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白月光 !“啊——”一声弥久的惊叫, 划破夜的静谧!

住在耳房的水琴匆匆下床,顾不得找衣裳披, 只蹚了绣鞋便往隔壁苏鸾的屋里跑去。

显然,苏鸾今日晌午去薛秋儿的坟前祭拜, 也没能去了这心魔。

注定又是难眠的一夜……

***

晡时,日头渐渐西移,正是一日闲适之时。

陆錦珩在书房看了几封急件后又持起一卷兵书, 堪堪翻了两页,便听到几下轻缓的叩门声。

他未作理会,不多时那叩门声再次响起。这回陆錦珩意识到门外不是府里的下人。

郡王府的下人皆知世子人在书房时,是不许轻易搅扰的。便是有急事,也会透过炎华来递话,而炎华叩三下门后便会径直禀报要务。

故而, 陆錦珩大约猜到了来人是谁,将手中的书卷放下, “进来。”声音也比寻常要温和上一些。

接着果然见苏鸾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入,纤纤作细步,两手还恭敬的端着一个朱漆洒金,打着黄毡子的木托盘儿。

如今正值两餐中间的空档, 显然她这是来兑现晌午的承诺,给他送亲手做的小吃来了。

这是苏鸾头一回来陆錦珩的书房,忍不住好奇几下里偷瞄了眼, 这书房……说是个小藏书阁, 也不为过。

走到离书案还有七八步时, 苏鸾驻下,笑着抬起头来:“不知世子这会儿可有胃口?”

“放下吧。”陆錦珩语调平和的吩咐。她笑中透着谄媚,自然是让人胃口大开。

苏鸾端着东西走上前,将玉碗取出放置到书案上,而后笑吟吟的指着介绍道:“世子,这叫八宝珍珠粉耙,趁热吃味道最佳。”说着,苏鸾将那玉碗又往里推了推,并将锃亮的金匙也竖到碗里。

睨一眼那金匙,陆錦珩唇边淡出个意味不明的诡笑:“这东西可试……”

“试过毒了!刘公公亲自拿银针试的,世子大可放心。”苏鸾截了陆錦珩的话,有备而来。

她可不想再当什么试毒的小太监了,虽说明知这碗里不会有毒,但帮人试毒这活儿,实在是有辱尊严,不怎么体面。

陆錦珩眼中划过一星失望,很快便掩下,抬眸凝视苏鸾。心道这丫头也算是机灵,吃一堑长一智。如此他也不好再刁难什么,只得拿起金匙尝了一口这珍珠粉耙。

见陆錦珩动了一口,苏鸾便趁机道:“世子慢用,臣女不打扰了。”说罢,便收起木盘欲走。

“等下。”

苏鸾顿住,嘴角抽了抽:“世子还有何吩咐?”

“我命人去南山寺请了个老道来给你驱邪,应该快要到了,你在此等会儿吧。”陆錦珩面色无波的说道。

自从昨日水琴老实招了苏鸾的近况,他便有心留意。他知道昨夜定昏时,苏鸾又被梦魇惊醒了,之后屋里整夜都点着灯。她又是一夜没睡。

老道?驱邪……

苏鸾眉间立时漫过一层愁色,情不自禁的想起此前在一堆杂书中看到过的驱邪场景,不禁心下一凉!

是要将她手脚绑了,举着剑烧着符纸围她转圈圈儿?还是要逼她喝下那和着符纸灰的灵水?

“世子,臣女没中邪!”苏鸾急着解释。

“那你眼底的两团乌青是怎么回事?”

“那只是因着臣女接连几夜睡不好觉。”

“那又是为何睡不好觉?”

“因为只要一闭上眼,薛秋儿的鬼魂就来缠着臣女……”本是着急为自己辩白,可等这句说完,苏鸾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所描述的,可不就是旁人眼中的中邪症状么?

“我……”想再解释点儿什么,却是自己早早把路堵死了,眼下无从辩驳。苏鸾沮丧的垂下头去,盯着大块的玄玉铺就的靡丽地面,眼神渐渐迷失了焦点。

陆錦珩剑眉微敛,起身绕过书案走到苏鸾面前,抬手想去安抚她。偏生手举至一半,传来叩门声。

“世子,道长带来了。”门外,是炎华的声音。

苏鸾急切的抬起头来看向陆錦珩,好似在寻求庇护。一双漂亮的杏眸里聚着水汽,如笼着一层寒烟的清潭,我见犹怜。

原想拍拍她肩膀的那只手,不由得举至她脸旁,为她拭了拭堪堪落下的两滴泪。旋即陆錦珩绽开个说不清是宠溺还是揶揄的笑容:“不过是找了个老道帮你看看屋子,又不是做法,你在怕什么?”

说这话时,陆錦珩的双眼狭长幽黑,没有看向旁人时的阴厉,倒似承载了温山软水,能化尽这天下的戾气。

苏鸾微微抬起脸蛋儿凝望他,头一回,心里竟一点儿也不畏惧。他眸中有云雾涌动,很是动情,不由得苏鸾不信赖。

苏鸾点点头,半哑着嗓子吐出一个字来:“好。”

陆錦珩薄唇抿起一个弧儿,伸手轻轻箍上苏鸾的细腕儿,牵着她往门外走去。

炎华带着老道逛了逛府内各角落,最后才去了苏鸾所居的房间。

既是雍王府世子所托,老道自然不敢怠慢,像模像样的敬出三清铃、乾坤圈等道尺法器,仔细探查过屋子后,在四处点了辟邪灯,又细端起苏鸾本人来。

苏鸾被老道盯的有些不自在,加之天色渐暗,冒着蓝色火焰的辟邪灯营造出种诡异气氛,她本能的就往陆錦珩身后躲。

刚缩过去,自己心下便开始诧异!不知自何时起,她此前最怕的杀人魔头,竟成了她潜意识里的最大靠山?

意识到此事的荒唐,苏鸾便想离开陆錦珩的身后,偏生这时陆錦珩小幅度的舞了下袖子,将苏鸾挡在自己身后。那宽大的方袖遮护住她纤弱的身体,好似展翅的雄鹰将幼崽护于羽翼之下。

苏鸾极没出息的抓住陆錦珩的臂膀,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臂膀壮健有力,抱在怀里胜过一切驱魔法器。

陆錦珩侧眸凝向苏鸾,眼底神色复杂。

老道见状,便知这位姑娘与世子关系不一般,也不敢再眼神冒犯。虽说自己是个修道之人,但既然下了山,介入凡尘事,也愿屈于势威的向陆錦珩拱手行个俗礼。

“回世子,这位姑娘的确系被山中阴邪之气纠缠!若无法将缠磨于身的邪戾镇住,怕是终生要被这梦魇所困,直至精气耗尽,难以摆脱!”

黯淡的天色,幽蓝的火光,再加上老道长那冷死人不尝命的阴沉语气……苏鸾立时打了个哆嗦!

苏鸾的双手抱在陆錦珩的胳膊上,故而陆錦珩随即察觉到。看她一眼,陆錦珩便对着老道毫不质疑的道:“道长定有破解之法。”

老道故作为难的叹口气,紧接着又点点头,带着些难以启齿:“破解之法倒是有,只是不在贫道这儿……”

“噢?”陆錦珩冷声质疑。双眼微眯,隐隐的释出股子狠厉。

见陆錦珩似要动怒,老道便也不卖关子,乖乖的细加说明:“回世子,若想要震慑这位姑娘身上的阴邪之气,须得度她以阳刚之气。阴阳调和,互补互消,方可化解。”

说这话时,老道虽装得一脸难为情,眼底深处却透着与修道身份不相符的奸滑。这神色瞒得了旁人,却是瞒不过陆錦珩。

世外之人说话总爱广譬曲谕,暗藏深意,由着听者自己去悟,能悟出多少全凭道行。故而这话苏鸾听得懵懵懂懂,没听出其中怪处,陆錦珩却是一听便明了其意。

这老道显然是看出他对苏鸾……

故而才说出这种话来取悦于他,自以为算进了他的心里去,成人之美。什么阴阳调和,度阳刚之气……这分明就是刻意在迎合于他,给他制造良机抱得美人儿。

这哪里是什么道行高深的老道,分明就是个鱼目混珠投机取巧的恶俗淫棍!

“滚!”

陆錦珩这骤然的变脸,不只老道被吓的一哆嗦,苏鸾也畏怯的松开了他的胳膊!果真是她先前糊涂了,病急乱投医,竟倚着喜怒无常的陆錦珩当靠山。

见老道在原地愣了片刻后,居然不抓紧滚蛋,而是慢吞吞的想去收他散落各处的法器!陆錦珩这厢是按耐不住了,“我这话说完,若你还在我眼皮子底下晃荡,我便命人将你扒了皮扔进炼丹炉中,让你好好的修炼修炼道行!”

这话落地时,那老道早一溜烟儿跑出了屋子,不见踪影。屋内的法器尚散落于各处,陆錦珩扫一眼那冒着蓝色光焰的灯,带着余怒命道:“都扔出去!”

“是!”炎华领了命,朝后一挥手,立马几个郡王府的下人凑上来,随着他一同去给那老道擦屁股。

待屋内的下人全退出,便只余陆錦珩与苏鸾二人。陆錦珩沉默的垂眸望着苏鸾,苏鸾则微垂着头,面泛着羞赧,不愿与他对上。

看苏鸾这表现,陆錦珩便猜到,她八成也是悟明白那老道的话了。

“那只是个各地道冠游居的江湖术士,他的话你不必往心里去。”

苏鸾将头垂的更低了些,只觉心跳更甚。起初她的确是没听懂那老道所言,后来见陆錦珩发了火,她先是畏惧,细想之下又觉得哪里似有不对。最终,还是想明白了。

那老道是怂恿她与陆錦珩同床共枕,采阳补阴……老淫棍!

“臣女……臣女想先搬回苏家住。”低埋着头,苏鸾怯生生的请求道:“兴许就会好一些。”

“不准。”陆錦珩依旧斩钉截铁的拒绝。心病,岂会因着挪个地方就轻易缓解的?

苏鸾去祭拜薛秋儿,想着解铃还需系铃人。然而薛秋儿充其量也不过是被系的那个铃铛罢了,他才是苏鸾的系铃人!他无意在她心里种下的心魔,他会亲自为她驱出去。

再无言语的转身出了苏鸾的屋,到屋外恰巧碰到扔回东西回来复命的炎华。陆錦珩低声吩咐:“让厨房备些酒菜,送到这儿来。”

说这话时,陆錦珩的目光落在苏鸾门前院子里的石案上。

炎华不禁一怔,蹙眉规劝:“世子,近几日倒春寒,夜里尤其湿凉。您想饮酒属下这便命人烫好了送您房里,切不可在露天石案上饮啊!”

陆錦珩侧过脸去狠狠剜了炎华一眼,主子的事何时轮到经他点头同意了?

再说回屋里饮,那还如何度她阳气,阴阳调和了……

炎华不敢多犟,只得回去给世子取了件乌云豹大氅披上。没多会儿酒菜也上了,陆錦珩便遣炎华和一众服侍的人退下。

对月独酌,别有一番滋味。何况不远处的瑶窗,透出昏黄烛光,烘得人心里融暖。

饮了几杯,便见那窗中烛光熄了。

待陆錦珩眼前的这壶酒饮到底儿了,突然听到屋中传来一声凄婉的惊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