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白月光 !… 时刻警醒之人, 自是对近身事物格外敏感,便是一草一叶的微动,都能引起警觉。陆錦珩便是如此,在苏鸾抬手的档口, 他眼尾余光已本能的朝高处瞥去。

青灰色的廊顶, 不起眼的纤缟素裙,倒衬得露于雾袖外的那一小截细白腕子格外点眼。金阳残照下,那嫩滑皮子白的莹莹发亮,如柔软雅淡的上好白绸般让人心生恋慕, 想要绾握把玩。

只是那般荏弱, 怕是捏上一捏, 骨头也要酥碎了。

陆錦珩脚下的步子似有放慢,却未有半刻驻停, 眸光轻佻的在那廊檐上划了个弧儿便掠过,接着便在苏道北的指引下, 径直去往了花厅。

苏鸾放下手睁开眼时, 见人已然走远,便小心翼翼的爬起, 朝着门房唤了声, 很快得了梯子下去。

经了这一番攀爬, 裙子已是难再见客, 苏鸾紧跑着回房换了身暗绣银丝的素白襦裙, 又去厨房端了碟儿打掩护用的糕点, 这才回到花厅。

丫鬟们正鱼贯而入奉茶侍点, 苏鸾随在她们身后进屋。若是单以衣妆论,怕是她素淡的连这些丫鬟也不如。

这会儿陆錦珩正端坐在苏家特意备下的一张红木尊椅上,苏家人则虔敬的站在世子五步之外。苏道北打头站着,微微颔首说了些欢迎之词,全然未发现苏鸾此时进屋。

站在苏道北身后的秦氏,看到女儿进来时微微一怔,略露失望之态。她明明特意叮嘱过,今日贵人登门,大家需穿戴体面些,以示敬重。

只是顿了顿,秦氏又好似明白了女儿的苦心。眼前这位雍郡王府的世子,的确是个不宜开罪,又不宜惹他注目的主儿。

昨日秦氏还与女儿讲起美人褒姒的典故。此女本是小国乞降求和的献物,离了母国不哭不笑,话也少言。便是整日里如此端着,却仍被后人叱为魅惑君主的妖姬。

可见女人但凡是生得美了,便是行事作风再拘板,也敌不住祸从天降。而苏鸾这张脸,又何尝不是生得太过招人儿了些。

看到苏鸾借着丫鬟们上菜的掩遮,不着痕迹的站到了苏卉身后,秦氏陡然欣慰。女儿记住了她的教导,不该出头之时,便要自掩锋芒。

苏道北的客套之辞说的差不多了,回头看了看,见苏鸾不知何时过来了,便一块石头落了地般转回头来,对着尊位上的贵人浅行一礼,“世子,下官家眷皆已在此,还请世子受我们全家一拜!”

苏道北心心念念的要带着全家行此大礼,倒也并非单纯的出于谢恩,更多还是出于畏惧。世子若是当真要翻查当年的天灾人祸,他得让世子明白,苏家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无胆儿掺和那些逾规越举的事儿。

就在苏道北带头欲下跪之际,只见陆錦珩抬起白皙清癯的手来,骨节分明指尖儿挥了两下,立马便有两个贴身长随上前架住了苏道北与秦氏。

苏家其它人倒是跪下了,可也愣住了。

接着便见陆錦珩声色沉沉的说道:“苏大人怎么说也是住过郡王府的西厢,与本世子挂了两年师徒名义的,哪有先生给弟子跪得道理?”

既然道理点明了,随从便也放开了苏道北夫妇,退回世子身后。苏道北尚好,秦氏可是吓的不轻!就方才他们骤然冲上来架住他们的劲儿,还真是让人不往好处想。

苏道北躬了躬身子,恢复笑颜道:“世子说的自是有理,但世子是皇亲贵胄,下官此前却只算一介布衣,论起来,也是跪得的。”

“呵。”不掺情感的干笑一声,陆錦珩垂眸睨了眼跪在地上的柳姨娘,和苏家小辈儿们,“让小辈儿们拜一拜便算了。”

听世子这样说,苏道北与秦氏便只躬身谢了个恩,其它人则是实实在在的埋下头叩拜。

苏鸾一双纤细绵软的手按在青石地面儿上,葱白似的指尖儿微微着力。陆錦珩半垂着眼睑,面色无波的看在眼里,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一句:“起吧。”

他倒并非是喜欢看苏鸾跪他,只是见她此时安安静静的小模样,有些乖巧。

众人起身。旁人脸上皆是带着三分笑意,柳姨娘的脸色可就有些窘迫了。她一个做娘的人,生生成了世子口中的‘小辈儿’!

礼既行过了,苏道北便让柳姨娘带了三个孩子退出花厅,由他与夫人招待世子。毕竟偏房妾室与小辈儿们是在贵人面前上不得桌的。

离开时,苏卉尚是一脸的不舍。只有在陆錦珩进屋时,她匆匆看了一眼,之后就依着秦氏的要求,微垂着头不直视贵人。

苏鸾却是如蒙大赦!一出花厅的门,整个身子顿时松泛下来。

苏慕远的屋在西院儿,出了花厅便与大家分径而行。女眷们的院子都在东边,柳姨娘被个丫鬟搀着,打头走着,苏鸾苏卉走在后头,落了七八步距离。

这时苏卉一抬胳膊,扯住了苏鸾的雾袖。苏鸾纳闷的扭头看她,她挑了挑眉毛,见娘亲走的更远了,便拉了苏鸾去南面的假山后头。

“哎哎哎——三姐姐,你这是要干麻?”苏鸾边被苏卉拽着走,边不住的问。

停下来,苏卉松了苏鸾的胳膊,一脸神秘兮兮的问道:“鸾儿,刚刚你可看清世子了?他一点儿也不似传说中的凶神恶煞……想不到竟是这般秀丽矜贵的容貌。”说到这儿,苏卉情难自禁的泛起一抹羞赧,微微垂了头。

不必多问,只看眼下苏卉的这副表情,苏鸾便明白了。她这是被陆錦珩的皮相给骗了!苏鸾不免带着怜悯之意看着这个三姐姐,心下暗暗叹气。

书中的陆錦珩虽是一直未娶,却也从不缺上赶着贴上去的美人儿。只是那些美人儿的下场,有些令人唏嘘罢了。

其中有一回苏鸾记得很是清楚,那姑娘是个候府的庶女,为压过嫡出的姐妹一心想攀高门。在机缘巧合下结识了陆錦珩后,心生爱慕,不惜借着宫中辞岁迎新夜宴官眷之机,使出下情药的狠手段来搏上位!姑娘想着一但生米煮成熟饭,又是在宫里,陆錦珩若不肯娶她,圣上那关也是过不去的。

陆錦珩饮那杯酒时,便明了那小姐的盘算,却也未出言拆穿她,只暗中将两杯酒对调,使姑娘饮下了有药的那杯。待到那姑娘药性发作后,陆錦珩又命人塞了个宫里的小太监过去!

翌日,新年头一桩丑闻被宫里人发现,并上报给了皇上。那姑娘再无颜面回家面对亲人,当即剃度去了庵子做尼姑。

这些事,苏鸾自是无法对苏卉说。但即便没有姐妹情,至少还都姓苏呢!想了想,她还是劝了一句:“三姐姐,大姐姐的教训就摆在眼前呢。一个伯府都把咱们瞧到门缝儿里去了,郡王府,你以为能招来什么好果子?”

“你!”苏卉前一刻还魂牵心痴的,这下便忿然作色,戟指怒目:“苏鸾,你敢这样说苏安姐姐!我这就告诉娘去!”

说罢,苏卉转身就要往柳姨娘的院子里去。

却也这时,一个丫鬟哭着朝二人跑来,人还没到跟前儿,话已是等不得了:“三小姐四小姐,孝安伯府的人带着大小姐来了!你们快去正堂看看吧!”

这丫鬟是柳姨娘贴身使唤的紫玉,分明是刚刚受了不小的委屈。苏鸾想着她定是无人可找了,才万不得已找到自己与苏卉头上。看来这孝安伯府的人,来者不善。

只苏卉却是个没头脑的,根本未有这许多联想,一听亲姐姐苏安回来了,便高兴道:“快,快带我去见大姐姐!”

苏卉跟着紫玉先一步跑去,苏鸾迟疑了下,也跟了上去。怎么也算是一家人,既有了事,自然要一起去面对。

沿着曲廊走到离正堂还有十数步时,苏鸾见早一步赶来的苏卉正僵僵的杵在门口,看是不曾进去。再走的近些,竟见她还啪嗒啪嗒的掉着眼泪。

苏鸾刚想开口问,就听到堂屋大姐姐苏安带着哭腔儿的声音:

“为人妾者,不得与正室夫人平起平坐,不得对正室夫人双目直视,不得与正室夫人争吵顶嘴……正室夫人问话时,妾室答话需垂面,需细声,需恭敬。不得讪皮讪脸,不得问官答花……”

用饭时是男女宾分开各自用,但看戏时便要合在一个院子里。

西院儿的女眷们,已开始有人陆续离席往东院儿转移,苏鸾也匆匆拿帕子抹干净嘴儿,看看身旁的母亲和苏卉:“咱们也早些过去吧?”

苏鸾心下想的是趁着坐序未定,可以趁乱先与父亲见上一面,问问摔玉之事,看看父亲有何应对之策。

而秦氏抬眼不动声色的环顾了圈儿,说道:“再等一会儿吧,那边几位主人还没动,我不宜如此失仪。”

苏鸾顺着母亲所指看去,果然见候府的大夫人及霍妙菡的生母都还在主位上坐着。小辈儿心盛,一听有戏看早一刻离席不显什么,可母亲离开的确是有些失礼。便又道:“那母亲,鸾儿先去看看父亲,您过会儿与三姐姐一并过来。”