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慕寒眯紧的眸，又慢慢睁开，盯着她，脸上的神情让人难以猜度。

伊夏站在他对面，身上仅穿着一件衬衫和黑色毛呢短裙，又是刚刚睡醒，身上止不住的开始发抖，连唇色都开始变得发紫，可还是站得笔直，目光不移。

叶慕寒扫她一眼，转身，“跟我来。”

伊夏这才悄悄松口气，赶紧将大衣穿上，拎起包包快步跟了上去。

叶慕寒直奔电梯，她跟在身后，立即说：“副总，报价单和计划书，我都已经重新做过了，是我们公司在能够保证工程质量的前提下，让到的最低价……”

电梯门打开，叶慕寒走了进去，伊夏也顾不得那么多，亦步亦趋，“副总，我知道我们会有很多的竞争对手，也一定会有公司给出的报价比我们还要低！可是，我想你是了解整个建筑市场的，以他们给出的价格，根本得不到上乘质量，这一点，副总应该明白吧。”

叶慕寒皱着眉，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目光直视前方。

虽然没有得到回答，可伊夏不放弃，继续说：“如果只是因为价格，我们就被否定了，那我只能说遗憾。同时也会为那些选择了叶氏的客户感到抱歉，因为我们没有让他们感受到我们能够提供的最好……”

终于，叶慕寒有了反应。

他侧过头，冷眼凝着她，“伊小姐，你是第一天做这行吗？难道你不知道，仅仅凭着这些就想得到外包工程，可能性会非常低吗？”

伊夏一滞，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有错。

咬了咬唇，她说：“就因为天水是新公司，就要被否定吗？”

“我没那个时间和义务去培养你们。”叶慕寒的话，充分的体现为身为生意人的精明与冷酷，“我需要的，是经验丰富实力雄厚，能够无条件配合我们的合作伙伴。”

伊夏蹙着眉，望着他冷硬的侧颜，“副总可以提出任何条件，只要我们能够配合，也会无条件服从。”

叶慕寒缓缓望过她，黑眸被冷漠包裹，冷得慑人。可是，嘴角竟一点点上扬，溢出个不明深意的笑，“伊小姐，你应该明白，想要回报就要先付出。”转过身，他朝她逼近，在伊夏有些不知所措的注视下，一手撑在了墙上，将她禁锢在胸膛与墙壁之间。

伊夏只觉得呼吸滞住，瞪大了眼睛，怔怔的望着他。

凝着这张脸，她竟记忘了应有的反应。

他抬手，把玩着她的发梢，卷在指间，又随意松开，“伊小姐，该是你表现诚意的时候了。”

笑容，在他冰冷的脸颊上，慢慢绽放。

伊夏背抵着墙，凉凉的触感，使得背部都跟着生寒。

她仍只是望着他，对于他所说的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也深知混这行的女人，面对这种要求更是家常便饭，才不会把这种事当真。可是，从他口中听到，她竟有一丝丝伤心。

“怎么？”叶慕寒扬着邪笑，盯紧她，“做不到？还是不愿意？你对沈公子就可以，对我就这么抗拒？”

他说得漫不经心，可是，眸底的火焰，早已将内里冰川融化。

伊夏还是望着他，没有反应，身子却抖得厉害，仿佛随时都能倒下似的。

兴许是觉得无趣了，叶慕寒退离，目光又变为冷漠，“没有诚意，就滚出我的视线，别再让我看到你。”

不留一丝余地，他走出电梯。

伊夏无力的贴墙站着，眼神僵直，惨白着一张脸。

她很清楚，他其实正在以各种名目，不断的在羞辱她，报复她。

五年前的伊夏， 或许能够坦然面对，毫不在意，因为她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的心，绝不会轻易的将它交出去，任人践踏。

可是，五年后的伊夏，却将守了那么久的心，轻易交出。现在，早已是千疮百孔。以为痛得麻木了，谁知，在重遇他后，昔日那种痛觉，又清晰浮现了。

许久，她才拖着无力的身体，从叶氏大楼返回附近酒店。

可能是在接待室着了凉，她全身都不舒服，时冷时热的。泡了热水澡之后，便早早的尚了*，连明天要去再见叶慕寒的准备都没有做。

可是……

她很清楚，去见他，就意味着要交出她的答案。

翻了个身，她用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了。

即使明知这是他的报复，那她还要同意吗？伊夏紧紧闭上了眼睛，不敢去想这种问题，又或者说，她早就猜到，内心深处她并不抗拒他，甚至有可能会答应这个要求。

可是，那样的话，她会变得更加廉价。

第二天早上，伊夏起*还是觉得全身肌肉酸痛，额头有些发烫。

手机响起，是项红打来的。

“夏夏，那边的事进行得如何了？”她问，原本清爽的声音，这会有些压抑，低沉。

“正在谈。”伊夏还想在最后争取一次，所以，并没有告诉项红实情。

“这样啊，”项红沉默片刻，又说：“有把握吗？”

伊夏先是沉默两秒，然后缓缓说：“我会争取。”

一句话，项红已经明白了，她幽幽的叹息一声，说：“我也知道，叶氏很难拿下，所以，不要给自己任何压力，不管结果如何，我知道你尽力了。”

凭着这么多年来的了解，伊夏听出她的异样，追问道：“红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公司怎么了？”

“没有。”她的声音更低了，像在压抑着什么。

她越是如此，伊夏就越是怀疑，“红姐，如果有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一阵沉默过后，项红长叹一声，说：“我老公在澳门豪赌，借了高利贷，虽然知道他就算是被高利贷的人砍上一千次也是应该，可是……我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所以……”

她顿住了，伊夏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屏息问：“所以什么？”

项红先是笑了笑，声音变得轻松许多，“我把全部的钱，和能够卖的材料都用了。”

伊夏愣愣的不说话了。

项红像是憋了很久，在说出来后，又笑出了声，“嫁给这么一个男人，肯定是我上辈子没做好事，这辈子得来偿还了。”

“红姐，”伊夏抿了抿唇，缓缓问：“也就是说，现在的公司……”

“快成空壳了。”项红倒也坦白，直接说：“没了运作资金，已经签好合同的工作，没了材料，也会面临违约的危险。所以……”她说：“夏夏，我很需要叶氏的工程来帮我度过难关。”

伊夏的眉头拧得紧紧的，项红说：“我知道，不应该把压力全都扔给你，但我真的没办法了。如果拿不下这个项目，天水就不在了。”

听筒那端，传来深呼吸的声音，可怎么听都是在压抑，压抑泪水。

“我在这行做了十年，没日没夜的工作，才有了天水，它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我真的……不舍得。”

项红的声音，开始哽咽。

伊夏有点意外，从来到公司至今，不是没有遇到过难关，可不论有多难，项红从来没掉过眼泪！可现在，也许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吧。

“呵呵……”她轻笑一声，说：“好了好了，你不当我发神经好了，什么叶氏花氏的，咱不做了。你早点回来，陪我吃顿散伙饭。”

“红姐……”

“不说了，我挂了。”

听筒内传来忙音，伊夏怔怔的坐在椅子上，秀眉不曾展开过。

人生就是这样处处充满不公，又处处公平。

红姐那样强势又有能力的女人，偏偏嫁给了一个只会赌钱的人渣！现在，又为了他马上要结束掉辛辛苦苦建立的公司，别说是她，连伊夏都替她不平！

现在，唯一能帮助公司的，只有叶氏的这份订单。

伊夏紧咬着唇，目光之中充斥着慌乱与挣扎，难以定夺。

她不想叶慕寒把她看作一个为了生意，可以毫无底线的人。更不想因为自己一个决定，就印证了他之前的所有诋毁！可是……红姐对她有恩，要不是她无条件的信任自己，帮助自己，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纠结着，挣扎着，在房间里走了几个来回。

最后，她眯紧了清眸，似用尽力气才下了决心，她回身拿起手机，拔通一个电话。

很快，电话那端传来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喂？”

伊夏深呼吸，最后沉声说：“副总，你的提议还有效吗？”

对面的人，似乎来了兴致，缓缓说：“那么，你的答案呢？”

伊夏一字一句：“我接受。”

她知道，这几个字对她而言有多难。

可是，她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