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白月光 !一但手里抓着旁人的小辫子, 基本也就不怎么畏惧了。故而苏鸾坦然爽快的应道:“好,你去回那位齐嬷嬷, 我用完饭便过去拜见侧妃。”

“小姐……”水琴听后心下生慌,不安的看向苏鸾。她可是记得世子吩咐过, 不要擅自出錦园的门。

苏鸾侧眸给水琴递了个眼色安抚,水琴便只得闭了嘴,猜想小姐已有打算。

吴侧妃这个人, 书中描绘她刁滑奸诈,苏鸾也不想与她有何往来。可既然吴侧妃能明着传她过去,证明雍郡王也是知情的。

錦园虽与隔壁大院儿有着一墙之隔,看似相互不搅扰,然这錦园终究还是郡王府的一部分。主人要见客人,客人于情于理都不好推拒。

用完饭净了手, 苏鸾便带着水琴往隔壁去。

出了錦园的大门,便是隔壁雍郡王府的的园子。齐嬷嬷早已在园子里候着苏鸾, 远远瞧着苏鸾往这来,齐嬷嬷便微微颔着首迎了上去。

齐嬷嬷也是郡王府的老人了,在下人中较有辈分,且又非錦园中人, 故而面对苏鸾也无需太过卑微的行下人礼。只迎上淡笑着道:“苏姑娘,侧妃已在花厅等您了。”

虽来了郡王府数日,然对于錦园外的情形苏鸾并不熟悉, 故而也客气道:“有劳齐嬷嬷引路了。”

齐嬷嬷笑着伸手作指引, 而苏鸾也只淡笑着看她, 并不抬脚。二人僵了半刻,齐嬷嬷只得走在了前头乖乖为客人引路。

苏鸾知道,自打她的存在曝了光,这边的人便对她感到新奇。故而吴侧妃急着传见她,齐嬷嬷也一得机会便盯着她打量……

可苏鸾并不喜欢被人这样从头到尾的审视,好似围观什么奇葩物种般。所以她宁可走在齐嬷嬷身后,免得被齐嬷嬷的目光灼伤了背。

雍郡王府的花厅就建在錦园大门不远之处,当初雍郡王如此设计,也是做足了表面功夫。如此一来,便使得来郡王府的客人皆认为即便他与陆錦珩隔了园子,儿子只要愿意,一迈出錦园的门便能过来与他一起用饭。

尽管这个院子里除了恨陆錦珩的,就是怕陆錦珩的,压根儿没有人真心想与陆錦珩同桌用饭。

通往花厅的这条青石子路蜿蜒绵长,苏鸾脚上穿的是软薄底儿的绣鞋,踩在石子上的每一脚都生出痛感。然而她还是尽量保持着面上的淡定神色,免得落了笑话。

苏鸾跟着齐嬷嬷上了两层石阶,便转进回廊。廊腰缦回,迤逦向前,这边较之錦园的建筑略显陈旧了点儿,但同样是雕甍绣槛,纷华靡丽,看得多了便让人心生彷徨。

总觉得自打进了雍郡王府的那扇朱漆大门,便无一细处不彰显王府主人迫人的势压。

“苏姑娘,这处便是了。”齐嬷嬷驻下步子转过身儿来,给苏鸾指了指身边的门,脸上半笑不笑的。

“有劳了。”苏鸾见齐嬷嬷把在门外无意进去,便自行抬脚迈入。

水琴想跟,却被齐嬷嬷抬了抬手拦下。

郡王府规矩大,外来的下人不得轻易参见当家主母。水琴愧疚的望了眼苏鸾背影,见小姐似有预料的头也未回朝里走去,水琴便后退了几步,让开齐嬷嬷数步,乖巧候在门外。

过了甬道,是一间三处着阳,通风极佳的宽敞大厅。主位上,郡王府的主人正襟危坐,所幸的是,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想来,便是吴侧妃了。

“见过侧妃。”苏鸾略略屈膝,行了个常礼。吴侧妃虽是这雍郡王府实际上的女主子,但毕竟只是一房侧室,又无诰命在身,故而苏鸾只需行客礼及晚辈之礼。

见苏鸾这样子,吴侧妃眼中闪过短暂的骄矜,接着便被虚伪的客套掩饰下去。捏着帕子虚伸了伸手,吴侧妃一脸和气:“苏姑娘,快免礼。”

“坐下说吧。”吴侧妃指了指自己左下手的位子。

“谢过侧妃。”苏鸾也不多作承让,痛快走过去坐了下来。而后盈盈笑的道:“民女来王府叨扰数日,心下过意不去,几次想来拜见郡王爷和吴侧妃,却又自知身份卑微,不传召不便来搅扰。”

再怎么说也是住在旁人屋檐下,寒暄之辞总也要说上几句。

苏鸾言谈谦逊,倒是令吴侧妃颇为满意,只是想起昨日被发卖去勾栏的灵荷来,吴侧妃又意识到这个丫头不是个纯善简单的。

灵荷昨日来递信儿时,给齐嬷嬷提过早上被苏鸾堵在屋里的事儿。当时灵荷拿话给圆过去了,若非是苏鸾事后又去陆錦珩面前告状,灵荷怎会被发卖?

思及此,吴侧妃话里有话的说道:“世子为人孤高冷硬,既能带苏姑娘回錦园小住,想是与姑娘交情匪浅。既是能令世子侧目倾心之人,叨扰不叨扰的也无从谈起了。姑娘只管拿这儿当自己的家,有何不称心的事,亦或哪个下人不懂事儿的,大可与齐嬷嬷说。齐嬷嬷是王府里的老人,没有哪个下人敢不听她的教诲。”

这话,苏鸾听着很是不舒服。吴侧妃话里话外透着对她的轻视,将她说的好似个玩物一般,完全从取悦陆錦珩的角度来思量。

正当苏鸾没话接时,两个丫鬟端着待客的热茶送过来,一杯送去吴侧妃身边,一杯送到苏鸾跟前的小方几上。

苏鸾正好端起茶杯轻刮慢饮一番,以回避吴侧妃先前的那些说教。她接‘好’不对,接‘不好’也不对。

眼见苏鸾不接自己的话,吴侧妃也有些不悦的端起茶杯来滤了滤浮叶,稳下心性后,又粲然笑问起:“对了,还不知苏姑娘是哪个府上的千金?”

“劳侧妃挂怀,民女苏府上的。”

吴侧妃:……

这不废话么?都知道你姓苏了,还能不知道你是苏府上的?问的自然是官衔职务!

吴侧妃也不欲罢休,干脆将话挑明:“不知令尊在何和高就啊?”

“回侧妃,民女一家久居外地,不日前才刚刚迁回京城。如今连落脚地儿都是临时安顿,也不知日后会有何变动。小门小户的,实在是说出来侧妃也不知。”

插科打诨一番,其实苏鸾也没有说谎。她只是没有正面回答吴侧妃的问题罢了。闺阁女子,离家寄居于他人府中,不管是出于何原由,都体面不了。故而她的身份,必得瞒着。

苏鸾的知礼识礼是吴侧妃乐于见到的,可虚头巴脑这一套却是吴侧妃不乐见的。如今几句话对下来,吴侧妃没摸清苏鸾的身世,倒是摸清了她的性情。

狡猾!

与这弱盈盈的面相,还有这娇滴滴的声量都不相匹配的狡猾。

“呵呵,”吴侧妃干笑两声。对方是陆錦珩的人,她打不得,也骂不得。和和气气的套点儿话吧,人家还千防万防,口风紧得很。

对方既是有备而来,看来今日她是什么也问不出了。

“罢了,左右今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亲眼见见珩儿的客人,别失了咱们郡王府的待客之道。”

吴侧妃起身往外走了几步,手里捏着帕子面色冷漠。直到与苏鸾的位置平了,她才余光斜上一眼,再无先前伪装出来的好颜色:“算着世子也快回府了,姑娘且先回去候着吧。”

说罢这话,吴侧妃轻甩着帕子出了花厅,将‘客人’丢在一旁。

苏鸾自是不气的。凭她对书中吴侧妃的了解,这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有上这么一回不爽利的交谈,怕是吴侧妃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她这张脸了。

轩窗前望着吴侧妃被齐嬷嬷搀扶着走远,苏鸾也出了花厅。

一见苏鸾出来,水琴立马迎上前去:“小姐,先前侧妃出来时脸色……”话没说完全,但水琴的为难表情已将意思表达了个明确。

吴侧妃臭着一张脸走,这并不奇怪。苏鸾无所谓的笑笑,拍拍水琴的肩膀逗弄道:“吴侧妃那种人,就是个爱摆臭脸的,崩理她。”

只是苏鸾这话的尾音儿还未消尽,便有一个尖刻的声音如破竹般压过了她:“大胆!竟敢在雍郡王府诟谇我娘,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苏鸾面上一怔,转头朝那声音源头看去。就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公子,正被丫鬟搀着怒目瞪她,那眼底说是愤怒吧,还流露出几分阴仄仄的意思,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这人既然唤吴侧妃为娘,身份不言自明。

“见过陆二公子。”苏鸾心下虽有些慌乱,但理智上还是保持着镇定。她先识礼的朝陆泽礼屈了屈膝,既而泫然欲泣的忏悔道:“民女该死!方才被侧妃训斥了几句,心下委屈才暗暗抱怨了句。但仅仅是一时之怨气口不择言,心中并未当真如此想……还求二公子不要给侧妃告状,民女再也不敢了。”

毕竟是调侃别人的亲娘被逮了个正着,窘迫自是难免,苏鸾便想着态度谦卑一些,让陆泽礼出几口气也便罢了。毕竟书中的陆泽礼是个昏聩无脑,骄横凌人的主儿,一般只要顺着他的毛捊,让他以为她真的怂了怕了,那便不会有什么大的麻烦。

陆泽礼是雍郡王除陆錦珩外唯一的儿子,在京城里也是恶名远扬。与陆錦珩过于矜傲的目中无人不同,他是真正的铺排败家,骄奢淫逸。

而之所以此刻的陆泽礼佝偻着身子,弱如扶病,苏鸾也是知晓的。

那是因着陆泽礼头几年得罪过他的大哥陆錦珩,被陆錦珩一脚直踹到腰上!平日尚好,但凡遇到个阴天下雨,或是如近几日倒春寒的天气使他受了凉气,便难以挺直了腰板儿。

见苏鸾见了自己如此惶恐不安,陆泽礼的那点儿虚荣心也算得到了满足。嘴角邪笑淡噙,由丫鬟搀着往前欺近几步,与苏鸾仅半臂相隔。

“你就是我大哥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说这话时,陆泽礼的眼神玩味,灼灼的盯在苏鸾的脸上。饶是这会儿那张小脸儿深深的低垂着,他的目光自高处投下去,也仅能看到嫩如凝脂的细滑皮子,和秀挺的鼻尖儿。

这话夹着轻蔑之意,苏鸾迟疑片刻,还是如实应道:“是。”

苏鸾现在下想的是,与其再同这种人费口舌解释一番,倒不如由着他去想。反正郡王府的人除了知道她姓苏外,并不知晓具体出身。待过几日随陆錦珩进趟宫算是报答后,她就与郡王府的人再无瓜葛了。

然而陆泽礼似乎并没轻易罢休之意,继而语带轻佻的说了句:“抬起头来。”

苏鸾非但未抬,反倒将头埋的更低了几分。

陆泽礼是个轻佻孟浪的种,年纪轻轻,纳的妾却比他老子攒了二十年的还多。但凡是近身伺候过他的丫鬟,全被他破了身子。勾栏瓦舍里,更是日日打卡的常客。

这样一个危险的人,苏鸾并不想让他对自己感半分兴趣。

本以为自己怠慢于陆泽礼,他应该会像书中调戏良家女碰钉后一样,骂一句‘不识抬举的东西,滚!’她便可脱身。

然而苏鸾等来的却不是这一句。

“你是苏道北的女儿?”陆泽礼语气平平,却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意境。

这下不用陆泽礼逼,苏鸾自己就抬起了头来!她对上那双滑腻腻,阴仄仄的眼睛,脸上满是疑问和惊诧,陆泽礼是如何知道的?

就见陆泽礼满意的抿着嘴咧了咧,“瞧瞧,还真叫我给猜对了!”

在此之前他也仅仅是怀疑,而看到苏鸾这反应后,陆泽礼便笃定了。她就是苏鸾,礼部仪制司主事苏道北的女儿,唐光霁的半个小姨子。

之所以是半个,那是因着她姐姐苏安不过就是唐光霁的一房妾室,妾室不同于正妻,苏家本是与孝安伯府攀不上亲的。

瞪了陆泽礼一会儿,苏鸾眼中的骇然渐渐消散,想起《夺嫡攻略》那本书中人际脉络,她似乎有些捊明白了。

雍郡王府的二公子陆泽礼,与孝安伯府的大公子唐光霁,这两位高门庶子交情甚笃,是一对儿时常勾肩搭背手牵着手上青楼的狼狈之交!

特别是苏鸾想起上回霍妙菡生辰结束时,唐光霁曾过来对她爹说这几日要上门拜访。

如此看来,八成是唐光霁去苏府后发现了什么猫腻,闲谈时与陆泽礼一合计,便猜出来这些。

其实苏鸾所猜不假,正是陆泽礼昨日从吴侧妃口中得知了錦园的事,心下疑惑柳下惠竟也能开窍?是以,晚上勾栏寻乐时恰好当趣闻说与好兄弟唐光霁听。

唐光霁一听便觉得此事蹊跷!姓苏,且又是世子能入眼之人,自然而然的便联想到自己的小姨子身上。

今早卡着苏道北去礼部办公的时辰,唐光霁便以送年礼的名目杀到苏家。如今这十五都过完好一会儿了,还来送什么年礼。

苏道北不在,秦氏更是不愿见这劳什子的亲家人,故而柳姨娘便托了回大,接待了亲姑爷。

而这,恰恰也是唐光霁想要的局面。柳姨娘是苏安的亲娘,待他自是敬奉有加,问什么答什么。虽说老爷早有交待不许府中任何人对外提及苏鸾不在家之事,可柳姨娘见姑爷问起这事来,也不敢太敷衍,便半真半假的说苏鸾去青州探亲了,这几日不在府里。

如此,唐光霁便笃定了住在錦园的苏姓女子,就是苏鸾。出了苏府,他急急派人将消息送来郡王府给陆泽礼。

陆泽礼正是刚刚得了信儿,故意过来迎着苏鸾。一来是想来吓唬吓唬她,让她知道自己那点儿身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二来也是出于猎奇,他大哥目空一切的眼界,能入他眼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现下,被苏鸾这般一瞬不瞬的瞪着,陆泽礼也是眼底情绪复杂。

眼前姑娘柳亸花娇,那张俏脸儿如花树堆雪般清纯中透着纤媚。再加上情绪略有起伏,娇嗔带怒,面生霞晕……更好似雪树开了花般照人。

“你叫……苏鸾?”陆泽礼双眼痴迷的粘在苏鸾的脸上,中了魔障般久久不肯移开。

苏鸾眉心紧蹙,一时间不知如何招架是好!此时否认显然是迟了,可若认下了便再无辩驳机会。

心下飞快的思忖一阵儿,在权衡利弊过后,苏鸾垂下眼眸,匆匆道一句:“民女尚有世子交待的事未做完,须得快些回去了,改日再专程来向二公子请安。”说罢这话,苏鸾便脚底抹油的与陆泽礼擦身而过。

等陆泽礼反应过来时,苏鸾的身子已然错过去六七步距离,恰拐过曲廊。

陆泽礼虽然腰不好,但也算是个身量高大的男人,他急转过身往拐角处探身,同时长臂展开穿过廊柱猛地一够,便扯住了苏鸾腰间的衿带!

“你!”苏鸾被陆泽礼蛮横扯着转了个身儿,愤然瞪着他。好歹是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这下是连起码的脸面也不要了么?

“本公子的问题你还一个都没答呢,这么着急走做什么?”陆泽礼涎皮赖脸的朝着苏鸾狞笑,氓吏似的扯着手里丝带,一圈儿一圈儿往指间绕。每绕一圈儿,那衿带就更短,苏鸾的身子也就被迫往前挪移一点儿。

两个人隔着曲廊拐角的廊柱,拔河似的各自使力。苏鸾竭尽全力与陆泽礼僵持着,气中带恨,心下想着当初陆錦珩怎的没一脚将他给踹死呢!

这种祸害居然还留着过了个年。

“二公子,求求您快放了我家小姐!”水琴一边帮着苏鸾使力与陆泽礼抗衡,一边夹着哭腔儿苦苦哀求。

然而这些莺泣乞怜之语,非但没能掀起陆泽礼的怜香惜玉之心,反倒激得他越发的来了劲儿!

陆錦珩他是欺负不过,陆錦珩的女人他还欺负不过么?

想起当年被大哥狠狠踹在腰间的那一脚,陆泽礼便觉有一股莫名的邪火涌上心头!他敛了与这俩丫头玩儿猫逗老鼠游戏的心思,右手用力一攥,拳间青筋暴起,猛地用力扯了下那衿带!

衿带被整个扯到了陆泽礼这边,而苏鸾也被那蛮力扯的先是撞在了二人间的廊柱上,既而吃着那反力向后踉跄了数步不止!

水琴亦是被那力道诓了个趔趄,已腾不出力气来救苏鸾,眼看着苏鸾的身子朝后跌去。

而苏鸾最终却没跌在地上,而是腰间被一只手掌给撑住了……

恛惶之下,苏鸾转头去看,见站于她身后为她撑腰的竟是陆錦珩!

“世子?”

听到苏鸾这声惊讶称唤,已然在地上摔了个结实的水琴也匆匆抬头,在看到世子将小姐扶住后,她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

陆錦珩垂眸对着苏鸾惊恐的双眼,而后将抵在她腰后的手掌一移,苏鸾便继续往他怀中跌去。

与此同时,陆錦珩的双手陇上苏鸾的胸脯,苏鸾本能的向后缩!而陆錦珩的手只是擦着她的身子抓住两侧襟褖,快速给她往身上裹了下。

苏鸾这方意识到,是她的衿带被陆泽礼扯落,外衫松敞开了,陆錦珩是为她合上衣裳。

先前有多气愤,这会儿就有多委屈!抬头望着陆錦珩,苏鸾即刻便泪溢於睫,红菱似的嘴唇微微抽搐,泪珠子扑簌落下。

原本陆錦珩心里还憋着火气,既气吴侧妃趁他不在偷偷去錦园传人,也气苏鸾不听他的叮嘱,旁人一叫便来。可此时见苏鸾一哭,那火气消了一半儿,只余前者了。

“大……大哥……”陆泽礼结结巴巴的唤了声,心下也是忐忑。

原本他也只是想私下逗弄逗弄苏鸾,想着她若是个聪明人,就算吃了亏也只能默默咽下,不敢回錦园告状。毕竟他与陆錦珩是兄弟,是不是一线血脉暂且不说,起码都姓陆!

再说姑娘家的在外吃了亏,敢回去给告诉自家男人?就陆錦珩那孤高洁癖性子,旁人动一下他的玉箸,他都要立马弃了。女人被旁人动了,他还能继续留在身边儿?

所以说,苏鸾便是今日真被他欺负了,陆泽礼也料定苏鸾是哑巴吃黄连,苦默默往肚里咽。

只是陆泽礼没料到,竟被陆錦珩给撞了个正着……

陆錦珩扯着苏鸾的胳膊,将她往自己身后一带,冷眼睨着陆泽礼,一双狭长幽黑的眸子微微眯起,透出一股子令人生畏的寒意。

意识到气氛骇人,水琴不敢再耽搁,骨碌从地上爬起,怯生生的挪到苏鸾身旁扶住自家小姐。不知是安慰苏鸾,还是自己害怕想找个安慰。

面对这情形,苏鸾也是怕。明面儿上,她是被陆錦珩留在錦园里的客,单只考虑自己颜面,陆錦珩也不会轻易饶过欺到自家园子里的人。

私下里,原主又于陆錦珩有救命之恩,为报救命之恩他才救了她并将她留在自己府里以避开外面的危险。然而如今祸起萧墙,自家后院儿里起了火让恩人再蒙难!那不等于是打他的脸么?

陆錦珩这种脾气,怎么可能忍!

陆錦珩若要打陆泽礼,苏鸾举双手双脚赞成。甚至打完了要她为陆錦珩捏肩捶背松骨都没问题!

只是……当着她面儿不能打。

有道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不论是陆泽礼还是他娘吴侧妃,都是怙恶不悛,狐埋狐搰之人。陆泽礼如今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那日后给苏家人下绊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若是当着她的面儿,陆錦珩把陆泽礼痛打一顿,这账吴侧妃不敢找陆錦珩算,会全计到苏家头上!

是以苏鸾便思忖着,现下最好先平息此事。反正陆錦珩是个记仇的性子,她压根儿不担心此仇不能得报。

“哎哟……”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吟,苏鸾以手扶额,既而双眼一闭往水琴怀里一歪……

“小姐?小姐!”不知苏鸾盘算的水琴,当真以为小姐是晕倒了,急切唤着,同时照上回大夫说的,伸手往苏鸾的人中处狠掐一把!

苏鸾咬牙挺过去,雾袖下的一双拳头攥得隐隐发抖。

这些细微之处被陆錦珩看在眼里,先前脸上闪过的担忧之色转瞬即逝。只眸色幽沉的盯了苏鸾须臾,而后从水琴手中将人接到自己怀里,一手揽肩,一手抄过膝窝,将人抱起往錦园大步走去。

水琴焦急的跟在世子小姐身后。

被无视在一旁的陆泽礼终是松了口气儿!见几人走远了,他身子也渐渐不支,扶着廊柱出溜下去,坐到栏凳上。

“二公子!”一直搀扶在侧的丫鬟错讹不已,还当自家公子这是突然怎么的了。再低头细看,见陆泽礼的双腿抖的跟筛糠似的。

丫鬟顿时明白了,自家公子是被世子爷给吓软了腿儿……

这厢,陆錦珩抱着苏鸾径直回了脂月斋,而后将人往床上狠狠一丢!

苏鸾作戏作全套,被陆錦珩扔的混身奇痛,也忍着不睁眼,只暗暗咬牙攥拳。先前装晕是为了避免苏家四下结梁子,这会儿依旧装晕是避免陆錦珩对她的诘斥。

雍郡王府形势复杂,这些苏鸾看书时便已知道。进府后陆錦珩也曾认真提醒,叫她除了錦园哪儿也别去。

她没听话,陆錦珩少不了斥责。可她不睁眼,陆錦珩只能自己念经。

到现在也没看明白苏鸾是装晕的水琴,一脸急切的跪在地上,言辞恳切的请求道:“求世子让府里的大夫来看看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自打被关在固良山一晚,就一直身虚体弱,这次又不知是怎么了……”

原本看个大夫这等小事,水琴是不必跪地相求的。可如今世子显然是生了自家小姐的气,不然方才怎会明知苏鸾昏倒了,还那么狠心的将她往床上丢。

立于床前,垂眸对着床上的人儿凝视片刻,陆錦珩的一侧唇角微微勾起,“不必请大夫了,你过来再给你家小姐掐几下人中。”

“啊?”水琴一脸茫然,但还是乖乖起身走到苏鸾身旁,伸出拇指用力掐了下苏鸾的人中。

苏鸾咬牙。

“看来是我们雍郡王府下人的伙食不好?”陆錦珩沉声问道。

水琴面上微怔,一时没琢磨过来。顿了顿,才明白世子这是讥刺她手上没劲儿。是以,水琴又加了几分力道,再掐一次苏鸾的人中。

苏鸾咬牙握掌蜷脚趾。

见自家小姐还是不醒,水琴更加慌了,转头复又求道:“世子,我们小姐这是真的醒不过来了……还是快些请大夫来看看吧。”

“下去吧。”陆錦珩只淡然吐了三个字。

水琴无助,跪也跪了,哭也哭了,她人微言轻不能求动世子爷,这可怎么是好?要不……要不她偷偷去找大夫!便是请不动,至少也问问这种情况的可能性,能否吃点药什么的。

思及此,水琴匆匆行礼退下。屋内一时间只余立在床前的陆錦珩,与躺在床上的苏鸾。

这下苏鸾慌了。

若是平时她兴许也不会多想,可刚刚……刚刚在曲廊陆錦珩为她合衣裳时,已然碰到了她。那种感觉很是微妙,明知只是出于好意,却是令她起了些许不该……却又属本能的反应。

现下苏鸾平躺在床上,闭着眼,她不知陆錦珩站在哪里,也不知他在看向哪里。只是隐隐觉得,陆錦珩的视线投在她的身上,令她浑身被那视线灼的火辣辣的不自在。

陆錦珩缓步走至床前,单手撑在床畔上,俯下身子细端眼前一动也不敢动的苏鸾,目光于她身上游走逡巡,似在考验她能坚守到哪一刻。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流露出心下的不安与畏怯。他想,她此刻该已后悔在他面前玩儿这套假晕的把戏了。现下却是后悔也来不及收场,总不能无端的就睁眼苏醒?

陆錦珩的视线往下移去,移到那两片莹润如激丹的唇瓣儿上,紧紧抿着,透着心虚。

再往下看,目光划过那寸寸滑如凝脂的细颈后,便是鼓囊囊的两处耸挺。

原本还勾着薄唇一派轻松的陆錦珩,神色悠忽复杂起来……

漆黑的眸子里,惯有的寒芒已是不见,却升腾出浓重涌动的云雾。未曾饮酒,偏生微醺,贪慕的睨着眼前秀色,依稀觉得可餐。

咽了两下,陆錦珩觉得身下好似窜出一团邪火,将他的心狠狠烧灼!

既而他双眼轻轻阖起,似在做抗争。

女色?他从不觉得自己需要。他的心怀,理应装着更多。大周的山山水水,大周的百官万民。

那些抱负,那至高无上的权势……才是他真正的欲望所在!

阴郁薄凉的双眸缓缓睁开,寒烟淡笼。那一瞬,陆錦珩的眼底好似恢复了平素的清寂明澈。

而就在那张染了粉霞的小脸儿再次映入他的眼帘时,陆錦珩的眼底也再次盈满了春波。他抬起一只手,缓缓伸向那如新荔般莹腻的脸蛋儿。

陆錦珩自问不是个会难为自己的人,他想要的,从来无需克制。他知道,如今躺在眼前的,亦是他的欲望所在。

然而他伸出的那只手,在距苏鸾一指的地方悠忽悬停了下来。床上的人儿好似有所察觉般,在他的手向她靠近时,身子情不自禁的微微发颤……

她感觉到了?

怕成这样,还要装。

削薄的嘴唇微微一勾,陆錦珩停在苏鸾腮边的手蓦地调转了个方向,食中二指并拢,轻轻碰在了那两片饱满莹润的殷红唇瓣儿上。

“嗯——”苏鸾抗拒的轻吟一声,边向后缩着身子,边惊恐的睁开双眼!只是她睁开眼才发现,先前贴覆在自己唇畔的,只是陆錦珩的手而已。

方才那感觉,她还以为是……

苏鸾不自觉的抬手,手背轻轻遮着嘴唇,下意识的防护起来。

陆錦珩眼底的复杂情绪,早在苏鸾睁眼的那刻就掩藏了起来。他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直起身子来,肃眉沉目,声音厚沉带着磁性:“不演了?”

苏鸾面上微微一怔,心知陆錦珩是早就将她的把戏给看穿了。不拆穿,只是闲来无事想逗弄她取乐罢了。而她还似个幺么小丑般,蠢蠢不自知的横在床上演的认真!

思及此,苏鸾止不住在心下暗骂自己:书看了那么多真是白看了。对付陆錦珩这种人,最好的方式便是老老实实,知无不言。在他面前作戏,多半只会被拆穿且激怒他。

“世子,臣女先前只是怕您因我而对二公子……”大打出手四个字苏鸾没有说出口,防的是陆錦珩讥刺她自作多情。

但苏鸾还是接着把心思袒露开来,面对陆錦珩,她早就该做一张白纸。毕竟凭着陆錦珩对原主的感念,就不会真的做出伤害她的事来,那么她又何必这么累心的遮掩心思。

“二公子方才已叫出了臣女的名字,故而臣女才怕他会伺机报复。”苏鸾靠在床头上坐着,微仰起脸来望着陆錦珩,言辞恳切。

陆錦珩心下一软,难怪苏鸾那会儿会装晕来打断他训诲陆泽礼。她这是怕陆泽礼吃了亏后将矛头指向苏家,给家人招了祸事。

“罢了。”陆錦珩将此事翻篇,不再怪着苏鸾。接着陆錦珩又问起吴侧妃传见的情形,苏鸾也都一一详细说明。

离开脂月斋后,陆錦珩将炎华唤来,附耳交待了几句。

晌午饭与晚饭,苏鸾皆是在膳堂与陆錦珩一同用的。除了几句新的叮嘱外,过程平平,无甚新鲜。

晚饭后苏鸾给苏道北与秦氏写了一封家书,以表慰籍。毕竟自她来这里后,与原主的父亲母亲终日生活于同一屋檐下,夫妇二人以待亲女之心疼她爱她,她也不是块木头。

苏鸾想着,既然借了原主的身子,那起码的孝心也是该尽的。故而用晚饭时特意问了陆錦珩,陆錦珩爽快应了,说是晚些便派人来取信,当晚就能送去苏府。

之后苏鸾又带着水琴逛了逛錦园后面的花圃,赏了好一会儿月亮,这才回脂月斋准备安寝。

本以为是个静谧的夜,谁知才躺下没多会儿,苏鸾便听到外面起了噪杂之声。撩开床帐,透过轩窗可见外头有一盏盏的灯笼掠过。

这是出什么事了?

出于半分不安半分猎奇,苏鸾起身从木施上拽了件斗篷披在身上,仔细裹了裹,走到窗前,将窗牖打开探出头去眺望。

月拱门前,恰巧有三五个侍卫带着錦园的大夫路过,看方向是往隔壁雍郡王府去的,而那几个侍卫穿的衣裳也是那边的。

苏鸾知道隔壁的府医乃是出身市井,而錦园这边的大夫却是圣上特意派给陆錦珩的太医。故而隔壁若非是有人得了大病,断不至于大半夜的派人来錦园这边请太医过去。

苏鸾咂了咂嘴,戈壁有人病了?且看这样子,还很急。

“小姐,您果真被外头吵醒了……”打着个哈欠,水琴挪着小步往苏鸾这边来。方才外头动静大,水琴担心苏鸾被吵醒,不放心便披了件衣裳过来看看。

苏鸾扭头看她,好奇道:“可知外头是发生了何事?”

水琴一脸倦怠的挠挠头,又懒懒的扯了扯外衫。她住在耳房,的确是醒的比苏鸾更快一些,听到的吵嚷声也多些,只是捊不出个头绪,这会儿也是说不太清:“奴婢就听那些人说什么快点,命都快没了……还好像说了是与旁的恩客打架什么的……”

“行了,回去睡吧。”

遣了水琴,苏鸾重新回到床上,蛾眉微蹙着,心下隐隐有了些猜测。

翌日清晨,女使前来换香,苏鸾向她问及夜里之事。

那女使便如实回道:“听说昨夜二公子被孝安伯府的人送回来时,浑身是伤。说是在青楼吃花酒,为了些小事儿与邻桌起了冲突,险些丢了命去!连夜过来请了太医去瞧,命是保住了,只是左手食指没了。”

苏鸾怔然。

时间上如此巧合,自不似偶然。陆泽礼与唐光霁是烟花之地的常客,一个是孝安伯府,一个是雍郡王府,放眼京城里有几个敢开罪他俩的?别说还下手如此重!

这么说,是陆錦珩命人动的手?那这动作也太快了。

等等,左手食指……

不正是昨日扯她衿带时,圈儿圈儿缠绕的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