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白月光 !在书房门上轻叩三下,炎华推门进了屋。

淡淡的檀香萦绕鼻尖儿, 陆錦珩正伏于案前作画。左手提袖, 细长清癯的右手握笔,于江南所制的上好生宣上挥毫泼墨。

纵是炎华的脚步由远及近来到案前, 也并未扰了陆錦珩的雅兴。

见世子正专注于画作,原本炎华还打算等一会儿再禀。待探头看清画上的菩萨,眉眼间竟有几分神似苏家姑娘后, 炎华知道拖不得了。

“世子, ”炎华双手拱敬。

陆錦珩画完菩萨衣襟上的最后几笔,不疾不缓的搁笔于架。抬起脸来问道:“出何事了?”

“刚刚京兆府有人来报,苏姑娘今儿一早去敲登闻鼓了。”炎华嘴角抽了抽,透着一丝无奈。

“什么?”陆錦珩感觉有些发懵。但他旋即意识到, 苏鸾定是为苏安之事去讨公道的。

只是她放着他不求,去敲个破鼓做什么!

“她现在人在哪?”

“回世子, 苏姑娘现在还在堂上跪着呢。赵大人不知如何升这个堂,借故休……”

“备车!”炎华那句还未说完,陆錦珩已然从木施上拽下了外袍, 不等下人伺候自行穿戴好出了书房。

紫绸装裹的奢华马车自雍郡王府侧门疾驰而出,马蹄急踏,牵着马车飞奔于长街之上, 一路惊得行人纷纷紧急退让。

京兆府大堂上,先前愣愣看着赵大人撒腿跑了, 跪在地上的苏鸾一脸惛懵。而后她左右环顾一圈儿, 见原本庄肃的衙役们也是面面相觑, 心下犯着嘀咕。

苏鸾两手撑着乌青石地面,抬了抬膝盖。她跪了快要半个时辰了,赵大人还不回来。

来之前,她想过一百种可能。想过一上堂就先挨板子,也想过大人对她的言辞各种质疑,甚至想过会被下入牢里……

唯独没想到刚升堂,大人就闹肚子跑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苏鸾隐隐约约听到侧门通廊处有人寒暄。

“多谢赵大人及时知会一声,既是状告拙荆的,小侄斗胆想旁听一二。”

“哎~哪里话,贤侄也是受累跑这一趟。”

……

苏鸾翘着耳朵仔细聆听,听到脚步声走近,隐隐觉察出一丝不妙。显然这个赵大人不是真的腹痛难忍才拖了这么久,而是派人去孝安伯府送信儿了!

官官相护!苏鸾如是想。

当唐光霁跟着赵大人一同从侧门回到堂前时,苏鸾低着头没抬眼看他们。她只恍然整理着思绪,重新将之前准备好的说辞捊了捊。

她只暗暗告诫自己,就算是老郡主或是孝安伯亲自来了,她也要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明白。

就在苏鸾拿定决心后,却发现重回堂上的赵大人仍是不肯升堂。苏鸾这才抬头,发现赵大人正眺望着侧门,好像还在等着什么人。同时苏鸾也留意到唐光霁的眼神,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苏鸾只与唐光霁对了一眼,便立马收回视线。而后看向赵大人:“求问大人,何时升堂?”

“再等等,再等等。”赵大人虚空轻按了两下手安抚苏鸾,眼睛还是眺着通廊。

没多会儿,果真有脚步声传来,且脚步声急切无比。苏鸾也好奇朝通廊看去,见是一个衙役跑过来。

那衙役径直跑到赵大人身边,于耳畔低语了几句,赵大人略显惊讶的一缩脖子看了看他,而后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接着便拿起惊堂木。

苏鸾以为终是要重新升堂了,结果“啪”一声,那惊堂木重重的落下,跟着一句:“退堂——”

“威——武——”伴着鼓点儿的水火棍敲击地面声,敲得苏鸾一阵发懵。

退堂?这还没升怎么就先退了……

保持跪姿迟疑于原地,苏鸾眼睁睁看着赵大人负手离开,唐光霁也紧随着他出了大堂。苏鸾只得先爬起,拍拍腿上灰尘,一脸莫名其妙。

这时一个衙役过来请她:“苏姑娘,大人请您去内堂。”

“我不去!”苏鸾斩钉截铁的拒绝,本能的朝后退了半步。

她心下也不安起来,心道看来是唐光霁与这个赵大人串通好了。赵大人不打算正式受理此案,反而将她诓去内堂,到时不管威吓还是动用私刑,再无旁人看见。

“苏姑娘,大人正在等您。请吧。”衙役嘴上客客气气的说着‘请’,手上的动作却似押解。苏鸾抗拒了两下,立马又有另一个衙役凑了过来。

她知道再抗拒下去也只是自找难堪,便毅然决然的道:“我自己走!”而后甩了甩胳膊,果然那两人没再纠缠她,只一左一右夹着她往通廊走去。

待苏鸾跟着那俩人来到内堂,甫一进门便见三个男人状似和睦的坐在一堂品茗。

右下手位是唐光霁,右主位是赵大人,左主位是陆錦珩。

苏鸾进屋时,陆錦珩刚好低头小啜了一口香茗,没第一时间看到她。倒是赵大人最先看见苏鸾,并极为客气的说了句:“苏姑娘,请坐。”

苏鸾怔然,既为陆錦珩突然出现于此,也为赵大人的一句‘请坐’。只消一瞬她便明白过来,这两件事本就呈因果。

因为陆錦珩来了,故而赵大人待她客气。

只是苏鸾没动,就杵在一进门的地方。她是来告状的,委实受不了这种气氛,与唐光霁同坐一堂和乐融融的品茶,还怎么告他的夫人!

见苏鸾执拗,陆錦珩也说了句:“过来坐。”他抬手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左下手位置。

苏鸾依旧立于原处不动。

陆錦珩浅浅勾唇:“需要接你?”这话伴着个怪异的笑,很难让人不往蹊跷地方想。

苏鸾迟疑了一瞬,没再坚持,乖顺的坐去了陆錦珩的左下手位置。

她可不想他来接她。历往的经验告诉苏鸾,陆錦珩的这个怪笑背后,通常是邪恶心思。

见苦主与被告都团聚一堂,赵大人便做起了和稀泥的和事佬。抬手捊了捊稀疏花白的小胡子,黑瘦透着刁滑的细长脸左右转着看看,一双小老鼠眼阴仄仄,滑腻腻的泛着贼光。

“今日在座的都算是熟识,两府都是京中举足轻重的名门旺族,不如就在内堂把误会消解消解?”

“呵,”苏鸾轻嗤一声,丝毫不给赵大人颜面的质疑:“误会?”

苏鸾想着反正就算她不想狐假虎威,在唐光霁的眼里她也依旧是仗着陆錦珩的势。既然如此,她还客气什么,就想说什么说什么呗!

赵大人被这句不客气的反问噎了下,原本想好的话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头看了看左边的雍郡王世子。

陆錦珩没什么反应,只舒服的靠在太师椅里一味的盯着苏鸾的脸。好似只顾着欣赏美人儿,根本无心关注当前的糟心事儿。

嘉陵郡主那样的老狐狸,苏鸾自是难以应付,陆錦珩不得不出手。可唐光霁这样的,陆錦珩觉得苏鸾可以应付。

既然用不着他出手,那他只出个人,在这儿喝喝茶当个观众既可。

而陆錦珩这沉默旁观只字不言的态度,却更令唐光霁紧张。他不得不主动解释,以化解僵局。

“苏姑娘,安安的事我也是刚刚得知。我夫人的确是太过无知,这人得病怎能听信那些修道之法?生生耽误了最佳医治时间,将个小病拖成久病,还险些闹出人命。”唐光霁的话语间满是遗憾,眼下阴氏是择不干净了,倒不如先干净了自己。

苏鸾听着这话无比别扭,倒不是唐光霁如何为阴氏开脱,而是居然如此称呼苏安。

她笑笑:“呵,唐公子,‘安安’二字亲昵至极,倒给人一种捧在心尖儿上当宝贝呵护的错觉。只是这么放在心上的人,都只剩最后一口气儿了,您竟还能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若是远行倒也罢了,偏偏您一直就在府里。”

“苏姑娘有所不知,我年后才入户部任职,实在是公务繁忙,夙兴夜寐,粗心不察……”这借口,唐光霁自己说的也觉蹩脚。然而一时,也实在无以应对。

“唐公子可真是辛苦,孩子没了却还在勤劳宵肝。”

唐光霁眼中微泛波澜,很快又恢复平静。这些反应落入苏鸾的眼中,化为更深的厌恶!

原本苏鸾以为唐光霁并不知苏安有孕,才替阴氏开脱。而现下看来,唐光霁是什么都知道了,却还在一味的包庇阴氏!

默了默,唐光霁似是觉得夹枪带棒的说话没意思,便干脆表明心意:“苏姑娘,我夫人一时糊涂铸成大错,现也追悔莫及。事已至此,只求家人间可以大度宽宥,和睦相处。”

“姑娘放心,夫人已向我再三保证,日后不会再生事端,不会再令安安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