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地里有蚯蚓,不知怎么地就跑了出来,很大的一条蚯蚓,正在泥里头翻滚着,估计是受了伤,没多久就钻进了土里,消失不见。

老王媳妇也瞅着了,也是一脸的愕然,好笑地揉了揉小女娃的头。

“没事我回去了,还得忙呢。”安荞起身打了声招呼,转身离开。

老王媳妇顾着管孩子,也没多在意,随口就了一声,等安荞走远了才想起来,好像没有问杨氏出嫁的日期。

不过也没多在意,晚上或者明天去问一下就是了。

……

顾惜之并没有直接去找人算日子,而是骑着马去了一趟县城,成亲挑日子这事,一般都是由着男方这边来。

怎么也得由着关棚来张罗,自己顶多搭把手。

关老头的身子也不行了,前几年还能拄着棍子到处溜达,现在顶多就在院子里溜达一下,已经走不了太远了。

临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孙子出生,可儿子是个死脑筋的,身体都让人给治好了,偏生喜欢上个寡妇。

这也罢了,偏生这寡妇还是个矫情的,这老些年也没松口。

“儿子啊,爹没多少时日可活了,还能不能看到你成亲生子了?”关老头也不想关棚为难,可活着就只有这点念想,忍不住就催促。

“爹您别胡思乱想,您命还长着呢,肯定能看到您孙儿出生。”关棚陪在关老头身旁,不过也没有闲着,一边陪着关老头说话,一边雕刻着木器,好手力再加好的刀功,一件木器很快就被雕刻出来。

关老头朝那木器看了一眼,说道:“你倒是有这个心思,就是不知道人家稀罕不稀罕。要爹说,人家要是不答应,你就这样一直等下去?”

关棚顿了一下,拿起一边的砂子来打磨,小声说道:“她肯定会答应,之前是在守丧,不能应。现在出了丧期了,很快就会答应我。”

关老头哼哼两声,也不说些什么,若非那女人是傻胖儿的娘,若是儿子之所以病好,是傻胖儿出手帮忙,是怎么也不会同意这么等下去。

还守三年呢,那死人面子还真大。

也就那些当大官的,父母死了才会守三年,哪有寡妇守三年的。

要不是这些话说了好多遍,说得人心都烦了去,铁定得再拿出来说道说道。

也就那是少主的亲娘,要不然就是捆了下药,也得把人给弄回来。

要么就把自个儿子捆了下药,给好生挑个姑娘回来。

“你就想着吧!”关老头又哼哼了两声,到底这心头还是不满,儿子是想要他死不瞑目呢。

关棚低着头不吭声,小心打磨着木器,这是个木摆件,用的紫檀木,专门给杨氏雕刻的。

安静了一会儿,有下人小跑了进来。

“东家,少东家,惜公子来了。”

关棚动作一顿,抬头看了过去,关老头也眯眼看了去。

之前有吩咐过,若是顾惜之来,不用通报,直接让人进来就行,所以顾惜之是跟在仆人后头进来的。

因为仆人用跑的,所以才隔了一段距离。

“惜小子来了?还挺早的,吃过早饭没有?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关棚笑呵呵地说道,只是那笑容有些僵硬,估计是被关老头那番话给刺激到。

顾惜之摆了摆手,说道:“没吃,不过不忙,我来找你有事。”

关棚见顾惜之挺急的,动作停了下来,表情也认真起来,问道:“有啥事?你直说就是了,要是能办得到,我肯定替你办了。”

顾惜之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媳妇儿回来了。”

关棚一脸惊喜,说道:“这是好事啊。”

顾惜之点头:“不过我媳妇儿很不高兴,对你很不满意。”

关棚笑容僵在了脸上,扯了扯嘴角,问道:“咋地了这是?”

顾惜之斜目:“我媳妇儿给你三年的时间,让你把我丈母娘给搞定,结果你到现在都没把人娶走,也没有个准信。就想问你一下,你是不是不想娶了?”

关棚苦笑:“我想啊,想得心肝都疼了。”

顾惜之只觉得肉麻,狠狠地搓了一把胳膊,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反正我媳妇儿说你太没用,现在很恼火,你怎么看?”顾惜之并不打算立马把好消息告诉关棚,想先诈这家伙一顿。

果然关棚僵住了,面色苦涩,瞅着比吃了黄莲还苦。

关老头儿狠狠一拍桌子,骂道:“没出息,都有人家闺女帮着忙,还花了这老长时间都没个进展,要真光棍一辈子,那是活该。”

儿子是活该了,可爹您是死不瞑目啊!关棚心头嘀咕一句。

“我想娶啊,可柳儿她不答应啊,我要把她逼急了,她还躲我。”关棚急得挠头,能想的法子也想了,就差没使下三滥的手段。

温水煮青蛙是费劲了点,可那女人的性子,逼得急了就直接躲人。

有啥办法?想破了头也没辙。

顾惜之冷笑:“反正我媳妇儿说你没用,对你很失望。”

关棚:“……”

大闺女失望了,是不是就不认他这个后爹了?突然就觉得生无可恋。

“我媳妇儿讲,靠着你怕是再有三年也不成,就不打算靠着你了。”顾惜之说完就笑眯眯地看着关棚一脸绝望的样子,还好还知道收敛,只看了一会儿,就话锋一转,说道:“所以我媳妇儿打算自己出手,让你赶紧挑个好日子,越早越好,她好把人给嫁过来。”

关棚还以为被判了死刑,起先很是绝望,简直生无可恋,然而听到最后一句,表情再一次僵在脸上。

良久眼珠子才转了转,猛地一凸,狠狠地瞪向顾惜之。

这瘪犊子故意的,专坑老丈人呢这是。

顾惜之好像没有看到关棚的表情一般,疑惑道:“咋地?你不会是有别的相好的吧?不想要我丈母娘了?我跟你讲,你要是这样的话,我肯定要跟我媳妇儿讲的,丈母娘就一个,老丈人却可以很多个,反正也是后的。”

“你小子敢!”关棚仿佛猛地惊醒一般,倒吸了一口气,眼中喷发出喜悦的光芒,扭头看向关老头:“爹你听到没有?柳儿她同意嫁给我了!”

关老头也很激动,却不似关棚般喜形于色,仍旧是那么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说道:“要你赶紧找人算日子呢,你还等啥?”

说完却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个黄历,低头翻了起来。

若非那手是颤抖的,很难看出他在激动。

“对对对,找人算日子。”关棚起身就往外跑,忘了还要招待顾惜之,三十好几的人看着就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关老头一边翻着黄历,一边掐着算着,瞅着也是个会算日子的。

只不过事关于自家的喜事,还是请外人来算比较好一点,自己给自己算到底不够吉利。因此关老头虽然在算着,却没有拦着关棚出去。

顾惜之往关棚原先坐的地方一坐,将关棚刚才打磨着的东西拿起来看了一下,这是个梅花鹿摆件,看起来栩栩如生,就跟真的似的。

怪不得这木坊那么赚钱,又那么嘚瑟,这手艺一般人还真没法比。

“小六子啊,你家姑爷我饿了,赶紧让厨房给弄点吃的。”顾惜之看完就放了下来,可以看得出来还没有打磨好,等打磨好了再拿回去给媳妇儿,扭头看向一旁老老实实站着的小子,古怪地笑了笑。

六子一脸懵逼,赶紧看向关老头。

关老头连头都没抬,挥了挥手,说道:“赶紧去吧,大姑爷还没吃早饭,让厨房给做点好吃的。”

还真是姑爷啊?可不管是老东家还是少东家,好像都没有闺女吗?

哪来的姑爷?六子一脸呆傻地转身,朝厨房跑了去。

这是惜公子啊,没错啊!

转眼快过去三年,当初的事情给六子留下了不小的阴影,随着时间的推移,都不乐意接触女人,更没想过要成亲。

打从知道自己被夹住,就怕还被夹住,可见心理阴影有多大。

去了厨房的时候,见到厨房里有个烧火丫头在的时候,连厨房门都没敢进,在厨房门外头喊了几声,把话给传清楚了就赶紧走。

那烧火丫头对他有心思,还是躲远点好。

厨房里头的婆子看在眼里,叹息道:“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愣是给吓坏了。”

烧火丫头咬唇,才来的,不太了解情况。

第一眼看到六子的时候就稀罕上了,可偏偏这六子老躲着她,就跟见着母老虎似的,让她倍受打击。

一群老婆子见到六子就叹气,问是咋回事,又一个个说她还是个丫头片子,这种事情不要打听的好。

急得她直挠墙,没半点法子。

不是没有人劝过六子,不是所有女人都是夹子,可六子就是有了阴影,再加上家里头弟弟妹妹多,六子就想着这辈子不成亲。

也有揶揄六子的,问六子是不是天生就大,才会被夹住。

才十三岁就很大只,简直前途无量,能羡慕死一地的男人。

还别说,就有人因为好奇,扒了六子的裤子。

顾惜之之所以对六子有着很深刻的印象,就是刚好遇到六子被一群人摁着扒裤子,还以为遇到好龙阳的,狠狠地削了一顿。结果得知了六子跟安铁兰那点破事,这些人只不过是好奇,恶意地起哄,然而得知自己有所误会,顾惜之还是又揍了那群人一顿。

之后就跟六子熟了起来,至少顾惜之是这么认为的。

六子是啥感觉,顾惜之一点都不关心。

见到六子木着一张包子脸走回来,顾惜之突然就想起安铁兰来,不知道媳妇儿的这个小姑姑如今怎么样,有没有嫁人。

当时安铁兰十五岁,现在已经十八岁。在蓝月皇朝,十八的姑娘要还不嫁人,就真的是老姑娘。

想必是嫁人了,可怜的六子肯定被抛弃了。

六子木着一张脸,每天来木坊的人都很多,好多都好像跟他六子很熟的样子。只可惜他六子是正直的,再讨好他也没用,不会替谁跟东家好话。更别说像惜公子这么笨的,连银子都不会塞,虽然他不会收,可光露个笑容到哪都没用,没得后门可走。

“六子,你快到东街去,把红娘子请来。”关老头突然开口。

六子对着关老头,表情立马生动了起来,应声道:“是,东家,奴才现在就去。”

顾惜之摸了摸下巴,这小厮对着都是木着张脸,还以为是个面瘫,没想到这面瘫还对人的。

“惜少爷,你也别老欺负六子,这孩子是个可怜的。”关老头突然说了一句,然后又低头算起日子来。

顾惜之干脆将六子抛到一边去,问关老头:“你黄历看得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好日子?”

关老头自然是瞅着几个好日子,只不过没想跟顾惜之说,余光瞥见厨房那边有人拎着食篮来了,就对顾惜之说道:“一边吃你的饭去,别待在这里妨碍我这糟老头子。”

顾惜之是真的饿了,瞥了关老头一眼,走到另外一张桌子去等着。

早饭吃到一大半的时候,关棚回来了,手里头拎了个人。

这人长得跟个瘦猴似的,个子还不到一米六,瞅着五六十岁那样。

“爹,我把人带回来了,你赶紧跟人说说。”关棚一脸激动,把命先生推了过去,恨不得立马就把杨氏给娶回来,要不是忍性好,现在都蹦跶起来。

命先生全程黑脸,因为日子算得好,没少找他算日子的。只要是跟日子有关的,他都能算,一般人见着他只有尊敬,哪跟这等粗汉子似的,一进门连话都不讲,直接拎人就走。

只是气归气,这木坊却不好惹,命先生也怕死。

关老头笑眯眯地说道:“我儿要成亲,想给他挑个好日子,尽量早一些。我儿活了一把岁数还是个愣头青,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你是个厉害的,还请你给挑个好日子,这日子可以靠近点。”

命先生拧眉:“这靠近点,是多近?”

关老头道:“这个月也行。”

命先生点头,道:“生辰八字呢?拿来。”

关老头闻言顿住,扭头看向关棚,忘了还有这事,这俩人连婚都没订,估计不会知道杨氏的生辰八字。

谁料关棚竟然知道,立马就抽了张纸,将俩人的生辰八字写了上去。

关老头看着眉头一挑,很是意外。

就连顾惜之也很意外,还以为回去跑一趟,没想关棚竟然会知道,三两下把剩下的早饭给吃完,赶紧跑过去凑热闹去。

关棚心头很是庆幸,六月的时候去了一趟上河村,又跟杨氏说了俩人成亲的事情,杨氏嘴里头一直说不合适。关棚气恼之下,要杨氏把生辰八字拿来,给算命生先算上一褂,看看二人到底合不合适。

幸好杨氏答应了,要不然就得耽搁。

看到这俩生辰八字,命先生下意识就算了一把,一脸赞赏地点头:“不错不错,天作之合。”

只是指头掐着掐着,脸色猛地一变,赶紧又掐算了起来,眉头打起了结。

关老头见状也是面色一变,赶紧问道:“先生如何?有可不妥?”

命先生连算三次,都得到同一个结果,眉头拧得能夹死只苍蝇,说道:“这两生辰八字之人,虽然命中有夫妻之相,亦是天作之合。偏生又有不妥,至于为何,老夫却算不出来,似乎,似乎……”

这女子表面上是个寡妇,却姻缘线未断,恐怕丈夫尚在人世。

顾惜之眼睛微闪,最讨厌这些算命的,整天唠唠叨叨吓死个人,不过这命先生也真是厉害了。

好端端地让算个日子,只是随手掐了一点,就能掐出事来。

“你就说这俩人是不是有夫妻命,当了夫妻的话能不能长命,这半个月里头有没有合适他俩成亲的日子就是了。”顾惜之笑眯眯地打断命先生的说话,担心这命先生本事太好,算出安铁柱没死还很快就要回来这事。

若是拖延到安铁柱回来,就真的是不妥了。

命先生闻言先是看向关老头,这事还是看关老头怎么个决定。

关老头想了想,反正自儿傻儿子认定了杨氏,不如就算一下,听听结果再说,便点头:“就依他说的算。”

命先生点头,抛去了心底下的一丝疑惑,认真算了起来。

这一算,命先生又一脸懵逼。

明明就很是不妥,偏生照那么一算,竟是顶好顶好的。

也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换了个月份来算,把成亲之日换到了两个月以后的一个好日子里,顿时就面色大变。

见鬼了,怎么会这样?

不似犯小人,却很是古怪。

关老头见命先生表情不断变幻,心吊到了嗓子眼里,关棚更是白了一张脸。

过了良久,命先生才舒了一口气,说道:“这纸上的俩个生辰八字之人,有着很长的夫妻命,只是命相中有变卦。倘若把婚期定到本月,便柳暗花明又一村,否则变幻无穷。”

顾惜之便道:“那就把日子挑早一点,宁早勿晚。”

命先生看了顾惜之一眼,若有所思,没多会又开始算了起来,这一次算了足足半个时辰,才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若不嫌太过匆忙的话,就把日子定在这个月十六。此二人成亲以后,开始的时候可能会有些小磨难,但都会是有惊无险,如无意外,日后定能大富大贵,子孙满堂。”

而命先生口中的意外是逆天改命,又或者是受逆天改命之人牵连。

这种事情基本上不会发生,因此不用去担心些什么。

关老头长舒了一口气,拍板:“那便十六,今儿个十二,还有三天的时间去准备,还来得及。”

命先生点头:“这个月十六确定是个好日子,不嫌匆忙的话,还是挺合适的。”

关老头点头,拿棍子敲了敲关棚,说道:“还愣着干啥?赶紧给先生拿点喝水钱。”

关棚赶紧往自己怀里头掏了一把,掏出来两张银票,一张二百的,一张是五十的,合着二百五,一股脑儿塞到命先生手中。

命先生一脸笑眯眯地接纳了,把桌面上的茶水喝完起身离开。

他心里头还奇怪着呢,打算回去再好好算一掛。

等到命先生拿了银子离开,快看不见影子了,关棚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去,刚心情一直七上八下的,差点没把人给吓坏,这会腿都是软的。

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他娘的才是啊。

关老头拿拄棍子敲了敲,没好气道:“瞧你出息的,就这点能耐,还吓得腿都软了。”

关棚抹了把汗,说道:“我能不怕吗?”

关老头冷笑:“就算这算得不好,你跟那女人不合适,你就能放弃?”

关棚摸了摸鼻子,苍白的脸总算是有了点血色,讪然一笑:“您老果然是我亲爹,要么能这么懂我?”

关老头:“滚滚滚滚。”

关老头气得想要抽死这熊孩子,可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怕什么来什么,要不然这一把老骨头还真折腾不起。

谁年轻的时候没个磨难?关老头倒是不担心这个。

能大富大贵,子孙满堂,已经是挺不错的结果。

总的来说,还是挺满意的。

不说这父子俩,就是顾惜之也被吓得满头大汗,觉得这些算命的太会玩,随便说两句就能把人给吓成这样。

就是自己不算命,也被吓了满身冷汗。

“既然定好了日子,这两天就赶紧去下订,完了就得成亲了。”顾惜之说着又担醒了一句:“不瞒你们说,我丈母娘她这辈子连个嫁衣都没穿过,时间虽然是急了点,却不想你们忒委屈了她。”

“我们家不缺银子,要是你们缺,咱们可以好商量。”

关棚闻言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咬牙道:“你们家不缺银子,那是你们家的事情,我关棚有的是钱,还不至于让自个未进门的媳妇倒贴。”

顾惜之闻言立马转了话锋,道:“那我们家缺钱,你多给点。”

关棚:“……”

这女婿他娘的不行,得好生再看看,不能让大闺女吃亏了去。

顾惜之不知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看到关棚面色难看,不免得意了起来,觉得自己替丈母娘做了件好事,不会让这便宜老丈人看轻了去。

关老头一脸古怪的笑意,木坊传承至今,所卖的东西皆是精品。哪怕是一件小小的家具,那也是价格不菲,刨去成本可是能赚下不少。再加上很少到外头应酬,大多银子都存了起来,再加上祖上遗留下来的。

虽不能与雪家般富可敌过,也算得上是富甲一方。

要么说关老头其实有点看不上杨氏,家里头有这些银子,别说关棚还年轻,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就是他这个糟老头子说要续弦,估计也有不少人送上门来,而且还一个个都是好看又好生养的。

“行了,别的事我就不管了,毕竟你们是男方,大多的事情得由你们男方这边解决,我就先回去了。”顾惜之见事情差不多了,就打算回去了,好早些跟安荞说说。

关老头手上的拄棍往地上杵了杵,说道:“你回去说一声,明日一早,咱会上门送聘礼去。”

顾惜之点头:“行,我回去就跟他们说。”

没了别的事情,顾惜之就去把自己的马牵出门,骑着飞奔回家。

心里头惦记着,等把丈母娘嫁出去了,自己跟安荞的婚事也该提上行程,那么好个媳妇还是早点拐上床的好,省得让别人惦记了去。

这个别人最主要的就是雪韫那混蛋,平日里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在没人见到的地方,眼珠子都快要挂安荞身上。

有了九个媳妇儿还不够,真贪心。

咋没见马上风,死在床上呢?

阿啾!

雪韫打了个喷嚏,伸手摁了摁鼻子,眉头轻轻蹙起。

修炼得好好的,一个喷嚏打断了不说,还差点岔了气。

“少爷,这天已经有点凉了,你要不加件衣服?”雪管家一脸担忧地看着雪韫,就怕雪韫一天到晚这么盘腿坐着,会把人给坐出毛病来。

雪韫抿唇,轻声道:“管家伯伯,你忘了,我不怕冷的。”

雪管家愣住,这事少爷说了好多次了,可之前明明少爷就很怕冷的,大夏天都想要裹得厚厚的,还把汤婆子抱上。

才会下意识觉得少爷会冷,并非是忘记,而是一种习惯。

“少爷您变得忒快了点,老奴一时还缓不过劲来。”雪管家讪然一笑,老老实实地回答,面上多了一丝欣慰,也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寂。

突然就觉得,少爷长大了,再也不需要他了。

雪韫低垂下眼睫,淡淡道:“习惯就好,日后迟早要习惯。”

雪管家笑了笑,问道:“少爷,肥妞儿她娘,杨氏,说是要嫁到木坊去了,你说咱要不要准备点什么送去?”

雪韫一脸茫然,生命的前十八年他如同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一般,很多事情都只在书上见过,真正的人情世故却不懂。十八岁的后三年则一直都在修炼,几乎不闻窗外事,就更加不懂得这些,只知道是要送贺礼的。

“你去张罗吧,记得张罗得好点。”雪韫说道。

雪管家迟疑了一下,又说道:“秦姨娘已经来了好几次了,少爷真的不要见她一次?”

雪韫薄唇紧抿,冷声道:“不见!”

雪管家叹了一口气,当初少爷中那药就是秦姨娘下的,哪怕秦姨娘也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可那也是愿者上勾,秦姨娘肯定是脱不了这关系。

少爷得知后更加厌恶这秦姨娘,又哪里乐间见人。

若不是秦姨娘母凭女贵,估计早被处理掉。

最近秦姨娘来得频繁,以为人不知道,分明就偷偷摸摸去找那朱老四。

朱老四得了一媳妇,尽管藏得挺深的,可身份早就让少爷知道了。就是那孩子的身份,少爷也确认了,只是没让动罢了。

不过这事老爷夫人都不知,少爷下令隐瞒,只派人给了朱老四一些方便,让朱老四的日子好过一些,那样连带着那母子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就是纸包不住火,秦姨娘走得如此勤快,迟早得出事。

雪管家见雪韫没有继续修炼,忍不住就将这其中的利弊说了出来,意思还是想把紫嫣生了孩子的事情告知老爷夫人。

那孩子长得像少爷小时候,就是瘦弱了点,好好养着应该问题不大。

只是雪韫仍旧不同意,说道:“那就把那女人关起来,妾不是妻,没有权利自由进出。”说完顿了一下,扭头看向雪管家,目光幽幽:“最好的方法便是劝我爹娘回京城去,隔得远了就放心了。”

雪管家:“……”

若是老爷夫人知道少爷你这样,不知得多心塞。

不过少爷说得对,是该劝劝,府上多了几个女人,整个乌烟瘴气的,少爷这龟毛性子哪里受得了。

“你忙去吧。”雪韫说完又闭眼修炼,已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雪管家看着这样的雪韫,想要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刚出到大门口就遇到顾惜之,雪管家没好气地瞪了顾惜之一眼,别说雪管家为什么那么讨厌顾惜之,因为说起来会很气愤。

这臭小子一天到晚不干好事,尽想着祸害人。

顾惜之翻了个白眼,心里头琢磨着,得想个办法,把这俩给弄走。都住了几年,不要脸的真当自个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太不要脸。

管管家这老奴才也就罢,雪韫那臭小子,不是一直想要去看大好河山?

如今身体好,武力值也高,怎么就不去了?

顾惜之咬牙,肯定在心里头打着龌蹉主意,别以为他不知道,这混蛋看媳妇儿的眼神不对。

九个媳妇还不嫌够,不要脸!

阿啾!

东厢房传出一声细微的喷嚏声,正好顾惜之路过,表情一下子古怪了起来。

不知想到什么,大喊一声:“媳妇儿,我回来了!”

东厢房一阵寂静,里头什么声音也没有传出来,顾惜之靠着窗户听了一会儿,只觉得无趣,撇了撇嘴去了石屋。

“媳妇儿,媳妇儿你在哪?”顾惜之纳了闷,媳妇儿好像没在家。

一屁股坐到炕上,脑子开始琢磨了起来,成亲这事得早点办了,就是不知道母女俩同一个月出嫁怎么样,是不是很特别?

不知道媳妇儿喜不喜欢特别一点。

安荞这会儿正在安禄家,杨氏嫁入老安家,那就是老安家的人,再加上又没有娘家,想要再次出嫁的话,按理来说要从老安家嫁出去。

只是老安家一家人都搬走,没人替杨氏作主。

当然如果老安家人在,杨氏是别想改嫁,更别提作什么主。

先前那几年也就罢,这几年安荞家跟安禄家走得近,两家的关系还算可以,找安禄夫妻俩帮忙,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至于安寿跟安喜这两个叔爷爷,不管好坏,反正交往得甚少,就没想过要找他们帮忙。

杨氏改嫁这一事,安禄早有心理准备,可乍一听到,还是有些不得劲。

这爷们的心理跟女人的心理就是不太一样,自己在外头花天酒地都没事,女人就得对男人忠诚,不能给戴绿帽子,哪怕爷们已经不在人世。

再且安铁柱又是安禄的亲侄子,那会安铁柱没被拉去当壮兵的时候,跟他们家走得算是挺近的,也挺喜欢这个侄子,内心里是觉得杨氏已经给安铁柱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儿女都有的人了,也把孩子养到这么大,就该守着孩子过。

好在早有心理准备,又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之人,这事安禄只是沉默了许久,被老吕氏催促了几次以后,终是答应了下来。

只是应下来以后,安禄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声:“要是柱子回来了呢?”

老吕氏没好气道:“都十年了,能回的话,早就回了。”

“说的也是这个理,唉!”安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可心里头还是想着安铁柱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要是回来看到媳妇已经改嫁,心里头得多难受:“要是柱子知道,是咱把他媳妇给嫁出去,那得恨咱们。”

或许安禄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并不认为安铁柱还能回来。

安荞却眼神微闪了闪,计上心头,这事不能全让二叔爷一家揽下,得多找几个人才是。

“要不这样,我娘还是从我家走,二爷爷您一家人都去我们家,就当是走个过场。往后就算我爹回来,不管他是死的活的,那也怨不着你们。”安荞说到这,见安禄面色一下子难看起来,赶紧又说道:“其实要怪就怪我爹他自个,是死的,总不能让活人陪着,是活着的就更活该,这十年都干啥去了?”

安禄面色还是不太好看,觉得安荞这丫头脾气不太好,被老田氏那个死老婆子给养歪了,连自个爹都不尊敬。

“你这样,就不怕你爹难过?要知道你小时候可是特别黏你爹,你爹也特别疼你。”安禄盯着安荞看。

安荞沉默了一阵,说道:“我还小,不记得了。”

安禄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就唠唠叨叨起来,说起安荞小时候的事。

安荞默默地听着,心底下则在吐槽,的确安铁柱不忙的时候最喜欢带着原主去耍,而黑丫头那是连抱都懒得抱,也不让杨氏把黑丫头带出门。安铁柱走的那年,安荞还不到七岁,黑丫头也就三岁多。

在山村里头,三岁多的孩子早就在外面疯玩,黑丫头连门口都没出过。

原主年小又单纯,是觉得自个爹比较稀罕自己,可在安荞看来,那是因为原主长得白白胖胖,带出去倍有面子。

要不然为什么不带黑丫头?不就是嫌黑丫头又瘦又黑长得磕碜嘛!

不过这些话安荞自然不会说出来,毕竟算起来原主是真的很讨安铁柱欢心,而安铁柱也真是喜欢原主这个不用吃很多,却能长得很白很胖的闺女。

安禄唠唠叨叨地说了一会儿,见安荞没有什么反应,就觉得自己可能是对牛弹琴了。

同时也觉得安荞心冷了点,说起往事来,竟然没有动容。

瞅着瞅着,哪里还说得下去。

安荞好不容易耳根清静,冲着安禄讪然一笑:“这事就这么定了,到时候你们都……”

话说到一半,门口那有人叫,安荞就止住了声。

是丑男人回来了,安荞赶紧走了出去,心想这来得正好,跟人说事那得定好日子才行。

估计顾惜之也是想到这一茬,听安荞家下人说安荞去了安禄家,顾惜之就赶紧跑去找人去。

“回来了,咋样?”安荞小声问道。

顾惜之道:“定了,这个月十六,明儿个就会来下订。”

安荞点了点头,伸手拉着顾惜之,往里头走了回去。

安禄瞅着俩人牵着的手,眉头又拧了起来,这俩还没成亲呢,就拉拉扯扯的,也不怕遭人闲话。

这孩子果然被养歪了,老田氏那老虔婆真该收拾。

安荞并没有再坐下,而是说道:“二爷爷,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儿个我那准后爹就会来送聘礼,结亲的日子则定在了十六。到时候你们得来,我这会还得去一趟三爷爷跟四爷爷家一趟,就不在这多待了。”

安禄眉头拧了起来,道:“这事咋那么急呢?”

安荞笑嘻嘻道:“不急,哪里急了?都磨蹭了三年多了。”

安禄顿时就没了话,但看向安荞跟顾惜之牵着的手,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俩还没成亲呢,给我注意着点,外人口水都能淹死你俩。”

安荞:“……”

顾惜之:“……”

安荞面色讪讪地甩开丑男人的手,丑男人一脸不满,想回头瞪安禄一眼,被安荞给推了一把,这才老实下来。

道了个别就走了出去,往安寿安喜家去。

安荞他们家跟这两家人不亲也不远,开口去请也答应来,倒没跟在安禄家待那么久,只是说了几句话就出来。

本还想去安大明家的,可想到老族长刚没,今儿个还是头七,就暂时先搁下,等过了这头七再说。

停在原地琢磨了一下,也没想到还有哪家比较亲的,打算就这样。

明儿个订亲,肯定很多人知道,到成亲那天再请。

这事大办的确不太地道,也不太合适,可谁让安铁柱还活着,不把村里人拉下水,把谁拉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