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兄?没有啊。”她咽下一口橘子,眉心攒在一起,“徳纯和二皇兄?我倒是没有听到过这种传闻诶。前些日子哥哥不在,二皇兄因着帮着父皇处理一些事儿,倒是好像的确有些忙的。这段时间稍微空了下来,前两天我还碰见他呢。哦,”她又伸手去拿了一个橘子,“二皇兄的气色倒是好上不少了,人也长了些肉。我久不见他,一见就觉得变化挺大的。”

她斜靠在软塌上,和佩佩两人靠的极尽,“佩佩你说啊,不过是你和哥哥提了两句,他稍稍受了些重视就能有这样大的差别啊?也是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佩佩站起来,往前头走了两步,靠的火盆近了些,“你觉得差别大只是因为你和他不亲近。若是日日见他的人怕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差别。”她拍了拍手,“好了,我也要走了。若是徳纯再进来见你,你不妨找人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和二皇子走的近,只不过一点,可小心点行事,免得惹得大家不开心。”

沈静好倒是一脸的懵懂的样子,“为什么要去看她是不是和二皇子走的近啊?是担心她和二皇兄走的太近了不好吗?”

佩佩拍了拍她的脑袋,“有什么不好?只是咱们一起长大,这样的事儿总要多注意注意。若是她和二皇子有个什么,咱们也好提前知道啊。”

“有个什么啊?”

佩佩鼻子里出了一声气,是真的不想理她了,转到后头去准备换衣服,沈静好便笑眯眯的叫道,“就你急就你急,急着去见哥哥是吧?有什么急的,哥哥还能不候着你啊。”

佩佩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屋子里没什么奴才,说话随意的很,“沈静好你再说?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沈静好哼了一声,倒是软下去几分,“信信信,谁不知道你长宁县主是太子殿下的心肝宝贝,你若是有一点不快啊,便不用您上手,太子殿下就能亲自过来教育我半晌了。”

佩佩已经出来了,她被说的笑了,“你再说我便去与娘娘说,便说你一直不出声关于齐秉文的事儿,其实是你已经移情别恋了,喜欢上别人家的公子了。到时候看娘娘怎么安排你的事儿。”

沈静好连连叫到,“佩佩我错了,是我的错。放过我吧。”她亲自送了佩佩到门口,佩佩推她进去,“就穿这么点呢,快进去,仔细风吹着你。”

“吹不着我。”她帮着佩佩把兜帽带上,又在她腰间推了一把,“去吧,想必哥哥是等了急了。”

沈攸宁的确等的有些久了,他早早的处理好了公务,把前来的人都赶走了,自己在屋子里等着佩佩。他是知晓佩佩今日进宫的,也想着她应该是会过来一趟的。却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了才听的外头给佩佩请安的声音。

他自己前去开了门迎了佩佩进来,看她摘了兜帽,又拖了大氅,由着宫女们给她拿热毛巾擦了手擦了脸,才到他跟前去坐下。

沈攸宁道,“我前些日子得了一副好画,原本想着送去武安侯府给你,哪知你今日来了,便也就给你带了回去。哦,还有一本书呢。”

就在他手边的一个盒子中,他自己伸手打开了,把那画先是抽了出来展了给她看,佩佩便倾了身子去,雪景。大雪把青翠的山脉给包裹住了,本是纯净的很的色彩,偏偏那山脚下有一朵红云。她凑近了看看,原是一穿着红色大氅的姑娘,便是脚上的绣花鞋也描绘的极真。那姑娘戴了兜帽,帽檐是一圈的白毛,不见脸,只看她火红的身影似乎能遮住这漫天的雪。

沈攸宁点了点那朵红云,“我当日见你立在廊下,穿一红色冬裙,镶了金色的边,容光耀眼的叫我几乎睁不开眼睛。我见着这幅图便想到你了。”

佩佩很习惯他说这样的话,便问了一句,“怎么就想到我了?一样的红色裳服?”

他端着笑摇了摇头,“雪景巍峨如斯,我却只得见你一人。”

她原本还绷着呢,这样一听便被他逗乐了,接过那画卷又看了两眼便收了起来,“如今这样的话倒是越来越会说了,也不知哪里学来的。”

沈攸宁一脸无辜,“这要学?我不过是把心声说出来罢了。”见她眼神飘了过来,忙又把下头的一本书取了出来。那书的封面有些破旧,里头的页张也有些卷边,“我看见这本书的时候就想着你估计会喜欢。只是原本有这本书的人倒是对它不甚爱惜,我早先是想着自己先临了一本,给你看着也干净些。后头想想你许是更喜欢这种韵味,倒也不计较新的旧的。”

佩佩的确不太有所谓这书是如何的,她看了两眼,上书,“志地”,又随手翻了翻,沈攸宁给她解释,“这本书呢,和聊斋志异倒是有两分相似之处,只是聊斋讲鬼怪奇谈,这本书呢讲各地的风土奇谈。我是看过了的,语句倒是生动,有些地儿我也去过,里头的风土倒是讲的不差,至于那些个在那些地儿发生的怪事儿也不知是真假,只当消遣罢了。”

他的手在那书扉页上点了点,“我记得你是爱看这种书的,也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佩佩嗯了一声,“听上去是挺有意思的。只是想不到你出去打仗呢,还能有闲工夫给我找书啊?”

他哈哈笑了一声,“不过是凑巧凑巧罢了。”

佩佩是知道他受了伤的,一直两人也没什么独处的机会,回来之后他便更忙了几分,她舔了舔唇,问道,“我在家时便有听闻你受了伤,可已经无碍了?”其实佩佩也知道这话问的多余了,自然是无碍了,不然他长途跋涉的回来,再不好估计现在还躺着呢。

可是沈攸宁对这样的关心自然是很接受的,他点点头,“早便无碍了。说起来此事还要多谢佩佩你。”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镶玉来,说是金镶玉,倒不如说是一块碎了的玉用金从新镶了起来,他摸了摸那块玉,“当时就是它为我挡了那致命的一击,我回来之后找了不少能工巧匠,也没能修补成原来的样子,只有拿了金来镶嵌。”

她自然知道他受的伤极为凶险,但能转危为安已是最好的了。她看着他手心的那块玉,不知作何想法,又伸手去碰了碰,“我知你伤着了,我是知晓的。”

他抿唇笑笑,却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嗯,想必是吓着了?”

她抬眼看他,突然道,“伤到哪儿了?”

他抬了眼看她,眉心皱了一皱,似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她又咬着唇问了一句,“伤到哪儿了?”

他突然就笑了,拉住她的手移到了他的胸口处,就隔着厚厚的冬衣,她的手心连同手指尖却能够感受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很沉很重的穿过她的手心到她的胸口一般。他一开口胸口就更是剧烈的震动,“就是这里。当时哐的一声。”她的手稳稳的贴在他的胸口,突然颤了颤。

她抿着唇,又说了一句,“我知道的。我知你伤着了。”

他腾出一只手来去摸了摸她的头发,“当时我醒来之后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啊,还好没死,不然就不能回去见我的佩佩了。”他露出一个苦笑来,“我以后肯定不是一个优秀的君王,我想的不是江山社稷,不是我的军队臣民,我只想到你。”

佩佩倚在他的手下,眼眶微湿,她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可是也能可想而知那时他中了箭,一朝太子生命在旦夕之间,可是军队里头是那样的简陋,她甚至害怕他被人抬去营帐的时候就好似那天颜杉被抬回来一般。

只剩下狼狈。

可是他不一样,他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他是太子。

他手还在她头上,“不要怕,我原先就说过,我会证明啊,我是可以保护大齐,保护佩佩的。看,我平安回来了,也驱逐了突厥。”

她突然就扑进了他怀里,用脸颊代替她刚才手放着的地方,她对沈攸宁的心思一直都是很特别的,她不知事开始就一直陪在他身边,亦兄亦友一样的存在。到后来她长大一些,稍微知道少女的□□一些,他一点都不避讳的直接在她面前表达情感。他好像就是在她成长的一路上少有的外男。

她性子不好,京城里的人都知晓。便是那些公子们有意攀附她的身份也很少有直接到她面前来的。或者门当户对的也有。只是她太早就被人冠上未来太子妃的称号了,也没什么人真的敢和她接近。

她的眼神落在他的眉心上。

如刚才也是,他说,雪景巍峨如斯,我只得见你一人。

我不见雪景,不见任何光景。

我只看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