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所住的屋子十分简陋,原本就是随便盖起来放柴火的,后来才空出来给二房住的,屋子不见得很小,就是不怎么通风,还只有一个窗口。越是阴雨天就越显阴暗潮湿,尽管打扫得很干净,仍旧有一种发霉的气味。

顾惜之跟着安荞进院,想也没想地就要跟着进屋,却在门口那里被挡住了。

“你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啊?”顾惜之也不恼,伸长脖子往里头瞅,外头阳光灿烂,里头一片阴暗,一下子未能适应这光线反差,看得也不是太清楚。

不过里头的东西实在是少得可怜,实在简陋得无法形容。

安荞挑眉:“怎么?不行吗?”

顾惜之笑嘻嘻道:“行,怎么不行,看着不错,挺干净利索的。”

安荞终于让了开来,扭头进了屋里,一边走一边说道:“连个东西都没有,当然干净利索了。”

“也是,你们家挺穷的。”

“所以咧,等着你还银子,我好置办东西。”

“……”

这个胖女人,开口闭口都是银子,好像除了银子就没有别的话可说了似的,满身的铜臭味!顾惜之心底下腹诽,又探头打量了一下这屋子,完了又往后退了几步,朝上房那边看了过去。

“其实也不是所有的屋子都干净的,我看上面的屋子就不一样。”

“那是人家的地盘,哪能跟咱似的。”

“也是。”

顾惜之刚要再次进屋,余光瞥见杨氏拄着棍子艰难地往这边走,赶紧就跑了过去,一把将杨氏扶住:“伯母你慢点走,我来扶你。”

杨氏本想拒绝的,可人已经被架了起来,再说拒绝的话已经不合适,只得扯着嘴角说了声谢。本来杨氏这脸就已经够扭曲的了,这嘴角一扯,看起来就更加的怪异,顾惜之看着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马屁精,别以为你讨好我娘就不用还钱了。”安荞看着翻了个白眼,往炕上一盘,又扒着脚底看了看。

伤口依旧还在,半点变化都没有,伸手摁了摁,麻木得半点疼痛都感觉不到。想到之前的三道雷电,仍旧心有余悸。

安荞心底下清楚,自己低估了古人的智慧,也低估了老安家人的无耻与犯毒。又或者低估了古人对鬼神之说的信奉,以至于差点把命给搭了进去。从前安荞总得懒得去理更多的事情,每天除了填饱肚子就是在研究自己明明就有着很好的资质却为什么不能修炼,忽略了不少的事情。

如今看来,还是要先把老安家的事情给处理好了,消停下来再看修炼的事情。

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怎么破开这鬼神之说,这一次是招来天雷,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把她架到火上烧去。

可要怎么破?跑出去藏两三天再回来?

又或者是把全村的人毒倒了?

貌似哪个都不是好法子,最好的法子就是让村民们相信自己是真的中毒了,而不是中了邪。

“胖丫,这位是谁?你也不给娘介绍一下。”杨氏开口打断了安荞的沉思,这个屋子从来就没有进过男人,现在突然就进了个男人,从样子看来又看不出年岁来,但个头看着岁数应该不小,一时间显得有些拘束。

安荞扭头:“喂,丑男人,我娘让你自我介绍呢。”

不得顾惜之接话,杨氏就呵斥道:“你这孩子怎么对客人说话的呢?”

安荞耸了耸肩,又不知道这货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这货臭美得可以,正巧把皮肤伤成这个样子,不趁机叫丑等什么时候叫丑?

“丑男人!”安荞又低叫了一声。

杨氏还真是拿安荞没有办法,就说道:“客人来了也不见你去给客人倒杯水,还坐在这里干啥?快烧水去。”

“没空!”

安荞说的是事实,谁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来,搞不好水烧到半截就来了。再说了,就算那些人不来,自己也懒得去给这货烧水,欠她的三百两银子还没给呢。

杨氏噎住,尴尬地原地站了一会,说道:“你先坐会,跟胖丫说说话,我去给你们烧水。”

顾惜之赶紧拦住杨氏,将杨氏扶到炕上坐着,说道:“伯母您就别麻烦了,我不渴,真的!就算你烧了水,我也不见得会喝,就别白费那个劲了。我现在中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吧,姓顾,单名一个烁,字惜之。一般人都叫我的字,叫我顾惜之,或者是叫我小惜,伯母可以叫我小惜。”

“呕,小惜?我还小珍呢,真酸。”安荞啐。

杨氏瞪了安荞一眼,朝顾惜之微笑:“小惜啊,这名字不错。”

顾惜之立马眉开眼笑,欢喜地应了一声,安荞看着又翻了个白眼。

二人对望了一眼,皆是‘切’一声,两两相厌。

杨氏来来瘸着一条腿就不太方便,坐到了炕上后就忍不住捶了捶腿。单腿跳了一个早上,这会终于歇下,才感觉出浑身都是酸疼的。特别是一直跳着的那条腿,简直就跟要断了似的。

一边捶着腿,一边小心观察着顾惜之,心里头猜测顾惜之跟安荞是什么关系。虽然安荞对顾惜之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可杨氏觉得知女莫若母,要真讨厌的话,就不会理睬,更不会让人背回来。

这小兄弟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失火,从火场里逃命出来的,皮肤跟被烧灼了似的,看起来十分糟糕的样子。

不过从五官还是可以看得出,皮肤好的时候,是个俊俏的小伙子。

小伙子竟也不嫌胖丫太胖了点,竟然一路背到了家里,换成一般人肯定不乐意做的。也不怕这小伙子有什么企图,毕竟二房就穷得只剩下人,还都是歪瓜裂枣,一般人是看不上的。

只是杨氏不明白,那三百两银子又是怎么个回事,为什么偏偏是三百两银子。

对这个数字,杨氏实在是太敏感了。

又朝自家闺女那里看了去,只见闺女正毫无形象地抠着脚底板,杨氏看清自家闺女的脚底板,顿时就担忧了起来,问道:“胖丫你的脚怎么了?怎么两只脚那里都穿了?是不小心踩了东西扎的吗?”

安荞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脚底,又看了看杨氏,不自觉地又伸手摸了摸尾椎骨处,面色难看地说道:“我傻啊,真是踩东西扎的,一次扎一只脚就够了,我还能让两只脚都扎了,而且扎的还是同一个地方?这是让雷给劈的,当时打了三个雷,都是从我天灵盖那里劈下来的,结果有两道雷是从我脚底板穿过的,令外一道是从屁股后面穿过的,我现在都感觉我尾椎那里少了一截骨头。”

原本安荞是不想说的,可感觉杨氏还是太天真了点,就把事实说出来,让她知道不是别人突然发了善心,而是她的大闺女运气实在是太好了,被雷劈了三下都没有死。

“你被雷劈了?”尽管杨氏早就猜到,可听到安荞的形容,脸色还是苍白了起来,一把抓住安荞,就要给安荞检查身体:“快让娘看看,你怎么不早点说,娘看你活蹦乱跳的,还以为你运气好没被劈到,只是被火烧了一下……”

“行了,快别看了,我没事!”安荞赶紧把脚缩了回去,并且往边上挪了些,尽管现在感觉不出身体有什么毛病,可到底是被雷劈过,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现在鬼才知道。

杨氏还想去抓安荞,门外传来大牛的声音,伸出去的手就停了下来。

“安大姑娘,我大牛给你送东西来了。”大牛进了宅门就四处看了起来,耳尖听到二房这边有声音,就顺着声音走了过来。

大牛生得牛高马大,二房的门口对大牛来说矮了点,要进去还得低着头。

不料刚低头想要进去,人就被推了出来。

“你进去干啥,东西给我,你可以滚了!”顾惜之一把抢过娄子,转身一脸笑眯眯地走了进去。

大牛一脸无语,赶紧跟了上去,说道:“我说少爷,没有你这样的,这些东西可跟你半点关系没有,都是我外公跟我娘准备的,让我带过来给安大姑娘的,你这算是抢功劳。”

“咱俩谁跟谁啊,打小穿同一条裤子长大!听少爷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懂不?”顾惜之拍了拍大牛的脸,抱着娄子屁颠屁颠地跑了进去。

大牛愣了又愣,用力抹了把脑袋,还是追了上去。

顾惜之抱着娄子,刚想跟安荞邀功,就听到打小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用着极为爽朗的声音说道:“安大姑娘,这娄子里的东西都是我外公跟我娘给收拾的,让大牛我送来给安大姑娘的。安大姑娘千万别跟大牛我客气,全都收下了吧。”

顾惜之抽搐再抽搐,一把将娄子扔到炕上,没好气地竖着一条腿坐了上去,别过脸去生大牛的闷气。

正生着闷气呢,就闻到了烧鸡的味道,不自觉地扭头看了去。

只见安荞将一个纸包打了开来,露出里面一只香喷喷的烧鸡,顾惜之顿时就咽了咽口水,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这一上午只顾着看热闹,忘记还没有吃早饭,这会闻到烧鸡的味道,一下子就饿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外公跟你娘是谁,有什么目的。”安荞将烧鸡连着纸包放到炕上,又翻起其它东西来。

顾惜之咽了咽口水,朝那只烧鸡伸出了爪子。

不想快要碰到烧鸡的时候,烧鸡被移走了,还得了某胖女人的一个白眼。顾惜之顿时就老实下来了,不就一只烧只,想当初别说是一只烧鸡了,就是京城全聚德烤鸭,只要他想吃,就会有人快马加鞭地给他送来。

“我外公你认识的,就是青河镇刘氏医馆里的刘大夫,我娘就是我外公的女儿。”大牛倒是老实,一问就全盘托了出来,紧接着就把所求也说了出来:“是这样的,十二年前我爹的眼睛瞎了,我外公一直在找治好我爹眼睛的方法。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你这里有百年蛇胆,想着对我爹的眼睛有用,就想跟你商量商量,看你能不能把那蛇胆卖给我们。”

说到后头的时候,大牛显然有些紧张,一脸期待地看着安荞。

安荞愣了一下,说道:“你来晚了,昨天晚上我把蛇胆都用了,一点都没剩……”

“啊,用完了?”大牛声音提高了好几个调,将安荞后面没有说完的话也给打断了,只是大牛还不自知,抱着头蹲在地上,正一副悔到肠子都绿了的样子,一脸奥恼:“早知道昨天晚上到青河镇的时候就不歇着了,直接来好了。”

安荞原本想要开口解释点什么的,可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跟大牛也不过是才见一次面,那刘大夫的人也挺好。可再好也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药丸她就剩下一颗,用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这药丸可遇不可求,还是留着防身比较好。

杨氏看大牛那么难受,便有些不忍,问安荞:“胖丫,那是什么东西,你要还有的话,就给他点呗。”

安荞就奇怪了,说道:“百年蛇胆,顾名思义,兽龄一百年以上的蛇的蛇胆,你当那是大白菜,要多少有多少?我也就碰巧得了手指粗那么大点的一只,昨天晚上已经入了药,不是已经给你吃了?”

杨氏整个僵化,这世上不乏那些稀奇古怪的名字,起先杨氏以为是药草一类的东西,打死她也想不到那竟然是真的蛇胆。那可是一百年的蛇啊,都成了蛇精了吧,这孩子是怎么弄到蛇胆的?

再联想到安荞说自己已经吃了,杨氏这表情就更是僵硬了。

那一只蛇胆至少值千两银子,若是卖了不但能把安谷给赎回来,剩下的银子还能让家里头过得很好。可那么值钱的东西,这孩子竟然就这么让自己吃了,杨氏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生气。

能十分确定的是,若能吐出来再变回蛇胆,一定会再吐出来的。

“怪不得我今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是看东西看得清楚了。”事情都成了这样了,再是纠结也没用了。

尽管那不是自己的爹,听到安荞说入了药给杨氏吃,顾惜之也是失望不已。

“我出去坐会。”大牛待不下去了,扭头就往外走。

“等等!”安荞喊住了大牛,将烧鸡拿起来递了过去,说道:“这只烧鸡你拿去跟黑丫一块分了吧。”

大牛闷闷地,也不吭声,接过烧鸡就走。

安荞也不介意,又翻起篓子里的东西来,又翻出来一只烧鸡,这次并没有放到炕上,而是直接撕了起来,先是给杨氏撕了两条鸡腿,又给自己撕了两个鸡翅,剩下的鸡壳子就丢给了顾惜之。

“快点吃吧,一会估计还有事呢!”安荞说着就自顾自地啃了起来,还以为今天上午要饿肚子了,没想到打瞌睡有人送枕头,实在是太好了。

杨氏却不好意思,略为尴尬地说道:“胖丫,这不太好吧?人家要的东西咱没有,这样收人家的东西,是不是不合礼?”

“你管那么多干嘛?我自有打算。”安荞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一天到晚尽知道咸吃萝卜淡操心,有啥用?”

杨氏:“……”

顾惜之安慰杨氏道:“没事,就算买卖不成仁义也还在。就算不是来买蛇胆的,我跟大牛第一次来见您,也是要带东西的,就当作是见面礼好了,甭客气。”

“丑男人,算你贿赂成功了,那三百两银子我就再给你七天时间,刨去已经消耗掉的四天时间,你还有三天时间。”安荞笑眯眯地说道。

顾惜之顿时噎住,差点让鸡肉给呛死,赶紧把嘴里头的鸡肉咽下,抹抹嘴才说道:“你这胖女人咋这样,我好心请你吃东西,你竟然还向我讨要银子,你好意思吗你?”

“好意思啊!”安荞一脸理所当然。

“……”

杨氏很想问这三百两是咋回事,也不知是为何,杨氏总觉得自家闺女在敲诈人家。无论怎么看,杨氏都觉得顾惜之虽然长得难看了点,却是个实诚的孩子,自家闺女最近倒是乖张,说不准是自家闺女欺负了人家。

正待问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小闺女手里头抓着半只烧只跑了进来,一副被鬼追了的样子,杨氏这心里头就是一突。

果然黑丫头急叫:“胖姐不好了,奶跟老婶他们带着一群人抄着家伙正往这边走呢!瞧着这会他们像是要动真格,你还是赶紧逃吧,从后院那里出去,趁现在跑还来得及。”

安荞从炕上跳了下来,蹬了蹬还在发麻的腿,眉头皱了起来。

都抄家伙了,那自己是不是真的要逃了?

“这事不用担心,有大牛在那门那里顶着,没事!”顾惜之一边啃着鸡壳子一边从炕上下来,竟一点都不担心,反而安慰道:“你们可别小看大牛,大牛可是厉害着呢,一只手就能打倒十头牛。”

安荞默默地啃了一口鸡翅,一把推开顾惜之,朝宅门口那里走去。

“胖姐你不要去!”黑丫头也狠狠地咬了一口,赶紧追了上去。

“哎,等等我,我也去看热闹。”顾惜之却顾不上再吃一口,一把将鸡壳子塞到杨氏手里,说了声‘伯母先帮我拿着’赶紧就追了上去。

杨氏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赶紧把鸡腿还有鸡壳子放到炕上,伸手去拿拄棍子,就想要出去看看。伸手捞了捞,却发现拄棍不见了。找了几圈也没有找到,就想着扶墙跳出去。可要下炕的时候却再一次愣住了,腿不能动了,两条腿都不能动了。

不死心地又试了试,可无论怎么试都动不了,杨氏这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肯定是胖丫干的好事!

安荞一手抓着鸡翅,一手抓着比手腕细点的棍子,不紧不慢地往宅门口走去,等走到门口的时候鸡翅正好吃完。

大牛正一马当先挡在宅门口那里,两边的袖子撸到了肩膀头那里,露出了比大腿还要粗壮的肌肉,哪怕是扎着马步,那也比门外堵着的大多村民要高,虎目猛地一瞪,吓得村民连连倒退,谁也不敢先冲上来。

看村民们都被唬住了,安婆子就不爽了,一眼就认出自家门口堵着的那个彪形大汉是之前跑去抢人的那个。在安婆子看来,要不是这彪形大汉多事,早就从黑丫头那里审问出胖丫中邪的事情来了。

“大伙怕啥,他再厉害就一个人,咱们可是有好几十个人呢,还怕打不过一个吗?冲进去啊!”安婆子冲着村民们吆喝了起来。

村民们想想也是,就想冲上前去,可冲了两步又缓了下来。

那人看着可不是一般人,谁冲前头谁倒霉,谁也不乐意冲前面。渐渐地冲到前面的人又退了回去,谁也不乐意打前头。

安婆子气得倒仰,真想冲过去撕了大牛,可给她十个胆子都不敢。

上河村没有村长,又或者说族长就是村长,村民们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就把族长给叫了出来。

“老族长你看,这要咋办才好?”

老族长可没想过要走出来,可村民们问完话以后就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把藏在后头的老族长给显露了出来,老族长不得已往前走了两步,皱眉问道:“敢问这位壮士从何而来,为何要插手上河村之事?”

大牛愣头愣脑地,也不知该怎么回答,狠狠地摸了一把头,这才耍赖般说道:“你管我从哪里来的,反正你们不许进去!”

老族长沉默了一阵,摆了摆手,叹气道:“我老了,这事我管不了,你们看着办吧。”

这分明就是推卸责任,村民们心中腹诽,可老族长向来如此,村民们早就已经习惯,也只是在心里头腹诽几句,到底是不再指望老族长能帮上忙,一个个防备地看着大牛,以防大牛会突然冲出来揍人。

老族长退回去后就跟着几个老一辈的站在了一起,几个老一辈的因为年纪都大了,并没有参加进去,而是拄着棍子站在那里看着。

村民们指望不上老族长,又聚到了一块,一个个盯着门口,你推我我推你,催促着身边的人赶紧想法子怎么冲进去。妖邪得已人人诛之,谁都害怕这妖邪会害了整个村的人,就都被老安家的人说服了。

再危险也要把这妖邪给打死,否则到头来也得被妖邪害怕,因为之前的事情,大伙都跟妖邪结下仇,这妖邪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有人就试图去说服大牛,说里头他护着的有妖邪,叫大牛让开道,好让他们进去捉拿妖邪。可大牛偏不信这个邪,不论村民们怎么说就是不让开,还屡屡警告,谁敢上前就一拳把谁打成肉饼。

安荞靠在门边那里,一边啃着骨头一边听着,时不时挑挑眉。

身旁黑丫头一阵狼吞虎咽,一副怕人抢了的样子。倒是顾惜之后悔了,早知道能这么闲着听戏,干啥把烧鸡壳塞给杨氏,边吃边听戏多好啊。

正听着呢,这时不知人群里不知谁捏着鼻子叫了起来,一声比一声还高,煽动着村民往门口冲。

“冲啊,这会正午日头正辣妖邪正弱,又被雷劈伤,赶紧冲进去打死它啊!”

“再不打死它,等它好了,咱们一个都活不成啊!”

“冲啊,他就一个人,怕什么。”

……那可不止一个人在叫,捏着嗓子在叫的时候,还不忘推前面的人一把,这你推我,我推你的,一下子就冲到了宅门口这里。

安荞直起了腰,眯眼看着人群,一眼就看到捏着鼻子在叫的安文祥。只见这臭小子只是叫,却没有半点要上前的意思,一边叫还一边推人。安荞眉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啃剩下来的鸡骨头朝安文祥狠狠砸过去。

可惜没中,砸到了旁人的脑袋。

安荞竖起来的眉毛抖了抖,狠狠地撸了把袖子,一把抢过黑丫头正啃着,却已经啃得干干净净的鸡腿骨,再次狠狠地砸过去。

“我的鸡腿,还没啃完呢!”黑丫头惊叫一声。

这一次砸了正着,安文祥捏着鼻子再次张口要吼,一鸡骨头飞了过来,正中那张开的嘴,一下就插中了喉咙,顿时就卡在了那里。

安荞拍了拍手,将靠在身上的棍子给拿了起来,就要往门口冲出去。可身体刚冲出去半步,人就被拽了回来,耳边传来顾惜之那不认同的声音。

“胖女人你不要命了,就这么冲出去,十个你也不够打的!”

顾惜之正说着话的时候,人群就已经冲了上来,一个个朝大牛扑了过去。不过村民们到底还是朴实了点,刚冲上来的时候,哪怕手里头拿着锄头等东西,也没有打到大牛的身上去,而是伸手去推大牛。

大牛长得人高马大,力气也大,大喝一声,一下就将村民们推了回去。

村民们被推得直往后退,一个个都惊呆了,虽然没有全部扒拉上来,可那也是十来个人啊,竟然一下子就被推了回去,可见这个人的力气有多大。可不等前面的人反应,人群又传出‘冲啊’,‘打死他’一类的话,人推人地又朝大牛扑了过去。

大牛再次力拔山河,又将人狠狠地推了回去,大喝一声:“谁敢靠前一步?”

刚说完没多久,人群又被煽动,这一次村民们都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直接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朝大牛打去。大牛的眼睛瞬间瞪大,低骂一声‘我的娘咧’,赶紧阻挡了起来。

可惜这一次没前几次凑巧,没坚持多会就被村民推搡到一边,把宅门口给露了出来。

安荞见状推开顾惜之,又要拿棍子冲过去,一道黑影跑得比安荞还要快,一下子就堵在了那门口里。看清堵在门口那的人是谁,安荞顿时就吓了一跳,赶紧就冲了过去,伸手一把将人给扯到身后去。

可黑丫头不领情,从侧边探出了身影,手里头高举着一个竹筒子,大声喊道:“谁也不许进来,要是谁敢进来,我就把这个扔出去。”

那是啥?安荞满脸疑惑。

村民们赶紧停了下来,也是一脸的疑惑,这竹筒看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因为黑丫头这么一吆喝,村民们也算是停了下来,大牛见状抹了一把汗,赶紧进了门,站在了黑丫头前面,却一个不小心把竹筒给挡住了。

一下子看不到竹筒,村民们又骚动起来,只是谁也没有先动。

“黑丫头,那是啥啊?”有村民忍不住就问。

黑丫头赶紧探出脑袋,大声说道:“这里面有毒,你们要是不怕变成我胖姐那样就尽管冲进来。都说我胖姐是中毒不是中邪,一个个都不信,非要说我胖姐中邪。哼,你们要是敢冲进来,我就让你们试试跟我胖姐一样的毒!”

瞧这说的,村民们都有些害怕了,赶紧退后了几步。

见村民们都退后了一些,黑丫头再接再励,大声道:“你们不要不相信,我胖姐她真的是中毒了。她运气好,只要再过三天,不……再过两天,她就能好了。”

人群中有人大声问道:“要不是中邪了,怎么会有天雷劈她?”

话音刚落,又有要呛:“就是,连雷都劈不死,还说不是妖邪。”

这个黑丫头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连她自己也纳闷得不行,怎么就会连下三道雷,而且还道道劈中安荞。

说不死是运气,可也太奇怪了点。

“被雷劈了那是碰巧,没把我胖姐劈死了那是我胖姐运气好!”黑丫头说着感觉不太够,又加大声音说道:“我胖姐运气向来很好,老天爷也舍不得把她给劈死。”

村民们被说得又有些意动了,又或者是心底下惧怕妖邪,不自觉地就想去相信黑丫头的话,宁愿安荞只是中毒而不是妖邪,被雷劈了不死那是运气。

可村民们意动了,安婆子却急了,扒开人群冲了上来,大声叫道:“好你个赔钱货,想要害死大伙不成?你胖姐那个下堂妇现在就是个妖邪,要是不把她收拾了,首先害死的就是你这赔钱货,还有你那丧门星娘!”

见安婆子出来说事,黑丫头顿时就急了,大声说道:“我胖姐说了,平日里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只有亏心事做多的人才会怕这些鬼怪!我胖姐明明就没有中邪,你非要说我胖姐中邪,奶你这是几个意思?你想害死我胖姐啊你!”

安婆子一拍大腿:“不好了,这臭丫头也中邪了!快,大伙快,连这臭丫头也一块打死,要不然咱们大伙谁都别想活了。”

这这这……

大伙面面相觑,对突然浑身发紫的安荞下手也就罢了,可冲着黑丫头下手,大伙还真是动不了这个手。再且这心里头也是怪怪的,换作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开口的是安婆子。

有村民就禁不住问:“老田氏,这可是你亲孙女,你真下得了手?”

安婆子立马呛声:“是我亲孙女又咋地?中了邪就不能容她,要不然把我全家害了咋办?”

这倒也是实话,可听起来还是感觉怪怪的。

可能是觉得安婆子一个人说话不够,老安家其他人也跑了过来,纷纷指责黑丫头的不对,说黑丫头再不让开也是中了邪。

黑丫头死活不让开,安荞让黑丫头躲起来,黑丫头也死活不干,挣扎着就要站在前头。不得已只好让大牛看着点,别让黑丫头一下子冲动跑出去,这要是跑出去了,说不准就会被打死。

人群被老安家人带领着,又再靠近,眼看着就要冲进来。

黑丫头大声叫喊了好多次也没用,抓住竹筒的手顿时就冒出了汗来,害怕得浑身颤抖了起来,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肯退回去。

话说回来,平日里黑丫头看着挺大胆的,事实上胆子也没多大,嘴里头说着要把竹筒里的东西倒出来,可磨蹭到现在也没见把东西给倒出来。安荞倒是疑惑地竹筒里的东西,手不自觉地伸了过去,想要抓过来看看,心里头有猜测到是什么东西,可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黑丫头不是那种无聊到连那种可怕的东西也要抓的孩子。

可事实证明安荞猜错了,黑丫头的确是抓了不少回来。

本来黑丫头还不敢把竹筒扔出去的,可安荞手伸过去抓竹筒子这动作,一下就刺激到了黑丫头。

“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真的扔过去了!”黑丫头挣脱安荞抓住竹筒的手,又将竹筒高高地举了起来,其中一只手放在了塞子那里,大有谁敢再往前一步,就把竹筒扔出去的趋势。

安文鹏一脸嫌弃地看着明明就很害怕,却又死撑着的黑丫头,冲着村民大声说道:“大家不要害怕,她那竹筒里面什么都没有,中了邪的胖丫就在她后面,只要冲进去把胖丫抓起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村民们一听,觉得有道理,抄着家伙就冲了过去。

黑丫头看着顿时脑子一嗡,啥也想不了了,手上的塞子拔了出来,竹筒子用力朝老安家人方向甩了出去。

原本九眼虫是种还算温顺的虫类,只要你不去偷取它们的果实,它们一般都不会攻击你。可如今不但果实被偷取,还被关在一个黑暗窄小的东西里那么久,九眼虫们都怒疯了,一得自由,从竹筒里飞出来,见到人就咬。

“有什么东西从竹筒里飞出来了,紫色的,那是什么东西?”

“不会是妖魔吧?”

“那是虫子,比蚂蚁还要小的虫子,好像有毒。”

“有毒,不会吧?”

“天啊,真的有毒,咬到的地方都变色了。”

……一时间村民们乱作一团,谁也顾不上去抓安荞了,赶紧抓起虫子来,生怕会被这怪异的虫子给咬到。可这虫子就跟疯了似的,见准咬谁,就连站得老完观看着的老族长也未能幸免,被一只九眼虫咬到脖子那里。

尽管很快就被老族长一巴掌拍死,可被咬到的地方已经开始慢慢变紫。

一个竹筒虽然不大,可九眼虫比蚂蚁还要小一点,一个竹筒里面可是能装下不少。

黑丫头本来瞪大眼睛看的,可看着看着,有四五只九眼飞虫朝这边倒飞回来,黑丫头吓了一跳,扭头就想跑。谁料身后站了个大牛,这一飞奔‘啪’地一声撞到了大牛身上,整个人贴了上去,那硬得跟堵墙似的肌肉,撞得黑丫头七荤八素,整个蒙圈,哪里还记得躲闪。

五只九眼飞虫迅速扑到黑丫头脖子那里,狠狠地蛰了下去。

被蛰到的地方有些痒又有些疼,黑丫头很快就回神,知道自己被咬了,整张小脸都绿了起来,伸手就想要往脖子那里打。可有人比她的速度还要快,只听得‘啪’的一声,黑丫头白眼一翻,整个晕了过去。

“呃,好像力气大了点。”大牛一脸无辜地抬起手,上面贴了五粒紫色,本是看到小丫头被咬,好心帮打虫子的,可没想到把人给打晕了。

安荞狠狠地抽搐了几下,伸手将黑丫头接了过来,这才又看向门外。不过眨眼的功夫,就不少人被九眼虫咬到,其中咬得最多的就是老安家人,其次是站在一起被连累到的老安家近亲,也就是安老头的几个弟弟的家人。

安老头倒是好,站在老族长旁边那里,那里就一只虫飞过去,咬完老族长就被拍死了,所以安老头一点事都没有。

安婆子几乎是被咬得最狠的一个,眨眼的功夫身上就紫了大片,把安婆子给吓得差点连魂都没有,朝门口冲了进去,对着安荞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你个不要脸的下作东西,到底使了什么妖术?害得我变成这个样子,你快把我变回来,要不然我让人把你捆起来,放火烧死你个妖怪!”

到了这个时候,安婆子还是固执地认为安荞是中邪了。

安荞眉头皱了起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安婆子对中邪一事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