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白月光 !…

果真, 在这个纯朴无污染的时代里, 不只菜香肉香, 就连水果也是格外的香甜。

正吃着甜爽的果子,忽地一声锣响,惊得苏鸾猛抬起头。见是一妆扮娇妙的花旦, 踩着鼓点儿挑着黛青的眼眉正上台, 而后翘起兰花般的玉指四方参拜。

紧接着又上来一位小生, 站如亭亭玉树, 行如林下清风,跟着那花旦握拳恭敬台下。

这一曲折子戏, 唱的人那是温情脉脉, 神超形越。台下,则是游鱼出听,六马仰秣。

苏鸾双眼紧盯台上看的正入神儿, 悠忽觉得胳膊被人扯了扯。回神儿看去, 苏鸾见俯身于自己身后的是张家千金。便是杏林里请她代扭伤脚的贵女去拆贺词的那位。

“张家姐姐,现在就要去准备了吗?”苏鸾仰头小声问道,生怕扰了一旁听戏的官眷们。

“这一曲儿唱完便轮到咱们了, 苏妹妹还是抓紧随我来吧。”说罢,张家千金便转身悄步离开, 苏鸾也赶忙起身绕到后面,跟着她一同往戏台的后方走去。

戏台后的辅柱间挂着帐额, 与后墙围成一个较宽松的空间, 容等待上台的人在此处暂候。也称后台。苏鸾跟着张家千金到后台时, 见另外两位贵女早已等在此处。

笑吟吟的相□□头后,张家千金拉着苏鸾的手往前走一步,掀开帐额边角的一条细缝儿,指着戏台前台的额坊旁:“苏妹妹,你看那处。”

苏鸾顺着张家千金的手指看去,见那额坊旁挂着几盏纸扎红灯笼,只是这几盏纸扎灯笼并未燃烛,且细端之下有点儿不同寻常。

“张家姐姐,那几盏灯笼里可是有什么机关?”

张家千金闻言一怔,不由投上敬佩的目光:“苏妹妹果然聪颖,一眼便看穿!那灯笼是假的,里面放的是贺幅。”

放下帐额,张家千金握着苏鸾的手,“妹妹放心,此事简单的很,过会儿咱们上台后,妹妹只需在听到第四声锣响时,拉一下自己头顶灯笼上的红绳,里面吊绑着贺幅的绳子便会松开,贺幅自然会坠破纸灯笼而展开。”

“第四声?那三位姐姐可是在前三声时依序展开?”这种小把戏苏鸾不是没见过,故而一点便明了。

“是了。”张家千金笑笑,“妹妹聪明意会的快,此次还真是推荐对人了呢。”

苏鸾眉头微微一蹙,心道竟是有人特意推荐了自己?原本还只当是她们在杏林里随手拉的。思及此处,苏鸾意识到一丝蹊跷,不禁问道:“不知是哪位姐姐推荐的我?”

“是薛家姑娘!”

“薛秋儿?”苏鸾双眼圆睁,这下更觉得此事透着不对劲儿。顿了下她便问道:“那她为何自己不来?”

“噢,是薛姑娘引得刘姐姐去小山上攀爬,这才扭伤了脚,故而薛姑娘过意不去,便一直贴身照料看护着刘姐姐。”匆匆解释了一通,张家千金又忙着去向另两位贵女细说过会儿的安排。

苏鸾立在原地,望着帐额的方向。有那层厚厚的帐额遮挡着,不管是戏台还是台下,她皆看不到。但还是双目灼灼的一错不错的看着那个方向,好似目光能将那帐额穿透,直看到后面的场景。

发了半刻的痴,戏台上的锣鼓声便歇了。苏鸾知道这是一曲儿唱罢,轮到她们登场了。可她方才飞快的想了各种害人的伎俩,却就是猜不透这戏台上害人的手段。

苏鸾不信薛秋儿会好端端的向人推荐她,说薛秋儿没打坏主意打死她也不信!可想想这些年看过的各种书中情节,但凡是要在舞台上害人的,多半都是为了让对方出丑。

弄坏对方的衣衫人前失仪,地上撒珠亦或抹油害对方摔个大马趴……

薛秋儿会用哪一种呢?

尚未想明这些,便听张家千金一声急唤:“苏妹妹,快!”

苏鸾转头看,见三位贵女已然排好了队,从一侧的副门往台上走去。她疾步赶上,排在最后头,缓步上台。

想要设计坑害她的是薛秋儿,不干她们三人的事,更不干汝阳侯府的事。她既答应了,便不能让大家对霍家小姐的一番祝福落了空。

台,还是要上的。

鼓点儿细缓,苏鸾随着她们踩着轻巧的步伐,落定在先前张家千金给她指好的站位。

立于高台之上,苏鸾看得清台下,她的视线本能的落在正对着的尊位上。在对上陆錦珩那双略显阴郁薄凉的狭长黑眸时,苏鸾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也说不清为何,明明是她站在高处俯视于他,而他坐于低处微抬着头仰望,可他的眼神还是骄慢的慑人。明明那眼眸中没有什么感情,可是那睨向她的寒芒莫名让人发冷,好似将她视作蝼蚁杂草般。

苏鸾的眼睛不自然的闪躲,移向右侧,落在第三排的薛秋儿身上。

以薛家女眷的身份,本应与苏鸾同坐第五排,可薛秋儿口口声声要亲自看护脚受伤的刘家小姐,故而腆着脸挤去了第三排。

见苏鸾在戏台上看着自己,薛秋儿不禁露出个阴鸷的笑容。

见了两次面的人,这会儿才是正正经经的细端了他的脸。那下颚线条清明精致,宛若削成。一双狭长的黑眸不染凡尘,笼着寒烟儿。

不知为何,此时看起来陆錦珩像是有意敛了迫人的锋芒,竟让人不觉凌厉逼人,只觉俊美昳丽,风姿迢迢。若非是预先知晓了他未来的阴狠作风,苏鸾只怕自己也要如那些只认脸与身份的贵女一般,飞蛾扑火去了。

陆錦珩虽说对原主与对旁的女人有所不同,但苏鸾也明白,他心里最想要的,始终是江山。

阴氏悄无声息的看看苏家姑娘和世子,觉得自己在两人的眼神儿里看出了点儿什么,不由得眼中掠过道精光。想着回去将这事给婆母说了,也算是探了个底细回来,不白白登门一场。

只是这暗戳戳的念头才起,阴氏便被接下来的一句命令迎头浇了一脸冷水。

就见陆錦珩的视线从苏鸾的脸上移到阴氏脸上,顿时便没了先前那分和悦,略显怠懒的声音夹着磁性,想是喊打喊杀也让人觉得悦耳。

“依大周律,凡平头百姓诅魇皇亲的,当割舌。官员明知故犯的,罪加一等。阴夫人身为勋贵内眷,为朝廷无所贡献却借着皇家赡恤过日,如此还不能恪守本份,感念皇恩。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明誓诅骂皇亲不得好死,夫人认为该当何罪啊?”

这一通明目压下来,阴氏顿时失去了支撑,蹲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急着辩白却又因着太过畏惧而嘴瓢起来:“世子……臣妇……”

见阴氏已是被吓的三魂丢了七魄,陆錦珩也不欲真与她计较,便主动宽宥施恩道:“罢了,正是年下,又念着孝安伯对我父亲恭敬有加的份儿上,今日便免了你的皮肉之苦,只赏你十巴掌小惩大诫,你可心服?”

一听这话,阴氏连忙重新跪好,重重的在地上叩头,嘴里连声应道:“臣妇愿意!臣妇愿意!”

待阴夫人再抬起头来时,见世子背影已远,这才一颗心落了地儿。

这时见一长随走至阴氏跟前,识礼的朝着阴氏躬了躬身:“夫人,等下得罪了。”

阴氏吓的往后一缩!先前她是被陆錦珩扣下来的大帽子吓破了胆儿,已全然顾不得尊严体面,只求保命。可这会儿陆錦珩走了,她冷静下来才想明白这十巴掌打下去,她的后果如何。

阴氏微抬眼尾扫了下苏安和柳姨娘,今日在她们面前挨了罚,日后还有什么脸再端伯府正室夫人的架子……

正悲凄犹豫着,一个重重的巴掌朝着阴氏的右脸扇来!阴夫人应势倒地,再次蹲坐到地上。可那人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神色,紧接着第二巴掌便从左脸袭来!阴氏身子翻了个个儿,又朝着右边歪去!

阴夫人挨巴掌的档口,苏安才好似终于活了过来,主动伸手握在了娘亲与苏卉的手上,母女三人泪眼相对,无声交流。

待十巴掌赏完,那世子的长随重新将手握回腰间宝剑之上,转身出了正堂。这时孝安伯府的几个下人才敢上前去扶阴氏,只是阴夫人脸上心里皆伤的不轻,没能一下起来。

苏安松开柳姨娘和苏卉的手,拿帕子擦拭了眼角腮边的泪,这才看向四妹妹苏鸾。苏鸾正巧也看着大姐姐,她知道眼下苏安不宜说话,便也只冲苏安笑笑,似在安抚鼓气。

苏安堪堪才擦干的眼,立时又噙上了两汪泪泉,紧咬着嘴唇望着妹妹,无声的诉苦。她一个字也未说,苏鸾却仿佛全都听懂了。她知她这两年在孝安伯府是如何过的,又是因何不敢回娘家走动。

不知不觉间,苏鸾竟也哭了。

这不是她真正的家,苏安也不是她真正的姐姐,甚至这是她头一回见苏安!饶是明白这些,苏鸾还是情不自禁的哭了。

她头一次,真心想要帮帮这家子人。

阴夫人被下人搀扶着出了门,苏安也赶紧跟上,随着她们一起往停放马车的地方缓步走去。回娘家这一趟,苏安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除了背诵的那段儿妾室家规。

苏鸾站在大堂门前,朝着孝安伯府众人的背身儿朗声说道:“阴夫人,下次再让我大姐姐背妾室家规时,还需记得小声一些。不然被你婆母听到了,怕是也会甩脸子呢~”

阴氏本能的顿了下步子,接着又吩咐身边下人道:“快走!”她可最不喜看那种小人得志的嘴脸。

望着恢复了寻常清静的院子,苏鸾不禁呆了片刻。她在心下捊了捊今日之事,总觉得有些推翻之前的认知。

看《夺嫡攻略》时,苏鸾始终以为陆錦珩是个只专注朝堂争斗的人,并不通晓也懒得理会妇人在内院儿的状况。故而才会由着原主在薛家内院被人害死,都没插手过问。

可是以今日的情形来看,陆錦珩若是想管,哪家哪户的院子他手伸不进去?

这样一个在争权之路上为了扫清异己,工于心计,算无遗漏的人,又怎会独在□□上不通透?若是陆錦珩当真爱慕着原主,怎会任由着原主嫁了人,又任由着她被人磋磨至死?

虽说他事后也为原主报了仇,但那点事儿于他也不过就是抬抬脚踩一下的麻烦罢了。

可见,并不是陆錦珩失算错失原主,而是他对原主的感情,是被苏鸾臆测错了。

现下想来,陆錦珩默默做的那许多事,似乎只是想暗中给原主些实惠,并没对她有多少真正的上心。加之原主至死也不知还有条这么粗的大腿可抱,早早的认了命,许多悲剧便也由此产生。

不然以陆錦珩的威仪,随便挥挥羽翼照拂一二,都不至让原主一生过的那般凄苦被动。

这厢柳姨娘也渐渐归于了平静,跟苏卉对着擦干了泪,娘俩一同走到门口来,柳姨娘望着远方哀叹一声:“只怕今日之后,安儿的日子不好过了……”

苏鸾斜觑她一眼,气不过的丢了句:“全家供祖宗一样的敬着她们,大姐姐就有好日子过了?!”说罢,人便抬脚悻悻的回了东院儿自己房间。

“哎,这丫头越来越……”柳姨娘伸着胳膊怒指苏鸾,然不及将话说完,胳膊便被自己女儿扯了下去。

“娘~四妹妹方才也是为大姐姐,为整个苏家出了头的。”

见素来与苏鸾最不友好的苏卉也转了风向,柳姨娘顿时熄了心中火气,眼神无处安放的四下里落落,认道:“罢了。”

回屋后不久,苏鸾的贴身丫鬟盼云便又过来唤她,说是老爷夫人找。

苏鸾刚刚换好了一身明黄的烟波纹千水裙,这会儿正坐于铜镜前描画眉毛。听了盼云叫,便放下螺子黛,起身往偏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