他说到这个倒是想到了什么,“所以我说平日里你出门从来不喜欢带个什么县主依仗,带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说你,你便不高兴。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盯着你,眼红你的人不知多少。你即便是嫌那套依仗累赘,便多带几个人也就罢了。”

他啧了一声,“你身边的婢女也是的。没一个会武的,真真若是有什么不长眼的冲撞了你,如何保护你。今儿我就把人送到你身边去,以后出门都要带上。可听清了?”

沈攸宁少有的对佩佩这样说话,往常说话向来都是软声细语的哄着的,他这样说佩佩也不恼,“我出去,便是不挂上县主的依仗,挂上颜家的牌子。路上的人便都退避着呢。再说了,我学武可不是贪玩儿,我是真的想学。”她的手轻轻的磕了磕门,“好啦,你的话我都听到了。说起来,便是我即将要离京了才有这样的好脾气呢。”

沈攸宁听到便笑了,“是,我真是碰到了好时候了。”两人便这样背靠背,齐齐笑着。也不开门,就好像在眼前似得。

这一次我一定会安排的极为妥帖,不会让那些个不长眼的扰到你一丝一毫。沈攸宁的目光沉沉。

沈攸宁走了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水蓼才到了,她一进门的气冲冲的样子。想她平时最为沉稳,此刻也掩不住怒火,“叫姑娘久等了。都是那个宫女,七拐八拐的也不知要带奴婢去哪儿,最后竟然是迷路了。真是气死我了。”她把裙子抖开,又接着说,“怎么会迷路呢我就想不通了,这不是她当差的地儿么?若不是正巧碰见个公公,今儿都不知什么时辰才能见着姑娘了。”

佩佩知道那定是沈攸宁的人了,她也不点破。换了衣服便问,“宴散了吗?”

水蓼突然笑了,“姑娘才刚走呢,宴上就有人闹起来了。”她手脚十分麻利,还帮着佩佩把头发拆了换了一个发型,“皇后娘娘娘娘家长姐的幺女今天也来了。”佩佩脑子转了一个弯才想起来是谁,“她又怎么了?”

说起这位贵女,那真是有意思。皇后娘娘和娘家关系不好的这件事儿大家都知道,便是当年莫嫣然要上位做皇后的时候她的爹和伯父也没有出过什么力,还是武安侯府一力推举她的。而莫嫣然和自家姐妹之间的这些不对付也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可是这位贵女,也就是白家的嫡幼女,却从来不承认这一点。天天叫嚣在嘴里,“我姨母可是皇后娘娘,得罪了我,你们便都要吃到厉害。”

可是京城里的夫人们是看不上这样的贵女的。

“她呀,好像是多喝了两杯,竟然直接去呛声皇后娘娘了。”

佩佩来了两分兴趣,“怎么呛的?”这个白颂雅呢,呛过佩佩,呛过徐温怀,也呛过大大小小的贵女啊什么的。碰到徐温怀的时候,徐家姑娘可不会和你这样的计较,就柔柔的说一番道理便罢了,碰到佩佩倒是她运气不好。

那日佩佩本就心情不好,便说了她一通,什么年纪不小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小姑娘,以为别人都要迁就你。你是个什么呀,身上也没得什么身份封赐在,便自以为是的,都看不起你,还以为别人是惹不起你呢。直直的就把她给说哭了。

佩佩是很少说这么多话的,只是这白姑娘的确有两分,嗯,把人惹急的本事。

“她直接摘指皇后娘娘偏心呢。”水蓼笑了下,“什么胳膊肘往外拐的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吓得那些夫人贵女们一个个都半句话不敢说,偏今日她母亲没有一起来的,只她一人,连拦她的人都没有。”

“皇后娘娘什么反应啊?”

“皇后娘娘就看着她呗,还叫人不许拦着,便听听她说说如何偏心了。若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就是她的侄女儿也不能轻饶了。”说到这里水蓼哼了下,语气也冷了下来,“我倒以为这白姑娘还有点什么本事呢。想不到凡事还拿咱们姑娘说事儿。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张口闭口把姑娘的名字挂在嘴上,咱们姑娘是何等尊贵,县主之尊,她不过是个她以为的皇亲国戚罢了。”

这样说来佩佩便知道她是说的自己了,许是那白颂雅又说了什么,“我才是娘娘嫡亲的侄女儿,可偏偏娘娘眼里只有那颜家舜华,我倒想问问,我叫的娘娘一句姨母,她能叫娘娘一句什么。”水蓼又学她说话,“娘娘有什么好的,有什么新鲜的都齐齐搬去了颜家,却不想想,娘娘若是稀罕旁人家的女儿,还有多少个侄女儿在呢。叫奴婢听的一个生气,若不是公主殿下的宫女拦着奴婢,真就要忍不住上去理论几句了。

“皇后娘娘气笑了,都摔了杯子了,说要去问问她的母亲是怎么教导女儿的。这般的没规矩。又说,为什么要喜欢她,叫她看看自己,要什么没什么,说娘娘自己不缺女儿,若是以为自己是稀罕的那就错极了。最后便说,今后娘娘的宴她都不用来了。”

“这次皇后娘娘是真的生气了呀。”

“可不是,您看这次来了多少贵女夫人啊。她还多喝了两杯就什么胡话都说出口了。哦,对了,公主殿下也说了两句呢。也是要散的时候,公主殿下转过去和她说,你是半分也比不上佩佩的,别说旁的了,就你这个德行下次可不要把自己和佩佩放在一起比了。省的脏了佩佩的名声。”水蓼说着便笑了,这时候她已经弄好了佩佩的头发。

佩佩往外走去,“所以说,她下次真的不要再犯到我手上。”她走出门外,突然一停,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叹了口气,“哎呀,这京城离了我,却不知凭添要多少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